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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长存不去的微信(散文)


作者:峨嵋岭 童生,794.2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85发表时间:2023-10-09 16:55:28

时光荏苒,不觉一年,每当夜深人静,打开微信,都能体会到与他心灵交流的温暖,他的微信存在我的手机里,每浏览一下往日的记录,都会引起无限的怀念。我退休之后移居成都,和他分居两地,因此微信频繁。去年七八月间,我的长篇小说《峨嵋岭》正写进人民公社时代,不时要问“返还粮、救济款、工分值、公粮结算”的那些事,他不厌其烦,都予作答,后来他接我的手机不及时了,给我回的微信也简单了,因此有些问题说不清楚,我不免怪他。再后来手机不接了,微信不回了,我正怪他时,朋友告诉我,田主席去世了!我嗡地一下,眼前一黑,但觉头顶迸出一缕像吹足色银元时发出的细微振颤的铮铮声,这就是灵魂击破天灵盖急奔出窍的余音吧,失去知觉的我竟出现几秒钟的生命中断,从此常常失眠,失眠的我更怪他一怪,怪他咋不托个梦给我,以慰我这失眠的人。
   1998年春,政协闻喜县召开第十届全委会,他当选副主席,我当选常委,从此我俩认识了。来年冬,闻喜县委创办《闻喜报》于政协机关,他任总编,从此我俩的文学苦恋就开始了,其间也驳过嘴,而且驳得不止几十回,有一回他说“这不是虼蟆缠鳖!”这是因为《大风歌》的事;有一回他说“缠住咋就走不了!”那是因为《九凤歌》的事;有一回他说“咋不打招乎就改了!”那是因为改版闻喜报的事。
   《大风歌》三稿后我说有许多数字虚拟着,比如动土多少方,管线有多长,水池有多大,意思是想坐他的桑塔纳去一回大尾沟。他说明天是星期天,有空,于是我们同去采访张希华,他说张希华的保尔柯察金精神需要大力弘扬,此文发出后可能会有反响,他决定拿出三整版一次性发出并要我到运城去校版定版,我没经他同意就把他的名字署上了,报纸取回后他说“咋不打个招呼?这不是虼蟆缠鳖?”我说要是打了招呼,那就缠不住了。
   运城市委宣传部长、闻喜县委前任书记王水成读《大风歌》后在北京《伯乐》发文评论,接着评论浪潮从党政机关波及到偏远山村,田主席顺势开辟“大风歌读后感专栏”,从此“十三家评论大风歌”的热闹现象就开始了,里面有山西省作协主席焦祖尧、山西省文学院长张不代。不久《大风歌》获奖,北京通知我们到人民大会堂参会,田主席带了照像机和录像机,但大会规定不许带物入场,他把那些“长枪短炮”放在宾馆里,可人家都带了,只是过一下“安检关”——看着外地那些作家们捧着奖杯,举着证书,在人民大会堂这神圣的殿堂里兴高采烈地拍照、恣意忘为的录像、没完没了的留念,把我们的田主席心烂地好可怜,他心烂人家,眼热人家,以至两眼发红,变成愤怒,怪我太老实,怪我不提醒他,把我砍伐了一顿出气。《大风歌》得“共和国的脊梁”最高奖,张希华得主人公金杯奖,闻喜县委得组织奖,他对着那些张张狂狂的狂人说,我得最高奖的都不张狂,你那些二等三等货们在我眼前张狂个啥!他这话却是在鼻窟窿眼里嘟囔出来的。《大风歌》获了最高奖但却没留下一张照片,他气得说咱这是“啥也有!啥也没!”
