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春】冬日暖阳(散文)
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世界就立刻变了颜色。寒冷是每个人口里的主题,蜷缩的身体,封冻了河面那流动的水。夜里,万籁俱寂,狗不叫,鸡不鸣,只是禁不住沉重的积雪,偶尔压断了树枝,发出嘎吱一声,惊得一只鸟儿发出恐鸣,然后又归于平静。
清晨,经过一夜的沉寂,村里终于有了动静。鸡鸣狗叫,羊儿探头出篱笆,驴儿伸长脖子,发出难听的叫声。它们在努力地表演,以期引起主人的注意力,动物们不会矜持,饿了就提出抗议。它们可不管主人贪睡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愿起床。
太阳还没有出现,天却早已大亮。天地之间一片银白,到处银装素裹。随着太阳慢慢露出脑袋,房顶上,树枝上的积雪,发出刺眼的光芒。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那雪花簌簌落下,它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也不知道它们看到这茫茫雪景,有何感想。
村里也有勤快的人,早早起来,打扫门前的积雪。扫帚纷飞,铁锹嚓嚓,在忙碌中,身体感觉不到寒冷,吐出的粗气,就像吐出的烟雾。扫完了院子,打开院门,扫门口的雪。但大部分人家,只会扫门口的雪,然后拄着扫把掀把,站在大街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邻居聊天,诉说着这场大雪的厚度,期盼着来年的丰收。俗话说,各扫门前雪,此时展露的淋漓尽致。
村里的屋顶上开始冒起了炊烟,没有一丝风,烟柱袅袅升起,慢慢飘向天际。随着各家的烟筒陆续冒出浓烟,在村庄的上边,形成了一层白白的云。空气中就充满了燃烧秸秆的味道。
孩子们也起来了,他们欢快地跑着,闹着,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不是太在乎他们弄湿了衣服鞋子,任由他们在雪里打滚嬉闹。只有王寡妇,大声呼喊,骂儿子狗蛋儿不听话,把新衣服弄脏了。狗蛋儿就像没有耳朵一样,跑得更欢,和几个小伙伴打成一团。
刘瘸子戴着狗皮帽子,棉袄的扣子掉了几个,敞着怀,老棉裤提到了胸口,腰里扎一根布条。他虎背熊腰,脸庞黝黑,两只眼睛出奇的大,人送外号“刘大眼”。因为在生产队收麦子的时候,他嫌刻粒机太慢,抬脚往刻粒机里蹬麦秸,结果被打伤了一只脚,从此刘大眼就成了刘瘸子。他看王寡妇在吃力地扫雪,二话不说,拿起他的大铁锨,就帮助王寡妇铲雪。
街上的人立刻来了精神,都互相挤眼弄眉,唧唧直笑。村里的闲话都说,刘瘸子和王寡妇相好,两个人曾经在麦秸垛里被人看到过。他们的事儿,常被人们拿来谈论,一时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笑话。刘瘸子不在乎,一个老光棍,啥也不怕,而且自己确实喜欢王寡妇。“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就去说吧。我就是稀罕她!”
可王寡妇却脸皮薄,一个女人拉扯着儿子,真的不容易,尤其是在农忙时节,耕地播种,收麦打粮,都是累活。一个女人,真的没有办法,刘瘸子来帮忙,虽然顾及名声,可很多累活,女人是干不了的。心里有苦,只能自己咽。但村里的风言风语,那些吐沫星子,能淹死人。王寡妇就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见人低着头,不敢在街上过多逗留。
她看到刘瘸子,扭头走回院子里,再不敢出来。可刘瘸子却不在乎,拉开架势,左右开弓,铁锹在手里上下翻飞,那雪嗖嗖都飞了出去。只片刻功夫,王寡妇门口就干干净净。刘瘸子摘下帽子,头上已是热气腾腾。但他没有停止,继续在街上铲雪,大街上很快就被铲出一条路。其实,刘瘸子是个非常热心的人,村里有事,他从没有拿自己当做残疾人,带头抢着帮忙。有婚丧嫁娶的,不用叫,他也是跑前跑后,干最累的活。谁家要是遇到了困难,他也是最先伸出援手的人。他是工伤,村里照顾他,每年给他一些补助,但他却大部分都帮助了别人。人们除了笑话他和王寡妇的事,对他还是比较客气和爱戴的。
早饭熟了,大街上的人们陆续回家吃饭。王寡妇去找狗蛋吃饭,却怎么也找不到。刘瘸子一个人,没有做饭的,他正要回家,看到王寡妇着急忙慌地喊狗蛋儿,就跟在寡妇屁股后边,一起去找。
此时,村里又有几个女人在喊自己的孩子,我听到村里突然喊声不断,就走出家门,跟着大人们一起去寻找。我和狗蛋儿同学,没少和他打架。狗蛋儿非常调皮,喜欢打架斗殴,我不是他的对手,有时候被他打急了,就骂他是没爹管的。他一听这话,就会生气,又狠揍我一顿。后来我理解了他,其实狗蛋自尊心很强,每次打架,都是因为我们的言语不当,刺激了他。
人们都向着河边跑,我也踏着厚厚的雪,跟着跑。在大人们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狗蛋儿和几个孩子,跑到河里的冰上去玩,结果冰还没有冻结实,掉进了河里。我心里立刻有了不好的感觉。狗蛋儿虽然喜欢打架,可他从小就是个有爱心的孩子,平时喜欢帮助同学,还帮助孤寡老人王奶奶,经常给她家里提水扫地,还帮助老人放羊。他可不要出事啊!
