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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实力写手】我的奶奶马翠花(散文)


作者:何叶 探花,22767.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115发表时间:2024-05-21 02:51:31

母亲生下我和哥时,重男轻女的奶奶很不待见我,直接提出,想把我过继给她远房的外甥女。她外甥女结婚七年一直没有生养,奶奶就私下做主拍板商量好日子,让她们两口子来家里接我。在这之前,独断专行的奶奶没和我父亲和母亲商量。那天,她那个远房的外甥女接我时,父亲和母亲才知道。母亲紧紧抱着我,父亲挡在母亲前面第一次对奶奶发了火:“不许抱走我闺女!”
   父亲还对奶奶说:“哪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宝!我不同意你们抱走我的孩子,坚决不行!”
   在父母的坚决反对下,我被留了下来。但奶奶也发下话:“留下这个小妮子可以,但以后有好吃的只能紧着我孙子吃!”
   我和哥是龙凤胎,按理说生下我和哥,奶奶应该是高兴的。但奶奶不满意,而且是极不满意。因为母亲怀孕时可是吃了秘方的,而且是一个寺庙的和尚给开的,那个和尚知道奶奶重男轻女,就说母亲一准能生两个男孩。奶奶满怀希望迎接两个孙子,连准备的小孩衣服都是男孩子的,而且她还提前在村子里宣传了她即将有两个孙子诞生。那时村里人都重男轻女,谁家生了男孩都会请客炫耀。母亲还没到预产期呢,奶奶就提前在院子里支起了大铁锅,就等着母亲生下孩子请乡亲来家里吃酒席。结果天不遂人愿,是一男一女。奶奶一生气也没请客,还把院子里的大铁锅撤了。
   小时候我睡火炕经常上火爱生病,会打针输液,但拒绝吃药。总觉的药片含在嘴里即使喝许多水也冲不下去,就在嗓子眼那卡着,很难受。为了哄我吃药,父亲不是提前准备出一块糖就是一个红苹果慢慢哄着我吃。奶奶则不然,我生病不吃药,对于打针输液奶奶很心疼,觉得我花了家里的钱了。她说,几毛钱的药片我不吃,非要花出几倍的钱去打针输液,是糟蹋钱了。每次我拒绝吃药。她都会掐着我鼻子,使劲灌我。结果药没咽下去,还呛得我一个劲咳嗽。父亲见状,会心疼地跑过来,把我抱起来不停地拍着哄着。
   奶奶在家是权威,她吃饭有自己的一个小饭桌,就放在火炕上。她偏疼哥偏疼得厉害,每次吃饭,她都会给哥要么夹一筷子肉菜,要么就让哥和她一起在小桌上吃独食。一口一声叫着:“大乖孙!”并美其名曰:“未来何家传宗接代的接班人,小妞子以后会嫁人会给别人家传宗接代的!”
   父亲和母亲对奶奶偏疼哥也有意见,但也不敢提。他俩觉得奶奶是长辈,即使有些做法做得不对也可以理解,也不能反抗。因为老人嘛,就应该尊敬。而对于奶奶对我的歧视,父母会适时地维护我。背地里他们会经常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宝,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父亲还说:“闺女是父母的小棉袄,才应该富养呢,儿子要穷养。”
   所以平时的时候,父亲对哥比较严厉,对我比较宠爱。一些家里的重活,比如挑水下地的活计会培养着让他干。那时,我们村里人家吃水,都要去村子的水井打。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一早,父亲就会把哥叫起来让他拎着水桶去打水。哥迷迷糊糊地爬起床,拎着大水桶,每次打回的水也只有半桶。一是哥拎不动一桶水,再一个即使拎着一桶水回来,一路上,哥也没那么多的力气呀!等水打回来了,也会摇摇晃晃洒出去了半桶。奶奶心疼哥,每次看哥起床去打水了。就拿着棍子把我喊起来,让我也去和哥一起抬水。我即使不乐意,也不得不拿着棍子去接哥。哥我俩打回水,有时来不及吃早饭,我就拿起灶台上的一块红薯或者一个菜包子。哥和我不一样,奶奶会给他装两个奶奶吃的小笼包或一根油条。有时,奶奶还给哥装几块动物饼干,或一块糕点。奶奶说,哥干的是力气活,光吃红薯或菜包子也不抗饿呀?
