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殇(十二)
沁园春.囚歌
盛夏时节,
山明水秀,
万物如歌。
百亩田遭毁,
府衙讨说;
贪官相护,
就地打劫。
铁窗牢笼,
忍辱受饿,
为人生加钢淬火!
真可怜:
小和尚诵经,
一一念错!
给猫鼠换角色
认盗贼做父求“和谐”。
众贪官如狗,
狼狈勾结;
忠奸倒置,
混淆善恶。
压迫“维稳”,
欺民害国,
辜负了革命先烈!
到头来,
正义烈火燃,
灰飞烟灭!
老高虽身为农民且学历不高,但自青少年时期就酷爱文学,经常写一些诗歌、和杂文。其形式新颖内容丰富多彩,除了抒发豪情之外,不乏对党和社会主义的热爱。以上的诗歌是在老高被非法囚禁到十五日那天在特殊背景之下写的。
人们正常生活当中有许多东西帮助人们记忆,如钟表、日历、手机等。但在“黑监狱”里,一切东西被非法收缴,人被囚禁几天之后,对日期的记忆就有些糊涂。因此,四周的墙壁上除了被囚禁者用各种东西刻下的种种咒语,就是用并排划杠杠的方式画着一组一组的记号。这些记号就是他(她)们的血泪记忆!在老高的囚室里,最少的一组是一星期,最多的一组达半年之久。当老高划到第十五条竖线的那天,镇信访主任李先贵又来到这里,与前几次一样,“吴狱长”一顿大餐招待之后驱车走了。
“哐啷”一声响,老高的号子被打开,“吴狱长”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一股酒味把室内的空气搅和得更加浑浊。他手舞足蹈着向老高说:“你他妈,你不好好改造,人家老刘刚才被李先贵接走了,剩下你自己就慢慢地熬吧。弄好了一两个月,弄不好有可能送去劳动教养了!”说完了哼着小曲歪歪扭扭地走了出去。他说话的整个过程,老高紧咬牙关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面向着窗外。只听见背后的铁门“哐啷”一声重新关上。
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怒火的老高经“吴狱长”再次挑逗如火上加油。浑身的热血顿时沸腾!他“嗷”的一声挥起两只拳头不停地交替着砸向墙壁,直到打得他自己精疲力尽,血肉模糊。
一间世人毫不知情的“号子”,十几分钟的“疯狂”过去,转眼就风平浪静了。重新躺回到水泥板上的老高,双手肿痛火烧火燎的时候,心里反倒相对平静了。
几年来,围绕着140亩被彻底破坏的耕地,一幕幕场景又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显现:假如毁地者人性尚存,老高一开始就明确告诉他挖耕地卖土等于杀鸡取卵,万万不可!当挖毁十多亩的时候他们能听信忠言,就地罢手、改邪归正,而不是反目成仇、变本加厉;假如李先贵这个代理村书记不见钱眼开、贪赃枉法;假如镇书记王纳金,分管土地的副镇长刘建涛不贪图私利,政策、法制观念强;假如市(县)国土、公安、检察院(反贪局)、法院,纪委、政府相关部门在接到举报之后,哪怕有一家出面伸张正义,以相关法律条文为准绳,及时的对犯罪分子进行教育或制裁;假若县级以上直到中央的国土、人大、政府的相关部门和主要领导人接到举报之后,及时派员或责令基层组织认真调查处理……
可惜啊可惜!从下到上,用特快专递的大邮包,装着一份份精心绘制的地图、盖有市政府和国土局大印的村民承包三十年合同书、破坏耕地的现场照片、录像及尽可能祥尽的文字材料,从县级一直邮寄到中央,其中包括各大媒体。如一块块石头扔进了大海,其结果是死一般的沉寂!
为了阻止挖地,老高家里生活上省吃俭用,家庭的绝大部分开支都用在了这上面。每封挂号信加上材料近30元,他记不清一共寄出了多少封信,假若有一个领导或一家媒体引起重视,蹲监狱的不会是老高而是他们。这个村子总共才有300多亩土地,挖毁的部分占了近二分之一,挖的最深的地方有六层楼那么深。挖地者挖了整整三年。三年啊,老高边举报他们边挖,整整三年没有一个人或一个组织出面过问!
“清明难得晴,谷雨难得阴。”社会也如自然界一样时常出现大反常。难道说也是厄尔尼诺现象?
三年之后,挖地虽然停止了,但140亩的大深坑谁来负责?老高为这事上上下下整整奔走呼号了五年,加在一起总共八年。八年来老高鞋子跑破了十几双,轮胎跑碎了十几条,直到现在那一个个大深坑仍然以仰天长叹的姿势展示在那里,从没有人过问过它的不幸和来历。我们天天在高喊着“公平正义”,就是见不到落实在哪里。这一切正应了一句古语:“杀人放火积人功;修桥铺路活该死”!
