阿健又缩了一下脖子，手也更深地往大衣口袋里伸了伸。其实，这不过是徒劳之举，——手已经深到口袋的最底部，无法再深入了。可是，阿健的手紧攒成拳头依旧在口袋里伸了两下，好像这么探一下拳头可以驱散掉一些寒意似的。是呀，气温已经低到30度了，（注：华氏度转换成摄氏度，大约是零下1度。）滴水成冰的季节，加上强劲的风，街上的车不多，所以看都开得很快。飞驰而过的车，“呼”地带起一阵风，愈发冷了。这让走在人行道上的阿健感觉很恼火，恨恨地看着那些疾驰而过的车，翻着白眼。
　　 人行道上除了阿健再没有第二个人。
　　 阿健又缩了一下脖子。突然，仿佛感觉到什么，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往身后张看过去，可是，除了满地的落叶，什么都没有。“哼！连个鬼影子都不看见！哼！这鬼天气！简直要冻死人了！”阿健低声嘀咕着，眉心拧出来一个大疙瘩，脸上的肌肉轻轻颤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给冻的，还是因为有些害怕导致的。
　　 阿健转回头，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比刚才加快了。也说不上为什么，阿健觉得自己必须要走快一点。
　　 “呜——！”突然，一声哀鸣从背后砸进阿健的耳朵里。阿健愣了一下，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眼睛立刻睁圆了。——距离他大约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只灰不灰黑不黑的狗，显然是看见他停了，狗也就停了。阿健的目光在四下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但是，他依旧不能够确定这只狗是不是有主人跟着，虽然他也注意到狗的脖子上没有拴项圈。
　　 阿健看着狗，狗也看着阿健，黄色的眼睛里是防备的眼神。阿健摇摇头：“回去！回你自己的家！”他冲着狗低声道。
　　 狗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阿健，突然，它的祈求的眼神之中飞快揉进去了一点祈求，似乎在求阿健不要丢开它。
　　 “我不认识你！找你的主人去！”阿健开口对狗说了第二句话。
　　 狗依旧没有动，眼睛里的戒备减了一分，祈求的意味却加深了，嘴巴里轻轻“呜呜”了两声。
　　 “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不认识你！”阿健摇着头。
　　 狗还是没有动，只安静地站在阿健十步开外的人行道上，但是它的尾巴轻轻摇了两下，似乎在向阿健问好，有些怯怯的，却明显带着讨好的味道。
　　 “我不认识你！对不？你也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我，是不？所以，假如你想要我带你走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你看，”阿健把两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伸开胳膊，“我现在是一无所有，连个固定的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怎么可能管你呢？所以，你还是找别的人去吧！”
　　 狗看着阿健，“呜——！”又低低地哀鸣了一声。
　　 阿健仔细看着狗。狗很瘦，灰黑色的毛叫人无法断定它原本是灰色的呢还是黑色的，而且好些地方的毛都纠结在一起了，看上去很脏。阿健看着狗，不知道怎么，他把目光从狗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圈，阿健笑了起来，眼角却滚下来两行浑浊的眼泪。
　　 狗看着阿健，尾巴继续轻轻地怯怯地晃动着。
　　 终于，阿健不笑了，抬起手在脸上了洗脸似的抹了一把，开口了：“好吧，你就跟着我吧！只是，你要记得，我是出于无奈才叫你跟着我的！你要记得！来，跟我走吧！”他冲着狗勾了一下小手指头。
　　 狗立刻小跑了两步，跑到阿健身边，把鼻子凑到阿健的手上。
　　 狗鼻子冰冰的，阿健不由哆嗦了一下。“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吧！”阿健看着狗苦笑了一下，转回头，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狗也迈开了脚，走在阿健身边。
　　 阿健往前走着，偶尔低头看一眼身边的灰不灰黑不黑的瘦嶙的狗，脖子再次缩了一下。——冬天黄昏的风还真的是冷得叫人有些无法招架！从一家宠物用品商店走过去，阿健心里动了一下，低头看看身边安静的狗，他停住脚步：“我想，你有一点饿，是不？”狗摇摇尾巴，眼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阿健笑了：“看样子，你有段时间没有吃过饭了。嗯，好吧，来，跟我来。”他转身往回走，推开宠物用品商店的玻璃门带着狗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阿健的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两袋狗粮，虽然是最便宜的，但是足以让狗吃饱了。阿健举起塑料袋看了看，狗粮的味道或许也还很不错，这样猜着，不由得就笑了起来。狗在身边，嘴巴里“呜呜”的，这一次，却是快乐的。
　　 阿健愈发笑了起来。一人一狗在人行道上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