   “那我也干力气活了,干嘛我和他吃的不一样呀?”我不服气地问奶奶。奶奶狠狠地翻了翻白眼仁说:“小丫头片子,吃不吃能咋地!以后也是人家的人!”
   对于奶奶的不公平,我也只能是生气地抹着眼泪。临出门时,父亲拉着我的手就去了食堂,用他工作的饭卡给我打了一个白面馒头。接过父亲递给我的馒头,我心里暖暖地,我拿着馒头就去了学校。
   哥在家被奶奶宠溺惯了,在外就显得比较弱。每次坏孩子欺负他,他从来都是以失败告终。哥以前在学校挨了打,奶奶会领着他去找打他的人家,找孩子的家长理论,或者会去学校找老师告状。刚开始,即使当时为他讨回了公道,没过多久,他还是会挨欺负。那时我和哥在一个班里,看他每次挨打,我都会很心疼。毕竟他是我哥呀!所以我会冲上去替他打架。几次下来,学校的坏学生很少再欺负哥。因为他们知道,哥有一个敢为他玩命的妹妹。后来父亲知道了,就背地里训了哥,说哥是男子汉!不应该让自己的妹妹替他挡子弹。那天父亲和哥谈了很久。过后,父亲还告诉奶奶:“大军以后再受欺负了,你不能总是替他出面了。孩子之间的一些小打小闹,应该让孩子自己解决。哪有大人总是掺合孩子的事的。那样的孩子能长大吗?孩子以后走入社会了遇到困难了,他还会指着家人吗?”
   奶奶也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以后再也很少替哥打抱不平了。也别说从那以后,哥也变得逐渐勇敢起来,因为他不勇敢,就会被人欺负。所以,以后也很少再受别人欺负了。
   那年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父亲来承德工作了,母亲说啥要带上奶奶。母亲说,奶奶辛苦了大半辈子了,我父亲好容易有了一份好工作,说啥要领上她来承德享享福。奶奶高兴地答应着并说:“避暑山庄好呀!皇帝住过的地方。我也要去享享福了!”
   她不知听谁说来承德这趟火车有丢孩子的,一路上她不撒手地拽着我和哥。她说:“小妮子要是丢了我不心疼,我大孙子要是丢了,那我这条老命也就没了。”
   对于奶奶的跟随,我和哥背地里对母亲提出抗议,并且一致反对。“反对无效!”母亲坚决地说。
   别看奶奶偏疼哥,但对于奶奶来承德哥也是不同意的。因为奶奶过日子太过于抠缩不说,家里的大事小情她一个人说的算,搞得家里总有种军事化管理的感觉。哥有时也看不惯奶奶在家耀武扬威的样子,总说奶奶是慈禧。慈禧是谁我不管,我只知道,奶奶来承德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果然我们来承德后,父亲分的住房,她让我住在后面一个单间。单间没有火炕,有一个铁架子床。奶奶说我在东北就睡火炕睡的经常嗓子发炎,气管还不好,这回好容易房间宽敞了,让我睡床这样还不爱上火。她说得头头是道,我也不敢反对。母亲还顺从她说,这样安排挺好。女孩子一天天大了,就应该睡单间了。父亲怕我着凉,还给我买回一个红色的暖水袋。奶奶则和哥住在了朝阳的最大的一间,里面除了有火炕还有个木头床。
   刚来承德没多久,父亲就去市里单位上班了,母亲也去了工厂打工。我和哥,自然而然的就由奶奶负责看护。我们每天吃过早饭,她就送我俩去学校上学。学校离我们住的地方过一趟街,要穿过一个集市。集市上的人很杂,每次过集市,她都会紧张兮兮地左手拉着哥右手拉着我,而且是死死的。把我俩送到学校,看着我俩进了学校门,她会一直望着直到看不到我俩为止,她才撤回眼光。
   中午,她老早就会守在学校门口。她眼睛也尖,远远看见我俩会使劲摆手,然后小跑着去拉我俩手。夏天的时候,学校门口有卖冰棍雪糕的,接孩子的家长都会给孩子买冰棍雪糕,她有时经不住哥的哀求,会抠抠缩缩从兜里掏出一个大钢镚买一根冰棍递给哥,就让我眼巴巴地看着。哥有时会偷偷让我咬上一口。她见了都会大呼小叫说道:“女孩子吃什么冰棍,凉!会肚子疼的!”
   我咬的那口冰棍还没来得及吧唧出啥味,就被奶奶吓得秃噜一声咽进了肚里。我不满地回一句:“你就偏疼哥吧!”
