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发来几张图片，让我猜这是哪里。我一看，惊讶地答道：“啊，这不是我们随父亲下乡住的抢子小队，是我们曾住过的地方。你怎有幸去那？”妹妹兴奋地说：“我出差，才有机会去那看看。村里人更少了，有的回到山东老家。姐，你再看看第二张，还记得吗？”
　　 第二张图片是一条弯弯小河，河的一端通向大路则另一端通向二所民房。“妹妹你真好，看见了这条小河，它给我多少温暖，这是我们家房后的那一条小河。”
　　 “房子现在还空闲着呢。”妹妹的一句话，推开了我旧日的第三故乡。
　　 1969年十一月的一天，我们随父亲来到了这里，我们家就居住在这小河旁，孤零只有二户人家。我们居住这间房舍原来是小队的队部，左边是个篮球场。在我们居住的右侧住着一户人家，是两位老大爷，他们是队里的五保户。再往上走不到二十米有一个小慢坡，上去小坡，前面是一片玉米地，地的边缘紧挨着就是大山了。这个小队居住的人很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多是闯关东或奔亲戚而来的山东人，他们的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最难忘也是最上心的是房后的那条小河，城市里长大的我们非常喜欢水，得遇小河我们更爱它。河不宽，有三米多，小桥是用三块木板拼搭而成。桦甸是大山，木板不缺，选好的三块木板就横在河的两岸。说是木板，不完全对，是人们丈量好长度，再把整根木头从中间据开。这样厚实更耐用，走上木板，它不颤，心也就不怕了。
　　 小河对我们的馈赠真多，只要河水不冰人，我们姐妹二人就整天泡在河水里。为此，时常妈妈唠叨我们姐妹二人：“瞧！你们姐俩是鱼变的？怎么这么愿意玩水！找不到你们的时候上房后的小河，准能在那儿逮住你们姐俩的影子。”每每听见妈妈这样说，我们心里高兴极了。对，我姐妹二人就是鱼儿变的。妈妈的一番话，并没有阻止我们的玩水心，反而对小河更依恋了。
　　 房后的这条小河是活水，是流动之水，这里的小生物非常多。有小鱼，有小虾，还有现在的人们说的小龙虾，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管它叫蝲蛄。捉回来的蝲蛄，姑妈妈常常把它和小鱼儿剁得碎碎的，再放进大碗里放点儿佐料，最后放到贴玉米面大锅里一蒸。那个年代吃不上肉，吃上这一碗鲜鲜小鱼小虾可真是一道美餐。
　　 小河真美，我们经常在河里嬉戏，在河里洗澡儿。有一天，妹妹问我：“姐姐咱俩游泳去。”我说好啊，妹妹神秘地说：“姐，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水很深，我带你去那儿去玩。”
　　 我对妹说：“我也知道，咱俩走。”
　　 “姐，咱俩是从河里往上走，还是走大路去。”我说，水中走麻烦，我们走大路。我们上了岸，从大路往小河的上游走去。走不多时就到了，这里的河水一看就好，水的深浅从表面就能看到，这处河水要比我家房后那条小河水色深，水深和水浅流动也不一样，河两边就能看出，也听得见。那水流真好听，带沉沉的哗啦啦回音声。这时，妹妹对我指着河水说：“姐姐，就这块水深，咱俩别在这块地方下去，我怕，你也会害怕。咱俩再往前走几步再往河里下，我怕咕咚一下子我没影了。”按照她的意思，我们就从河的上游慢慢进入了这最深的地方。
