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见闻】白萝卜白(散文)
母亲在世时,我们家很少吃白萝卜。至于为什么不吃白萝卜奶奶说白萝卜性寒,不如红萝卜养生,尤其是冬天吃多了会坏肚子。奶奶不主张我们吃白萝卜的主要原因,是白萝卜比红萝卜价钱要贵一些。那时家属院有个大园子,一些交了占地费的人家可以在里面种一些蔬菜,园子里种得最多的是红萝卜,少许的白萝卜还有大白菜。上冻之前买红萝卜的人家很多,而白萝卜很少有人买。卖不了的白萝卜多送去饭店。后来母亲去世后,我和哥相依为命,经历了许多事后,我和哥开始喜欢上吃白萝卜。
几年前的一天,喝了酒的我被闺蜜送回家早早就睡了。半夜时,闺蜜把我推醒说听见我哥在房间里哭。我下了床走出房间去哥房间,透过门的缝隙,看见哥正坐在书桌前抱着我妈的遗像在哭,一边哭一边说:“妈,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脸今天被人抽了两个口子,流了不少血很疼,也不知道会不会毁容,以后我真变成了丑八怪,以后谁还找我拉货呀?”
听哥说脸被人抽坏了,我顾不得敲门就闯进了哥房间,看见哥左脸两道血淋淋的口子,整个脸都肿了。我着急地问他:“谁干的,说呀!谁干的?”
哥哭着讲了事情经过,今天有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找哥拉货,说好六个桌子六个凳子搬上车,六十块钱,当面也数好了也捆结实了。等拉到地方,那个男人愣说哥给拉丢了一个桌子非说七个桌子,非但不给钱还让哥赔钱,哥和他理论,他抡起手里的铁链子就抽了哥脸,哥说那个男人在大桥头附近开了一个“白萝卜白包子铺”刚刚扩大店铺经营,生意很火。
看着哥脸上的伤口很深,我急忙拽着他去了附近门诊,包扎了伤口。安慰好哥,天刚蒙蒙亮我就和梅子一起打听着去了那个包子铺。果然和哥说的一样,一早买包子的人就很多。我憋着火冲进饭店,迎面走来一个女服务生她对我热情地说了句:“吃饭请往里走。”
我问了句:“你们店的老板呢?我找他。”
女服务员用手指着背对着我的一个男人喊道:“白哥,有人找!”
男人转脸看向我问道:“找我吗?美……”我没等他女字说出来就和梅子一人抄起一把凳子向他砸去,我一边砸一边骂道:“你个混蛋!你是土匪呀?让你打我哥!”
男人被突如其来砸来的凳子砸中了肩膀,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我和梅子一起冲上前上手揪打他。梅子对我喊:“挠他脸呀!也让他毁容!”
梅子的话提醒了我,我狠狠照着男人的脸上挠了一把,由于我用力过大,我能感觉男人的脸被我挠破了。男人躺在地上,奋力挣扎要起来,却被愤怒的我俩按着头,他没有了还手之力。这时饭店里的服务员都跑过来,废了挺大劲把我俩拽了起来。
男人爬起身捂着脸抬起脚狠狠踹了梅子一脚骂道:“你还要给我毁容,你算什么东西!”看他打梅子,我狠劲挣脱开拽我的服务员,挥手就去扇他耳光,他也抬起腿像我踢来,我俩又撕打到一块。然后就听服务员喊道:“报警!打电话报警!”
这时只听一个老人喊道:“报什么警,你们还不嫌乱吗?”
一个不到六十岁的老奶奶从后厨走了出来,大声喊着:“住手!”男人被他的喊声停住了手。
奶奶说:“闺女呀,我侄子到底咋得罪你们了,你们一早就来我家饭店闹呀?”
我说:“别装糊涂!你问你侄子。”
老奶奶了解了事情经过说:“这事是我侄子不对,他不该拉货不给钱,更不能打你哥。我们老白家这么多年一直做白萝卜馅类生意,就想清清白白做生意,明明白白挣钱,无愧于白姓一生清白。无论是食材味道一直口碑很好,怎么能坏在我这个侄子身上呢?拉桌子和椅子多少个我清楚,因为拉的时候,是我和卖家订好的。”
说完老奶奶把钱给了我,并狠狠训斥了她侄子,又揪着她侄子一起去了我家,看了哥的伤势,她说必须去大医院看看她有认识的医生,不然落下疤痕就不好了。然后,她侄子开着车拉着我们,一起去了市里附属医院。老奶奶说的认识人是她的儿子,她儿子是医院的皮肤科主任。他给哥的伤口重新进行了清理,包扎了伤口给哥打了针开了药,嘱咐回家不让吃辣的,吃酱油更不能用水洗脸。他说虽然伤口深一些,但哥年轻只要伤口别感染不会落下疤痕的。
白萝卜白包子铺一些后厨包子配料,都是老奶奶亲力亲为。她家包子主打菜是白萝卜。除了制作白萝卜包子,还有白萝卜蒸饺一些炒菜。对于白萝卜我不咋爱吃,总觉得白萝卜白涔涔的毫无生气,估计做出来也不见得好吃。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家的包子却是远近闻名。每天排队买的人很多。
那天后,老奶奶每天一有空就来家里看我哥,领着我哥去医院换药。每次来都不会空手来,有一次还拿了一袋面和一袋米和一桶油,有时会拿一些水果青菜,一块肉。老奶奶很健谈,对我嘘寒问暖。当她听说我不打算再回去上学时,她说:“这个坚决使不得!必须回去上!家里困难没钱我可以帮助你。”