   有几次,她为了省下一个大钢镚,还在家煮了绿豆汤放在大瓶里灌好,放在了邻居小铺冰柜里冰好,拿到了学校门口。等我和哥出来,她急忙递到哥手里,哥喝完我再喝。她说绿豆汤解暑又去毒,比冰棍有营养。遇到雨天,奶奶来学校接我俩,都会拿着她的那把大笨伞让我俩举着,她则披着一块塑料布,或者戴个草帽。
   冬天的承德属于干冷,奶奶每次去接我俩,都会用父亲给我买的热水袋灌一袋子热水,然后把它装进怀里。等我俩刚一冒头,她就赶紧大呼小叫迎上来,从怀里掏出暖水袋塞到哥怀里。哥会急忙把暖水袋递给我并说:“我不要这玩意,我是男人抱个红暖水袋多让人笑话呀!”哥说是说,我抱着暖水袋,哥也会凑过来把手伸过来暖手。抱着暖水袋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心里暖乎乎的。
   我们家住的地方后面是一座山,山不是太高还有一片桃花林。那年我们一家来承德,奶奶还带来了爷爷给她买的照相机。奶奶长相不好但喜欢照相,她尤其喜欢去后山那片桃花林照相。照完相,父亲拿到市里照相馆洗好,一些邮寄给爷爷,一些放在我们家墙上的镜框里。爷爷收到照片,每次给奶奶打电话都夸赞奶奶和桃花一样好看。我们知道奶奶喜欢桃花,爷爷也喜欢。因为我们住的东北的老屋后面就是一片桃林,那片桃林还是是爷爷和奶奶刚结婚时承包的。每年桃花开的季节,爷爷和奶奶都会领着我们一大家人去桃林里转悠,我们一大家人会照全家福……
   印象最深的是奶奶和爷爷通电话时,奶奶对爷爷说的话:“老伴呀,我也想你想我父母呀!我也想家呀!可是儿子和儿媳每天为了咱们这个家起早贪黑地忙,如果我回去了,两个孩子咋办呀?我也不放心呀!我现在不能回去,等两个孩子稍大些吧。我就回东北和你团聚!”是啊,许多年之后,我才理解了奶奶的用心良苦。
   我们来承德第五个年头上,姥姥病了,母亲和父亲回了东北。结果不巧的是,奶奶一天早晨给我和哥做完早餐,就开始说她肚子疼。说着说着,还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哥吓得一个劲往我身后躲,不知咋办好。我一看不好,就跑上前使劲抱起奶奶把她搂进怀里。然后让哥去邻居喊丁大叔,丁大叔背起奶奶就去了医院。一检查是急性阑尾炎。当天丁大叔给交的住院费,就做了手术。做了手术之后,奶奶让哥留在医院伺候她,让我回家买菜做饭。
   我做饭回来,哥正站在病房门口焦急地张望着。他看见我紧张地说,奶奶的导尿管那个袋子已经快满了,他不知道咋办好?我听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哥搡到一边,急忙走进屋帮奶奶导了尿,然后去厕所去倒。哥紧跟在我身后,嫌弃地捂着鼻子说:“你倒完赶紧用肥皂多洗两遍手呀!要不多脏呀!”
   我一听急了喊道:“她是谁呀?是咱奶奶,咱爸的妈呀!你竟然嫌脏?奶奶真的是白疼你了!”
   回到病房,我对奶奶说:“让我哥回家吧,我留在医院伺候你。”奶奶一开始还有些不同意。但想想还是同意了。那几天我日夜守候在奶奶身边,帮她端屎端尿,帮她擦身洗脚。一个礼拜后奶奶出院了。父母也从东北赶了回来。父亲和母亲回来,看到奶奶平安无事,高兴地夸赞我和哥。奶奶却说:“多亏小妮子呀!指着我孙子我得脏死了!”
