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啊，这些年，你过得可好？”良久良久，李东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泪流满面的美丽的面孔，小心翼翼地问。波儿咧嘴笑了笑，没应声，那笑好辛酸。李东明白了，这些年，波儿过得也必是不如意，可能也如他一般只是为活着而活着，也是沉重愤懑。他还想问，波儿用手堵住了他的唇，喃喃道：“哥哥，别问。”
　　 李东想说：妹妹，把你无助的小手交给我，好吗？我要带你走出礁石遍布的生命河床，走向撒满阳光、鲜花铺地的快乐幸福的家园。他还想说：妹妹，哥哥的身体并不强壮，可拥有一个宽广的胸怀，妹妹你就把疲惫不堪的身子靠紧它，让真爱的流水穿越一切世俗的沟壑流入我们的心田，使生命如鲜花般绚烂，阳光般明丽。可是，看着波儿那双无助的眼神，心里一阵阵酸痛袭来，一切的语言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将波儿更紧地拥在怀里。
　　 迷醉中，李东试探着问：咱俩走到一起吧。波儿的眼睛闪过一道阴影，一头扎进他怀里抽泣不停，喃喃着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都有家啊……”
　　 一句话点醒了李东，他怔怔地愣在了那里。是啊，他们都有家了啊，他们现在做的一切，是不道德的啊。想起家中妻子殷殷的目光，他垂下了眼睑。
　　 “哥哥，妹妹想你。这些年，妹妹的心里一直给哥哥留着一个位置。妹妹忘不了当年哥哥的照顾。当年，当你得知妹妹每顿饭只吃窝窝头和咸菜时，你把你母亲给你的包子、鸡蛋、奶粉、水果、肉炸酱悄悄地塞给妹妹，自己却啃干馒头；每次你带妹妹回家，路不平，你怕颠痛妹妹，总是把拿回家换洗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车座上。到了你家再到我村还有5里崎岖不平的山路，你为了把我送到家，顾不上身体的疲劳，又来回跑了10里的路程。有一次你送我回家后，因天黑不见道，你摔得全身好几处擦伤，自行车都摔坏了，你硬是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回家了。这些妹妹至今想起来，心里都酸酸的，波儿怎敢怎能忘记你呀。可是哥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在大学给你写的一封封信你为何一封也不回啊，莫非你还在怪妹妹当年对你的不理睬？可那不是妹妹的本意啊，妹妹是不敢，你也知道我学习机会来得不易，为了我能上学，大哥初中一毕业就退学了，我再不安心学习能对得起谁呀？况且妹妹不想一辈子就呆在山沟沟呀！所以我只能拼命压抑啊哥哥”波儿抬起头，脸上已是珠泪涟涟。
　　 “妹妹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哥没怪你。你出息了，你上大学了，哥哥不能，不能毁了你啊。”李东笨拙地抬起手，给波儿擦拭着满脸的泪珠。
　　 “哥哥，果真是这样的啊，真是妹妹想的那样啊。大学四年我拒绝了不少男同学的追求，我就是想等毕业后回到你的身边。可谁知，你悄声无息就把婚结了。你可知，你这是在戳妹妹的心呀。哥哥，我们见一面不容易，还我一份情，还我俩一个梦吧。”波儿哭泣着抱住了李东，她身上的浴巾从肩上悄然滑落。
　　 “不行，波儿不行啊，你说的对，我们都有家啊。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今生我们有缘无份，让我们梦中相会，来世相见吧。”面对波儿的大胆，李东害怕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仓皇地逃出了酒店的大门。
　　 夜风挟着寒气呼啸着扑来。李东好像没有感觉一般，近乎麻木的在寒冷的夜风中走着、走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抽空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
　　 天快亮的时候，在外徘徊了一夜的李东推开了酒店的大门，回到了那个曾给他温暖的房间。
　　 波儿已经走了，微黄的灯光，照着桌子上两根金灿灿的油条和一碗清水。碗底，压着一张洒满水渍的纸。拿起纸，涓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东儿东儿东儿……
　　 你这个冤家，傻哥哥呀！波儿经过多少思量才决定在有生之年见你一面,可还是留下了终生的遗憾。你傻啊，我恨你！你呀，怎么还和年少时那般老实不解风情？
　　 波儿这辈子也忘不了高中那段甜蜜时光，我懂得你对我的关心和资助都是纯洁得没有一点斑痕，是最真挚最美丽的情感……
　　 哥哥，没想到，我们这一别就是20年。哥哥呀，梦永远只是梦，来世更是欺人的梦，我只要现在呀，我甘愿把肉体和灵魂全部全部交给你，让你我在极乐中沉醉。人在草木中，我们都是流浪的过客，活在这世上的人意难平的人多去了，我们除了隐忍还能怎样？有多少人的心属于自己？有多少人真实地生命过？生命就一次，谁想难得糊涂一辈子呀？
　　 哥哥，爱情在人世间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童话啊，泪湿的往事别再记啊！相爱无怨，在去天堂的路上你我再牵手，笑着走去，好吗？
　　 祝安康。
　　 下面，又是一摊水渍。盯着这斑斑点点的水渍，李东明白了：这哪是什么水渍啊，这分明是波儿的眼泪啊。他哆嗦着手将那写满字的纸紧紧贴在胸口。
　　 “快吃啊波儿，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吗？”“我不饿，你多吃点儿，男人饭量大。”轻轻巧巧的对话在耳边回响，他的眼前又闪过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二十年，流年二十载，载心载物，早已物事人非。可波儿心里依然忘不了东儿，东儿心中也只安放着一个波儿。
　　 李东傻傻地笑了，一手拿起一根油条，蘸着清水，和着泪水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