老高越想越上火,满腔义愤中一个恶毒的报复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卒然而生:他要对贪官污吏进行报复!经左思右想,他最后把报复的对象选定在镇政府。因为乡镇的官员大都与那些鱼肉百姓的村干部狼狈为奸、攻守同盟。把提意见和向上反映问题者当作死敌来整!想一个绝妙的办法对他们反报复与他们同归于尽让镇政府大大小小的贪官在一个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地点顷刻之间化为灰烬!本文前面的《囚歌》就是在这个义愤填膺的时间段一挥而就的。
说到这里,我对社会上有些偶尔闹出惊天动地之事的“罪大恶极”者产生了一种新的认识:他们中不乏有许多人原本就是好人,他们的犯罪动机实际上是被一二再、再而三地逼出来的;特别是当他们为了真理和正义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反过来再遭受打击、迫害;在他们对社会对人生彻底绝望但还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实行反报复是顺理成章的。并可能报以十倍的疯狂!那时候他们个人的生死存亡早就置之度外了:“怎么死还不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被冤屈被凌辱,而终还不如轰轰烈烈呢!”如果人的思维到了这个当口,再让他们与常人一样保持理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整整一个昼夜,老高没有合眼。从原料的采集、制作到实施。他在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做着慎密的设想。这一切在他看来都非常容易,最难定夺的就是干与不干的问题?
当窗外露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干!老高一咬牙最后下定了决心。前提是:被关押期限超过一个月。
做为一家之主,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出家未归又失去联系,家里的日子乱了套。四处打听无果后,便去当地派出所报案。人虽然是政府抓的,但帮凶却是派出所属下的警区的“皇协军”,因非法抓捕,派出所当然不敢承认。支支吾吾地说:“去政府看看。”
这个地方的乡镇一级政府,为了捞钱,与前些年钻空子富起来的那些人想方设法盘剥或强占农民的土地。你与他讲道理,他与你讲“政策”;你与他讲政策,他和你讲“法律”;你与他讲法律,他和你耍流氓!坑蒙拐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高的儿子在镇政府几乎问遍了所有的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其实,是挖地的村干部情愿出钱,由市、镇、村三级干部狼狈为奸干的“好事”,不过两天,在村子里的就人人皆知了。
老高的儿子涉世不深,只听说该事的主谋系信访办主任李先贵。他先是找李先贵论理,论理不成反过来又请他吃饭、给他送礼。李先贵则不紧不慢地端着架子。一来二去,在他身上花了几千元之后,才拐弯抹角地请示了上级,把老高从“黑狱”里捞了出来。到此时,老高在“号子”的墙角划到了二十二条杠子。
与其说老高的儿子救了老子,倒不如说是救了那些“孙子”。假若再过八天,老高按原计划付诸实施,那事件肯定就“惊天动地”了。事情至今已过去四年多,说到此处老高仍悔恨交加:“离我定下的日期就差八天,我就和那些‘龟孙子’一起‘光荣了’!”
出“狱”后老高听说李先贵放人之前从村里拿去了三万元,老高找村文书核实,文书支吾着说是两万元。
至此,吴“狱长”三天两头赌博、嫖娼的资金来源似乎已浮出水面。“黑监狱”的黑,看来不仅仅是非法拘禁,其非法行政的背后,潜藏有诸多深层次问题!
二0一一年七月二十八日,胶州丁副市长上青岛监查局和青岛人民广播电台联办的“行风在线”,老高忍不住拨打电话,就如下两个问题要求丁副市长解答或处理:一是140亩被挖毁的耕地,经法院判决,前村主任已担责16.9亩,要求核查其它120多亩被挖毁土地的责任人。二是:依法举报遭打击报复被关“黑监狱”的事,要求给个说法。
导播说;“该问题不便在线播出,让苏副市下线后认真调查,按程序一周内给予认真答复。”
8月4日节目组一男声电话回访,老高答:“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电台方表示:“继续督促!”其口吻似乎在抱怨办事者不力。
8月15日下午电台一女声打给老高电话说:“据了解,140亩被挖毁的土地法院已经判了,不能再次受理。”
老高说:“我一开始就说明,除去有人担责的部分。”
电台说:“他们说:法院已判决的事,就是涉法,涉法的事就不受理!”
“我提的是剩余绝大部分,与法院判决的事没有一点关系!难道说:因法院判决的16.9亩,有人担责,其他的绝大部分被毁的土地和罪责就随之消失吗?他们这是在混淆概念!”老高反复阐明。
电台的女声有些不大耐烦。打电话之前,良心、政策和法律的标线显然被强制改变,其逻辑思维被权利无形的牵着。老高所提的第二个问题还没有答复就草草地挂了电话。
台前,热线上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主持人以为民办事为政府解忧的主持风格与官员的满口应承成浑然一体;后台一些原则性的问题被强行压下低温冷冻让其永远不见天日!以这样的方式和态度纠正行风,聋子的耳朵——做摆设罢了!
他们虽不是前边所讲的乡镇干部,但还是应了前面那句话:你与他讲道理,他对你讲“政策”;你与他讲政策,他和你讲“法律”;你和他讲法律,他……
怪不得那么多人干了坏事之后千方百计逃避罪责,把违规建成的大面积高尔夫球场,说成是“生态绿地”;把灾难性的开采说成是为国家创造“GDP”;把火车重大事故因设计上的缺陷说成“遭雷劈”;把违规盖成的大片别墅群说成是“屋子”……
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用血肉和石器开垦荒地赖以生存,后来经过了无数代的修整改良,好不容易成为当今的高产良田。能吃饱喝足的日子也就只有二十多年,穷汉乍富忘记根本就立马“杀鸡取蛋”!
为什么几年来粮油蔬菜的价格一直疯长,恕我直言:乱圈、乱占、毁坏耕地的乱象如果在短期内得不到强有力的遏制,国人吃不上饭的日子就为期不远了!
“天茫茫,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铁律千篇空文章,英雄不敌窃贼狂!谁为民作主,谁为国疗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