   回来后他请县委宣传部召开“领奖回来座谈会”,然后在闻喜报头版上美美地夸了一整版,在闻喜台上好好地夸了几分钟,只是没照片,不得劲,夸不到位。
   闻喜报接着推出《风采歌》,这就形成“歌字号”的姐妹篇。我说咱找个甚题材再写个甚么歌,以形成歌字号的“三组合”,他说下丁吕万福的事迹行,于是有了《九凤歌》,神柏乡政府有言在先,要求审查之后再于发表。
   “以丑写美,以偏求正”的“偏丑之笔”从未有过,人们看到的报告文学大都是用新华体写的一封表扬信,所以我说神柏若“审”,就弄不成了,咱发出再说。
   他说这恐怕会有“口舌”。
   我到运城排了六个整版并签字开印,印出之后果然有“口舌”了,部分主人公拿着报纸找到田办,把他厉害了一顿并要起诉,作为主编和第一作者的他害怕了,说这咋弄。他拉我到下丁去抹稀泥,第一回没抹好,因对方提的条件太厉害,我求救于闻中老师贾中音,贾老师把《九凤歌》细细读过之后,说“此地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回到下丁,把那几个告家砍伐了一顿,给他们讲了新华体的味同嚼蜡和“偏丑之笔”的艺术创新。田看火侯差不多了就拉我再去下丁村,万福说不知道这是“以丑”夸我下丁哩,来日提了一兜苹果到我家表示谦意。田说火侯完全到了,拉我三去下丁村并拽上贾老师,这回他那稀泥才算把墙给抹光了。他在这里头受了不少委屈,但他不说是我戳的事,对下丁人说是他工作失误造成的。接着“十二家争鸣《九凤歌》”的打仗戏上场了,山西省作协书记周振义撰文说“大气磅礴”,但省作协主席焦祖尧说“剪裁不当”;运城文联主席李逸民发文说写出了社会的“众生相”,中国文学评论家何西来说“行文失控”;北京《伯乐》总编夏子华说此乃“三歌之首”并在《伯乐》转载以示支持,深圳《解放军创业指南》朱文标说“是晋文化气韵的呈现”并在该刊节选发出;西宋党支部撰文说蒸了一锅北垣馍但“秋分拔花柴”写的不对,店头、南吴、店头堡村党支部书记联合发文说“南垣出现九凤歌热”;下丁贾老师说“这是精神活化石”,运城姚灵芝发评论说“这是不合适的”,老干部们作诗曰:“田任彩笔舞,九凤朝天笑,劝君把我弦,不要跑了调”,弄的那位田主编灰头土脸的不好看,那“口舌”正吵得开锅时,《九凤歌》和《龙虎风云会览山》同获人民文学奖,我拉他上了进京的车,他说“缠住咋就走不了!”我说那你跳下去,李玉和在下面接你,王连举掩护你撤哩!我两句话礅的他没说的。这回他把照、录像机都带进人民大会堂了,可惜奖项不高,县委的组织奖也没评上,他说“那回是啥也有!啥也没!这回是啥也没!啥也有!”他恨我没本事。可怜我肚里只有这点小本事,你恨恨就能恨出大本事?又跺脚道,咋就不把“共和国脊梁”的奖杯带在大会堂里来补拍?因此又怪我不提醒他。
   回来后他请县委宣传部再次召开“领奖回来座谈会”,然后在闻喜报头版上连续夸了三个整版,闻喜台又夸了几分钟,可惜只是一等奖和三等奖,不是前一回的特等奖,这回倒是有照片,有录像,但底气不足夸不到位。
   《龙虎风云会览山》排发时我气了他一回,那回他真生气了,气得要撵我,但虼蟆缠住鳖,撵是撵不跑了——
   闻喜报是“四开八版”的小报,此文要占八版,八版就是两张报,两张小报哪有一张“对开四版”的大报好?我要改版了,但排版员不敢改,印刷厂也不敢印,说要请示田总编,我说干你的,出了事,我担当。我把改了版的大报拿回来,他火了,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改了!版面还能胡改吗!版面大小不一样!年底咋装“合钉本”!
   我说打了招呼就弄不成了。
   此后他受到县委批评,听说批评得很重,毕竟,做为县委党报,不能没有体统,但他不说是我戳的事,只说是他工作失误造成的。我俩的合作慢慢地就形成一个规律——我在前头胡戳事,他在后头抹光墙;我说出了事我担当,其实出了事我不管。只是这回的窟窿戳大了,他翻了,要撵我,可那张大报给东中招溢了1100多名学生还在溢,校长温锋刘志伟发文说,这比“三歌”产生的社会震劲要大得多,为此他们致函感谢闻喜报。可能是因为有“震劲”吧,过后他也没撵我,圪蟆缠鳖就紧了。
   年终,宣传部工作人员装钉《闻喜报》“合钉本”时没法弄,请示田总编,田总编说把那张大报叠起来,胡夹到里头就算了,“不成体统,再不能胡弄了,听到了吗?”
   我说听到了。
   我说咱找个啥题材再弄个甚么山,以形成“山字号”的姐妹篇,他说水利局“饮水解困”的材料行,于是有了《圣水心泉稷王山》,哪料得此文过关斩将,一路掠夺,竟夺得报告文学“三联冠”,因此我们得入央视春晚并到中南海参观紫光阁,他一路都在厉害我,嫌我没心眼,不会像人家一样抢镜头,说一会到了紫光阁,多长一点心眼,我给你抓“政治镜头”。他把我历害够了又安慰我说,其实你历害,你一个农民,后头跟个“副县级”给你跑腿、照像、写报道、当服务员,你还撵我跳火车。我细想一顿,确实话,“副县级”为一个农民如此服务,也够意思,哈?