   奶奶出院后,对我态度转变了。以前有点好吃的她都会留给哥,再有啥好吃的奶奶都会给我留着。由于奶奶放心不下我和哥,挂念我的父母。十几年一直没有离开承德。每年过年,东北亲属都会来承德相聚。
   我考上大学那年,奶奶还拿出一个写着一个哥名字的存折取出来,都给了我。我本以为等我大学毕业了有份好工作,好好孝敬她,结果在我上大二桃花开满山的时候,奶奶却突发疾病。我赶回承德时,奶奶躺在病床上,肚大宛如孕妇。她见到我一刻笑了,然后虚弱地叫了我一声:“我的好孙女,你来了!”就闭上了眼睛。
   奶奶去世,对爷爷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爷爷赶到承德时,奶奶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到。他匍匐在奶奶的墓地,一声声叫着:“老伴!”他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得变成花白的乱草……
   奶奶去世后,母亲把她埋在了南山脚下那片桃花林里。从此后,桃花林里多了一个墓碑,她是我的奶奶,马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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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被几千年封建思想束缚的农村人,对家庭传承的观念尤其根深蒂固。就算到了近代,这种重男轻女的情况依然很严重。就连改革开放以后,许多家庭仍然有重男轻女的现象发生。“我”的奶奶马翠花就是这样一个农村女人,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当我和哥哥一同生下来的时候,奶奶因为我是女孩,就想将我过继给她的外甥女。好在有父亲的阻拦下,我留了下来。然而在这个家庭里,奶奶很偏心,什么都紧着哥哥,忽略我的存在。奶奶是一家之主,在家里有绝对的权威。父母虽然对奶奶马翠花有意见,可孝顺的他们不敢提。在奶奶那里缺失了爱,但在父亲和母亲的怀里,我却享受到了比哥哥更多的疼爱。等我慢慢长大后,奶奶才开始对我好,用她无数的心血在培养我和哥哥长大,支撑着这个家庭的生计。文章娓娓道来,讲述我家重男轻女的奶奶马翠花,自从嫁到我家后,一辈子任劳任怨,辛苦地帮衬着整个家庭的重担。文章不仅凸显了那个时代重男轻女的中国女性,也将奶奶的勤劳和对后辈子孙的疼爱的形象生动地刻进了文章里,以及文章作者善解人意,对长辈中的孝体现得淋漓尽致。非常不错的一篇文章,文章情感充沛,描写细致。佳作力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 【编辑:陌小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40521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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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4-05-21 02:51:57
  感谢社长精彩分享,拜读老师佳作,问好老师!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回复1 楼        文友:何叶        2024-05-23 06:27:33
  感谢小雨辛苦编辑,问好。
2 楼        文友:东辰        2024-05-21 18:20:04
  感人的文字,有着老传统的奶奶,尊敬社长不是奶奶偏心,这就是这个民族传统。我也当奶奶了,也喜欢孙子,更敬你的奶奶,虽然她老想法看法有些偏激,但奶奶她老是有功劳的。当我读到你大二的时候,心里火热,你拥有一位什么样的奶奶,自豪是你。好文一个奶奶跃出文字向我们走来,有血有肉又泛满泪痕的文章,欣赏,应点大赞。赞这位不仅伟大而有可亲可敬的人儿一一慈祥的奶奶。
回复2 楼        文友:何叶        2024-05-23 06:28:23
  问好东辰老师,谢谢细致留评美赞。敬茶。
3 楼        文友:清箫落梅        2024-05-23 01:17:14
  “奶奶”獨斷專行,原本應該是令人不快的,但你卻讀不出那樣的感覺。她護孫心切的獨特語言和動作以及愛美之心,讀來哪裏像“慈禧”,分明是一位童心未泯的可愛老人。好幾處,我都看笑了。及至寫“奶奶”那通良苦用心的電話往後,又讓人忍不住鼻子發酸。老人家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卻被“小妮子”懂事孝順的舉動消弭于無形,對孫女的疼愛之心已不亞於孫子。對於老人這種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的轉變實屬不易,亦可欽可佩。作者從不提及想念“奶奶”,但過往一幕幕生活場景卻烙印在心頭,處處是念想的痕跡,也一幕幕呈現在讀者面前。感人,欣賞!
回复3 楼        文友:何叶        2024-05-23 06:35:41
  感谢老师留评,老师的文章写得好,是我应该学习的,我很喜欢。问好老师,敬茶!期待看到老师更多佳作!祝好!
4 楼        文友:陌小雨        2024-05-23 10:45:06
  恭喜社长斩获精品!
山本无忧,因雪白头……
回复4 楼        文友:何叶        2024-05-23 11:14:53
  谢谢小雨,敬茶。
5 楼        文友:萧垦        2024-05-23 12:48:56
  祝贺何叶老师,精品点赞!
回复5 楼        文友:何叶        2024-05-23 15:39:03
  问好垦哥,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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