　　 这里的水，最深长度不足三四米远，我和妹妹就走下了河。正像妹妹所说，这个河水的深度刚好到了妹妹的腰部了，想必这鬼丫头自己来过。我们高兴着在水里玩儿，在水里打闹，用手击水射向对方……玩了一会，妹又说：“姐站在水里唱歌可好听了，我试过，传出歌声不像是我唱，不信你试试。”妹边说边自己唱了起来，果然和她说得一样，每唱一句都带有回音果真是好听极了。于是，我和妹妹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妹妹不唱了，说这不好玩，最好是在这里学游泳。于是我们各自游了起来。游着游着妹妹又叫我到她身边来，我游到她的身边，妹满脸水珠仰起小脸对我说：“姐，咱俩就这瞎扑腾也没有意思，我会‘摔死孩子’，我学给你看。我先摔一个，你先看。”说着妹妹就把自己的小鼻子死死捏紧，身体猛往水里使劲一躺，水的浮力真大，适才妹还深埋水里，不一会儿她就从水中躺着就浮了起来。我们姐妹二人就玩起了摔死孩子。玩了一会妹妹又不玩儿了，又问我：“姐，你会游泳不？”
　　 我不假思索说：“那还不容易我会，姐你说怎么游你教我？”我笑着对妹妹说：“就是喝一口水，吐一口水。再喝一口水，再吐一口水。”妹妹小声嘀咕：“是这样。”妹按照我的意思自己游了起来，随着几声咳嗽，小妹的头冒出水面，即而她站起身来大声责问我：“姐你教得不对，我怎么吐不出来只是喝喝？都快把我呛死了？也游不起来，只是往水里沉？你教的什么呀，你到底会不会呀？不和你玩了，回家找妈妈评理去，你竟调弄我哼。”
　　 我看着妹妹生气，委屈地说：“姐姐教你的是对，你等，看着姐姐游给你看，你看准了。”说着说着，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游了起来。先站直身体做两只手像青蛙那样的动作，把双臂向前伸直，往水下一扑，忙又在水中把双臂用力分水，心里早做好喝一口吐一口水的思想，双腿一分，双脚向两侧用力一蹬，就这样我穿了几下浮出水。
　　 “妹妹，你看我游得好不好？”
　　 妹妹一看笑了，“对呀，你怎么跑那么远呢？我也是喝一口吐一口，我怎么竟往水下沉呢，姐？”
　　 “你见过青蛙游泳了吗？”
　　 “见过呀，它是怎样游的？”
　　 “你学一下，姐姐看看。”妹妹闻听我的话，她就学了起来，“这就对了。你先往水下扎猛子的时候不用喝一口吐一口，双手向外用力分水，等你脸朝水下的时候，你是有点憋得慌啊？是啊。这个时候你再喝一口吐一口，这就叫做换气了，明白了吗？”
　　 “姐是这样的，那我再游一下试试。”
　　 “别别别，你还是先看着姐姐给你再游一次，姐姐游完了你再游。”
　　 就这样，我还没游完。她早等不耐烦了，妹妹按照我说的样子游了起来，虽然她没有我游的远，但也算游了起来。最后她站在水里高兴地说：“姐，我懂了，我会游泳了，那我也懂什么叫换气了，我就不用你教了，你看，我再游一次给你看。”
　　 妹妹兴奋地又扑在了水下，不一会儿，她的头就钻了出来，哭哭啼啼地说：“你真坏。这叫什么游泳啊，我这次喝一口都吐不出来，只能喝不能吐！比上次呛得还厉害，鼻子酸痛酸痛。不跟你玩儿了，回家找妈妈告你去。”
　　 我在她身后跟着，自己也是哭笑不得。是啊，我这教的游泳对吗？刚才我也呛得够很，喝了好几口水，多亏我个子高站一下就站起来了。我就是没好意思跟妹妹说实话。这游泳倒底是怎么游啊？我曾问过哥哥，他不教我，他只是说危险不许我学。妹妹今天真要是告诉了妈妈，妈妈定会生气再则怪我。我有些害怕，就跟在妹妹身后往家走。妹妹到了家，对妈妈说起我是怎么教她游泳。妈妈听后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只往下流，看向我问：“这是你教的？是谁教你游泳是这样换气？”我忙用手指向哥说：“问过他在水下怎么换气，是他这么跟我说的，喝一口吐一口。”
　　 “小丫头，是我这么教过你吗？我可记得你问过我怎样游泳，央求我带你去，我没理你。”妈妈看着我三人直笑，最后扯过妹妹搂在怀里说，“就是你姐这样胡教你也淹不着你，你看房后的水有那么深吗？连我的膝盖儿深都没有，你下去不会淹着你。”
　　 妹妹则说：“不，那块的河水可深了，都到我腰了。”妈妈惊恐得瞅了我三人，最后瞅向哥哥说：“她说的对吗？哪有，咱们房后的小河儿哪有那么深的水？”哥哥笑了说：“妈，有，有这么深的水，我下去都过我大腿根以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慧丫头，你可把我吓死了，往后不许这样教妹妹游泳也不许你们再去了。”