   这回啥都到位了,县委再次召开“领奖回来座谈会”,在会上他夸我有“政治心眼”了,会抢“政治镜头”了,县委书记、宣传部长们把我夸了一顿说好好干,在文化强县运动中,争取再弄他几个三连冠。把我的“政治照片”印上闻喜报,推上闻喜台,可惜后来的文章没评上,连北京的门都没摸着,还谈啥“三连冠抢镜头”的事,他又恨我没本事,没本事的连嫌北京的门都摸不上。
   运城市文联主席王西兰为闻喜县的报告文学所感动,专程来找董鹏翔,要把这“三歌二山”结成集,他就借王西兰的影响找县委书记董鹏翔要钱,得钱后找中国文学评论家何西来作序未遂,他就请县委书记董鹏翔、县长荆青莲及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宣传部长联名签字致函,仍未得到答复,他再请五大班子二次致函,被缠住了的何西来不得不“勉力而为之”,《闻喜之歌》终得其《序》并在中国文史出版社顺利出版。为大力宣传张希华等人的先进事迹,三年之后,他又号召政协委员集资出了第二版,2008春,何西来到闻喜授“中国报告文学之乡”的文化品牌时,说你们那个田主席会柔道吧,他会绕指柔。
   田主席不爱说话,寡言少语,只做不说,但他做的正是我想的,我做的也正是他想的,我俩的配合可谓中有灵犀,心心相通,只是吵架不断,他光恨我,我光气他。
   为写长篇小说《峨嵋岭》,我拿九千元买了运城日报开放以来的全套版,他拿尺到我家量了量,不几天,《任育才买40年运城日报完整版研读》发在黄河晨报上,在他去世的前几天又发在《今日闻喜》上,他鼓励我说这部书一定要弄成,就在问“返还粮”的那些事时,他间或不接我的电话了,给我回复的微信很简短,有些问题没说清楚就不说了……那是他无力说清了,他支持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如今他走了,再不驳嘴了,再不吵架了……他的微信,我要长存,每当夜深人静时打开手机,都能体验到与他心灵交流的温暖,每浏览一下微信记录,都会引起我的无限的怀念,在你逝世一周年的祭日里,我写下这篇《长存不去的微信》烧给你,你在那边看到后请一定托个梦给我,不要让我再失眠了。
   朋友们都知道,没有田主席的帮助就不会有“三歌二山”的出笼,没有田主席的策划就不会有《闻喜之歌》的问世,没有《闻喜之歌》的问世就不会有“中国报告文学之乡”的诞生。我把田主席事告诉给市文联主席王西兰,他顿了一顿说,闻喜又去了一位真君子,请代我致敬这位君子人……
   疫情期间,他出殡了,我在成都的二维码变黄,成都防控办不放黄码出境,不能亲回闻喜给他送行,我代表闻喜县作家协会给他发去一份唁电——
   田水旺主席致丧委员会:
   惊悉闻喜县原政协副主席、闻喜报总编田水旺先生逝世,闻喜县作家协会全体同志万分悲痛,无不深感惋惜,谨此向先生表示沉痛的哀悼。
   田主席一生从政兼文,口碑远达,善举连牍,以老黄牛的诚恳和勤奋,躬耕于闻喜大地,其清正廉明的身姿,给世人塑起不朽的丰碑;先生所编闻喜报,为桐乡大地培养了大批文化新人,他用如椽之笔把闻喜各界精英标入永恒。先生离世,闻喜失一栋梁,损失巨大,我们对先生的逝世表示深切的哀悼!
   至诚唁电,并望节哀。
   闻喜县作家协会2021年8月9日
  
   高山不语,水流无言,生前如黄牛一样默默耘耕,去后似璞石一般永存人间,每年清明节,我都遥祭您——闻喜县的君子人!
   2022年8月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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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采用倒叙的方式,把自己与县政协副主席、闻喜报总编田水旺二十几年来的过往娓娓道来。田总编对作者的很多作品,提出过很多中肯的建议,期间会与作者无数次斗嘴。后来,田主席专门为作者开辟作品读后感专栏。到人民大会堂参加《大风歌》颁奖大会时,田主席遵守大会规定,没带摄像工具,看到外地作家对着奖杯一阵狂拍,又禁不住数落作者没有提醒。以致后来写长篇小说《峨嵋岭》,田主席不断地鼓励和帮助......一个对待友人热情、真诚,对待事业严谨、勤奋的文学战友,突然之间离开人世,带给作者巨大的伤痛。一篇语言精准、感情细腻的散文,文章有着丰厚的文学底蕴,细细品读,受益匪浅。佳作力荐赏阅,感谢赐稿晓!【晓荷编辑:芹芹森】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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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芹芹森        2023-10-09 16:58:42
  文章提到的作品,我会抽空拜读。老师的语言很有特色,排版布局也非常老道,向您学习,敬茶!祝您万事如意!
2 楼        文友:峨嵋岭        2023-10-09 18:36:58
  芹芹森先生您好!感谢您再次批阅我的拙文,代向先生全家问好!
3 楼        文友:峨嵋岭        2023-10-09 18:45:46
  芹芹森先生您好!您说文中提到的作品,您要全部过目,得到您这话,我觉得十分荣幸,文中提到的作品都在江山文学上发着,希望先生阅后提出宝贵的意见,我再做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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