提到她帮助,我和哥坚决不接受,哥说等以后他挣够了钱,就会让我继续让我回去上学的。我也说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这样我宁可不上!老奶奶看我俩态度坚决,也就没在说什么。
二十天后,哥的伤好得基本差不多了。她又和哥商量能不能做他饭店的专职司机,每天给店里拉一些猪肉,萝卜青菜一些调料。她说以前这些活都是她这个远房侄子干的,但是侄子总是在店里惹事生非,再加上侄子结婚了,每天忙小家就不着调了,她想雇哥。她说,别的店里司机拿多少钱,她给开多少钱,另外她给哥多开五十元。她说这样的话,哥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去桥头等活儿了,还有个固定收入。我和哥生活就有保障了,到时候哥好早一点凑够我上学的钱。
她给哥定的点是每天九点来店里,中午管饭,下午五点下班。哥自从去她店里上班,每次晚上回来都会给我拿一些白萝卜馅的包子,蒸饺以及一些炒菜。第一次吃她家的包子和蒸饺就把我震住了,第一口咬开发现馅白玉般的白,还以为只是放了单一的白萝卜,根本看不出添加了啥调味料,但吃起来却格外鲜香。我说:“人家这馅做的,不油腻,颜色还如奶油一样白,尤其吃起来还有萝卜的清香。”
哥说:“你不知道了吧,人家饭店的特色就是白萝卜白。突出的就是食材的原汁原味,色香味俱全。确保材质以及营养不流失,信誉一直是响当当的。所以人家生意做得好呀!”
从不吃白萝卜的我,很快就吃掉了哥拿回来的三个包子三个蒸饺。哥看我吃得意犹未尽的样子就说,明天我给你多拿几个吧。我说:“以后不要拿了,人家让你在那上班又管吃的已经很不错了。又多给你发工钱,老奶奶那么善良对咱们,你一定要好好干,别辜负人家。”
哥说:“你就放心吧!我拿回来的包子和饺子都是交了钱的。咱们老何家孩子怎么能吃白食呢?”
哥去她们店不到半个月,奶奶有一天来我家找我说,要邀请我去她们店里当收银员。她说,她今天来我家邀请我,真的是遇到难处了。她说前台收银员家里临时有事,辞职回隆化老家了,暂时招不来人。她说我有文化,又有颜值希望我能去她们店救救急帮帮他们。看奶奶挺着急的样子,我答应了。
去了店里,除了我在前台还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负责在前台打包。不忙的时候,女孩子偷偷和我说,以前前台就她一个人干的,一边点菜一边打包,有时忙不过来服务员小红才过来帮一下,她说我来了她就轻松多了。
“你的意思是前台不缺收银员了?”我问这个叫陶兰的女孩子。
她说:“对呀,这个饭店要求来上班的人挺多的,每天都会有人来问想来店里上班,只因为这个饭店的工钱给的多,奶奶人也好。你来这上班,是奶奶了解了你和你哥家里的困难,你自己在家总出去喝大酒,你哥还不放心。所以,奶奶她想帮帮你们呀!”
饭店里的环境很好,墙壁上挂着许多文明用语还有一些漫画。一个墙壁横幅上的大字很醒目:吃白萝卜让你明明白白消费,吃着放心。陶兰说这些文明用语和漫画都是奶奶写的画的。每天中午忙过之后,我们员工用餐除了有白萝卜馅包子饺子之外,老奶奶还会给我们加几个菜和米饭。而我超爱吃她家的白萝卜,所以我每餐都会吃白萝卜馅包子饺子。没来饭店几天,我突然患了口腔溃疡,奶奶特意捣了白萝卜汁让我漱口,漱了几天溃疡居然好了。
一天,奶奶在后厨摘菜,我进去帮忙。我问奶奶:“白萝卜做的馅怎么就能保持白萝卜的白呀?”
老奶奶说:“要想做出的白萝卜白,最关键的就是拌馅时不要放酱油,白萝卜加了酱油一是颜色变了再一个萝卜的清香就被酱油掩盖了。失去了白萝卜白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白萝卜的白在不放酱油上。奶奶说,其实有些时候,同样的食材不一样的人做出的东西味道或许还不一样呢。
“那为什么呢?”我问。
老奶奶说:“重要的是看用不用心呀!”
老奶奶说:“下个月学校也开学了,你回去上学吧。你在这干了将近两个月了,你的工钱加上你哥的我算了算也差不多够你上学钱了。你就安心回去上学,你哥就在我这个店继续上班,保证能供你完成学业的。”
在老奶奶尽心尽力帮助下我回了学校上学,哥一直都在那店里当司机,供我读书。我上大四时,哥在老奶奶儿子的帮助下,去了市政府小车库上班了。我每次回承德,都会去老奶奶店里看老奶奶,和她唠唠家常,吃她家的白萝卜馅包子饺子。没过多久,那规划拆迁,那个店也就跟着拆除了。老奶奶正好也被儿子接回家养老了,儿子也去了外省,后来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每次我回承德,途经承德老街那个大桥,那些温暖和美好就会隔着厚厚的光阴,枝繁叶茂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也曾在承德几个店里吃过白萝卜馅类食物,都觉得没老奶奶做的味道好。最难忘的,还是老奶奶家的白萝卜白的包子和饺子让我回味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