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原凶(小小说)
一句甜润的柔声“请进。”
在D区妇产专科(4)门口守候多时的我舒了口气,正是我事先预约的苏医生。
戴着口罩的苏医生冲我点点头,就继续她的诊询了。
我将挂号单和医疗本放在桌端,落坐于另一张椅子,正对就诊的病人。
就诊的是一位粉色套裙的瘦削女子。她低着头,长发遮了半边脸,一双温顺的杏眼,小龅牙咬住苍白的下唇。这小样,我的心莫名有点疼。“汪鸿,第一胎?见血情况持续几天了?”
“我第一次怀孩子。流血一周多了……”羞答答的话里带出浓重的安徽口音。
“咋不早些来?”苏医生吐出一句责备的问话。
汪鸿头垂得更低了,“最近一直上白班……今儿个,身子不得劲,就来了。”对答断断续续。
“他咋能这样折腾?明知你有了身孕?”
“他一沾了酒,就癫狂得很……还数落俺,不顶龙”。汪鸿满腹委屈。
“唉,现今还有这样的男人……”说话间,苏医生已填好了一张化验单,“去躺下,先初查一下,再做个B超。”
稚气的瓜子脸泛着黄,单薄的身子不失凹凸韵致……汪鸿无助的背影在她们的注目下隐在了检查室门后。
一颗青果被强摘下枝头,青涩的早熟了。他们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苏医生长嘘了一口气,先是左三指切着我右手的脉口,俄而换了另一手,继续号脉。
“腰酸的位置偏上,跟妇科不搭界的。也不是腰外伤,属于体质型肾虚。开点中成药,如何?”苏医生换上了温和语气。
“既然来了,顺便查一查,心理踏实。”
“也行。你先进去躺好。”
两本不同身份的病历卡被挪到一旁。苏医生紧着招呼下一位病人。
“下一位……”
我进了检查室。汪鸿忸怩地站在第一张检查台前,双眼直盯着对面一扇门。
我几步踱过去,反扣了门锁。我褪下一只裤管,麻利地躺在了第二张检查台上。
“大嫂子,一定要这样检查?”我一时语塞。
其实,一个大大的人字横在简易台上,如同祀台上的祭品。塑胶手套的白手连着冰冷的器械直取子宫……一股子冷气灌心。免不了还得遭遇关乎床第的细节追问。但凡健康的女子谁又乐于接受这等审视?
我小声道,“赶紧,别让医生……”
话音未落,白大褂就闪进来了,“磨蹭什么,脱下一根裤管就够了。”我扭头一瞧,她居然褪下了整条裤子……汪鸿学着我的样子躺在了检查台上。
她颤声问道:“医生,检查不用手,成么?”
“不用手,器械怎么进入病体?”苏医生扑哧笑了,“第一次来妇科门诊,都会紧张。”苏医生又柔声相向,“放心,妇科检查,所有器械都消了毒的。”
“出血厉害,这时候了,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一小时后,我带着一张放心的化验单回来了。
汪鸿已坐在原位,盈盈有泪光,怔怔对着彩超图。
我扫了一眼,委实也看不明白,就干瘪瘪劝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从检查室旋出一阵风,苏医生落了座,举起彩超图,双眉紧蹙,“先兆流产。他人在哪里?马上来医院一趟!”
汪鸿一颤,绷直了上身,倾向医生,“医生,我想要这个孩子……算命的说了,第一胎准是男孩。”中气不足的哭腔里有着迫不及待想做母亲的愿望。“他说了,他命里就缺个男孩……生了儿子……他就离婚,娶我。”
汪鸿在打电话。“幼稚的女子,第三者……可怜见的!”
我不乐见。一个生命的原凶,一个婚姻的背叛者,一个认为种一个儿子就什么也不缺了的雄性……
上茶。
而对造成这种惨剧的元凶我们除愤恨还要控诉。
当然,我们还应该思考其中蕴含的社会因素。
小小说,大问题。问好雁子!祝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