河边已经围满了人,几个女人嚎啕大哭着。我挤进人群里,发现刘瘸子已经下到了河里,那冰块在他的周围四散开来。他趴进冰冷的水里,摸索着。不一会儿摸上一个孩子,人们迅速地脱下棉袄,盖在孩子身上,做急救措施。还好,冰层很薄,水也清,刘瘸子很快就托出了四个落水的孩子。按说我们这里的小孩子,都是会浮水的,但由于天寒地冻,经冰冷的河水一激,他们都失去了灵活性,沉进了水里。所幸他们被刘瘸子营救及时,没有大碍,哭泣的女人们破涕为笑,怜悯地抱着孩子回家。
狗蛋儿太重,刘瘸子抱起狗蛋儿就走,王寡妇没有说话,跟在后边,我也跟在她身后,向狗蛋家里走去。刘瘸子把狗蛋的湿衣服扒掉,把他放在火炕上,盖上被子,叫王寡妇赶紧烧炕。我去柴房抱了一些柴禾,放到蹲在灶膛点火的王寡妇身后。王寡妇说:“谢谢你!”
我说:“婶子,你别客气,我和狗蛋都是好朋友,他只要没事就行。”
王寡妇眼里含着泪水,呐呐地说:“幸亏你刘叔,不然我也活不了了。对了,你帮我烧着点,你刘叔还穿着湿衣服,可别冻坏了。我去给他找件干衣服去。”
烧开了锅,我添了一把柴禾后,走进她们的堂屋里。这时候村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在问长问短的。村里人都朴实,谁家有事也会担心。王寡妇给大家拿了瓜子,让大家都坐。族里最大的王爷爷说:“这次幸亏瘸子,不然咱们家可要出大事了!”
村民们都附和着:“是啊是啊,老刘就是老王家的救星!”
刘瘸子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身狗蛋爹的衣服,穿在人高马大的刘瘸子身上,有点滑稽。但刘瘸子却不管,嘴里呵呵笑着:“没有啥,没有啥,叫谁看到这事,也会去救!”
突然不知道谁来了一句:“瘸子,你和狗蛋娘啥时候成亲?我们好喝你们的喜酒啊!”
村民们一下都活跃起来:“是啊,是啊,啥时候办?我们可都早就想喝你们的喜酒了!”
王寡妇臊的满脸通红,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刘瘸子搓着双手只顾呵呵傻笑,也不说同意或者不同意。王爷爷看看这对儿有情人,微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有情有义,也别偷着掖着的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你们都互相爱慕。现在我就给你们做主,择个好日子,我们都来喝喜酒!你们愿不愿意?”
此时被窝里的狗蛋掀开被角喊了一嗓子:“愿意!”
人们都哈哈大笑,屋里一片沸腾。屋外,太阳当空,阳光透过玻璃,照进了屋里,刺人的双眼。村里的喇叭里正在播放吕剧《井台会》。大街上,几只黄狗在打闹,鸡们在雪里刨着,栏里的驴,合着喇叭里的曲调,直叫唤。冬日暖阳里,人们站在街上又开始了新的拉呱:“刘瘸子和王寡妇快要结婚了!”

作品结构清晰明了,语言流畅精炼。主题充满正能量。
佳作欣赏学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