　　 几十年以后，妹妹真会游泳了，敢下松花江、松花湖游，可我仍不会，就这样瞎游险些在大海中丧命。三年以后，我写成了散文《大海的女儿》，故乡的小河给我多少梦幻般的留恋。
　　 记得有一次春天，我和妹妹要在小河中玩耍。这次我们走得不远，就在我家房后，我和妹妹翻了几块石头，因石底下多藏着小鱼，小鱼我们是抓不住，只能抓信油蛤蟆还有蜊蛄。抓油蛤蟆，我和妹妹不敢抓它，油蛤蟆抓在手里肉乎乎怪吓人的，我只会抓蜊蛄，这蝌蛄它逃跳的方向和小鱼儿不同，小鱼是往前跑往前游，可是蜊蛄它逃走不是往前跑而是往后退。但是，它退的速度非常快，你得算计好它逃跑时速度，速度远近凭它的大小来决定。妹妹抓了半天什么也没抓住，我好歹抓来两只蜊蛄。妹妹看见急了，喃喃对我说：“蜊咕我都抓到手了它，它用钳子夹我，给我吓的一摔手它就跑了，哼，我让你们跑，好你们等着，我就不相信，我会抓不住你们。”说完妹妹跑走了，不一会儿拿来许多山核桃最外皮，就往水里扔，我看到大声对妹妹说：“你不知道这山核桃皮有毒？不许你这样做。这皮听妈妈说是剧毒型，这条小河的下游还有人家取水喝。再加上咱们也喝这里头的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多危险。”
　　 妹妹听了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这水一流，就不存毒了。咱们喝水的时候不好在上游取水嘛？你怕什么？不听你的，我就放毒死它们，姐你快看，河水变黑了，一会儿就得把鱼全药翻白了，这不比哥哥钓鱼强？咱们拿到餐桌上吃它不香吗？如果你要是反对，等我抓到鱼，你别吃。”
　　 我笑了笑，对妹妹说：“你可真有趣儿，那鱼已经被你药到？你还敢吃？如果咱们再吃鱼虾，咱们也得跟它们一样翻白死了？”妹妹眨了眨她那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大眼毛真是好看极了。她一句话也不说，蹲下身来走在河中看，河中水早被放下的核桃皮污染，慢慢再扩着黑水，在扩散着核桃皮里的毒素。果真看见几条小鱼游得真奇怪。它们此时不似了以往在游，栽栽楞楞地彻着身体在游，不一会儿，就有几条很小的小鱼儿在翻着白。妹妹高兴着跑过忙把鱼儿从水中掏起说：“姐你看，我抓到鱼儿了。”我忙对妹妹说：“快捧鱼快跑向远处河水里，把鱼放在水中，看它能缓过来不。我去把这你投进的核桃皮全部捞出，这多危险？如果下方的人取水喝会出事的。”
　　 妹妹听后什么也不说，按照我意照做。又拍了拍自个脑门儿，自言白语地说：“我怎没想到这。”最后笑笑说，“你说得对呀。我把鱼药蒙了，咱们把它抓上来，但是咱们吃的话，是不是那药性也就过去了？姐你说那药性能过去吗？”
　　 “不能，妹。药还在鱼的身体里，那毒仍有是过不去的。这多危险呢，不信你去问哥哥，问问妈妈去。”
　　 妹妹笑着说：“不用问，你说的有理，快点儿吧，咱俩把扔下的核桃皮都捡回来吧。省得药到别人，妈妈知道也会批评我的。”我笑了笑，看着妹妹说：“好妹妹，这回你做得对了。”
　　 我沉醉在这些过往的美好回忆里……
　　 突然又听到妹妹问我：“姐姐，你还记得不？在这小河儿里，你教过我游泳？”我无不感叹说：“记得，记得，就是叫你喝一口吐一口，我在大海中险些丧命！可是现在。你真的学会了游泳，可是我呀，并不会游泳，有时间妹妹一定要教我。”
　　 故乡的小河在我心上流淌，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它的歌声，我的梦就宿在它的怀抱里。多少年已过，我仍没忘它给我多少欢乐。故乡的小河，是我一生梦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