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赌王(二)(小说)
二
年轻人从宾馆里出来,外面已是华灯高照。他走到停车场,那里一辆线条流畅的本田摩托车,正在忠实地等着他。
没过几分钟,他已经骑着“本田”奔驰在回家的路上了。马达顺畅的输出,让人想到悸动又有所保留的马驹。主人的心绪,可以在马达声中听出端倪。前大灯雪亮地照在前方空旷的乡间小路上,两旁的树木急速地后退。
大约半个小时后,路边耸立出几间房子,大门前有灯光。随着摩托车的驶近,欢快的狗叫声瞬间响起。年轻人把车驶进院子。马达刚关闭,门内就出来一个俏丽的女子,夜色中看起来身材很好。
年轻人走上前去。
“回来了?”女子的声音既年轻又温柔。
“嗯。”
年轻人搂了一下女子的腰。俩人相拥着走进屋子。
正对着门的桌上,放着一台彩色电视机。电视里播的是当年轰动一时的港剧。在那个年代,村里有电视机的人家并不多。即便有,也是黑白的。有彩色电视机的,方圆好几里,恐怕也只有这一家。
屋内其它的摆设,虽然算不上豪华,但很有几分现代的味道。电视机前面有录像机,边上还有一台电唱机。沙发模仿港剧,凌空不靠墙放置。茶几上特意放着一幅女主人的相片。
“阿军,饿了吧?我去炒饭。”
这时候,阿军的肚子真有点叽哩咕噜了。
“玲,去吧,一大碗。”
阿军一屁股坐在背门的沙发上,望着阿玲妸娜的背影,心里不免闪现出几年前在播州的一幕。
那晚,他和玲在黑老大开的赌场里,冷冷地对着。黑老大身后的打手,每个人怀里都揣着长长的马刀。
黑老大说:“小妹欠的钱,准备好了吗?”
阿军说:“我拿我的右手,跟你赌。”
黑老大瞪大了眼睛,说:“怎么赌?”
阿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我赢了,阿玲欠你的钱,一笔勾销。我输了,我的右手由你处置,任剁任砍随便。”
黑老大噗哧一声笑了,冷冷地说:“好个英雄救美!而且关公面前耍大刀!你也不看看,赌场是谁开的!”
阿军进逼一步,说:“不敢答应?”
嘿嘿嘿!黑老大三声冷笑,说:“笑话!”
其实赌博之道,最忌“仓促”二字。所谓不打无准备之战。而且最忌轻敌。但是阿军算准的就是这一点。他知道黑老大一定想不到他会跟他下战书,而且仓促之间,怕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一定会答应。
刚想到这里,只见阿玲已经端着热腾腾的炒饭来到他的面前了。
阿军看着阿玲精致的五官,玲珑而又妩媚。柳叶眉,杏子眼,高鼻子,薄嘴唇,脑后梳着乌黑的马尾辫,着实让人着迷。
“吃啊!看我干嘛?”
“我在想播州的事。”
听到“播州”两字,阿玲脸上阴了一下。
“不要再提了。人家都担心死了。”阿玲说道,“他是专业开赌场的!你可是真的不怕死啊!”
阿军狼呑虎咽地吃着炒饭,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岔开了。他心里也知道,那次是如何地走钢索。可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不得不拼了。
在那之前,他是那个赌场的常客。赢得多,输得少,早就引起了黑老大的注意。阿军上播州是拜师学艺去的。师傅告诉他,赌博就像舞台上的魔术师,不仅得有熟练的手法,还得事先做好周密的安排。所以师傅教他读的第一本书,竟然不是赌博之书,而是《孙子兵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赌赢,必须讲“天时,地利和人和。”
就像今晚的失败,不怪地利,不怪人和,怪的是天时。警察抓赌是不可预知的事情,但是选择好赌博的地点,可以将风险减到最小。三人之间的配合,外地人的毫无察觉,则是人和。
在播州的那一场大赌,阿军利用对方轻敌,唱了一出“空城计”。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他提出了“入虎穴,探虎子”的方案:跟开赌场的黑老大对赌。短时间内,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他花了很长时间准备的一次大赌。
他在播州认识的一个铁杆兄弟一年前就已经埋伏在赌场当了发牌小二。赌场那么大,谁会在乎一两个无关轻重的发牌小二?阿军唯一要做的,是在跟黑老大看似有意无意的讨价还价中,引导并商定对赌的方式。而最后选定的那个牌局,势必落在他的兄弟发牌的那个房间。
接下去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牌上做的手脚,都是俩人早就商量定的。而且依阿军彼时的赌博技术,这些手脚并不一定非得派上用场。但是赌场水深,没有万全的准备,阿军是绝不可能下这么大的赌注的。
幸好黑老大并没有太多的心理防备。他原本完全不把阿军看在眼里。结果阿军一把赌赢,不仅帮阿玲抹掉了所有的债务,真正意义地赎回了自由之身,而且他自己还得了个“赌王”的称号。毕竟能赌赢开赌场的黑老大的,能有几人?
阿军抱得美人归。原本跟着黑老大的阿玲,跟阿军惺惺相惜,发展出千丝万缕的瓜葛。后来黑老大知道了,醋意大发,放出话来,要阿玲还清所有的欠债,否则卖去夜总会。阿军跟黑老大约定,一年为限,到时连本带息,一次还清。黑老大料定一个穷小子,凑不出那么多钱,索性爽快答应了。
后来阿军带着阿玲从播州回了老家,过了一段隐姓埋名的日子。
黑老大似乎也没有察觉什么,又或者开赌场的,愿赌服输,名声最重要,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影响自己的生意。总之,回到老家之后,阿军把祖传的几间房间粉刷一新,又用赌博赢的钱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家具。俩人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