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夜渐渐暗下来，灯火通明的捕蛇村仍然无法安静。人们心神不宁地注视着门窗外，唯恐那些害人的鼠类又从四处突然袭来。毒一步睡了，绝凡没有睡意，那蠕动的感觉还清楚地搅着他的神经，他必须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独自走在村落里，头顶上皎洁的月光跟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绝凡抬起头，望着月光，脸上舒展开笑意。他慢慢沿着一条小路走向森林。
　　 夜间穿梭的夜猫子——蝎子、懒猴、猫头鹰、蝙蝠已经开始活动了。为了不打扰它们，绝凡放轻脚步。正走间，森林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听到过。绝凡举目望去，只见一条拳头粗的尾巴倏地从眼前消失，就在他想顺着声音去寻找时，背后突然有一条粗壮的东西甩来。绝凡瞬间失去知觉。
　　 感觉被一种东西拖着前行，他能意识到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一条粗壮、硕大、两米多长的大王蛇蠕动着身体，用尾巴钩拉着绝凡慢慢朝一处狭窄、阴暗的蛇洞爬行。爬入洞里后的大王蛇把绝凡扔在一块石头上。搭在石头上的绝凡四肢无力地垂向地面，那股浓浓的液体的味道刺入他的鼻腔，他确定拖他的是条大蟒。
　　 大王蛇用蛇尾钩去绝凡身上的葫芦和画册，顺着另一个洞口钻入它的洞府。这是一片四周密封的水域，水中的水草与绿苔让水域看起来充满了生机，却也充满了恐怖。大王蛇缓缓游过水域，游到前方一小片开阔地面上，那上面有它唯我独尊的宝座，一条可以承受它盘旋的青藤，故名：青藤王。
　　 它爬上青藤，优美地将身体盘绕在青藤上，发出一种招引同类的口号，霎那间从水域里钻出两条蛇类，它们分别是五步蛇与银环蛇。见大王蛇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大王肯定遇到了好事，于是五步蛇恭敬地问：“大王今日如此兴奋，是不是有喜事？”
　　 大王蛇昂起头，瞄着它们一眼，示意它们看旁边的战利品。见到葫芦和画册，五步蛇和银环蛇惊讶不已。五步蛇前行几公分，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眼前的东西问：“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是从那个长头发的男子身上得来的。”大王蛇的得意仍然不减。五步蛇急问：“那男子呢？”
　　 银环蛇冷笑：“还用说吗？早成了大王腹中之餐了。”
　　 “不，我只要他身上的东西，他的身体就留给二位享用吧！”
　　 “多谢大王！”银环蛇谢过后急忙问：“他人在哪？”
　　 “洞前窄庭。”银环蛇听罢急不可耐地游向洞前窄庭，五步蛇紧随其后。两条蛇一前一后游到绝凡面前。银环蛇不假思索，张口要吞噬绝凡，五步蛇急忙拦住：“等等，不能吃他！”
　　 “为什么？”银环蛇不解，贪婪地盯着猎物。
　　 “你忘了你是人，不是蛇了吗？”五步蛇的提醒如同一个炸雷炸开了银环蛇的记忆。
　　 曾经它是一位清纯可爱的少女，却在一次误入森林后遇到英俊潇洒的五步蛇。从那日起，她陷入了情网，天天跑去和五步蛇幽会，最后被村民发现，要把她们拉出去审批，他带着她躲进森林里，藏到大王蛇的洞穴里。为了证明自己的爱，她竟然答应让大王蛇把她变成一条蛇类，这样他们的相爱就平等了。五步蛇很感动，但是却不愿她同自己一样做一条只能爬行的蛇类。可是她意已决，在大王蛇的帮助下，她成功地做了一条银环蛇。为此，他总是很自责，总想找法子让她恢复成正常的人类，现在绝凡的出现无疑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银儿，你真的想永远做一条蛇类吗？”五步蛇深情地问。银环蛇垂下头：“五哥，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福星。他可以帮你恢复成人类，也可以帮我成为真正的人类。”后一句五步蛇说的是假话，蛇变成真正的人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这么说，是为了让银环蛇没有心理障碍地恢复成人类。
　　 “真的吗？”银环蛇又惊又喜地望着绝凡，心动了。她做梦都想和五哥做一对人类的夫妻。
　　 “嗯，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救出去。”
　　 银环蛇点点头：“我去和大王蛇打诨说笑，你去找帮手把他救出去。”
　　 两条蛇商量好后开始行动……
　　
　　 毒一步醒来不见绝凡很纳闷，下楼来见安宁正在亲自下厨做饭，吃惊不小。
　　 “吆，安大小姐亲自下厨了？这是不是社会变化的前兆呀？”安宁瞥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在意他的嘲笑，把饭菜端到桌上，问：“绝凡呢？”
　　 “你没见他？我起来就不见他人，大概去看地形了吧。”毒一步根本不担心绝凡。
　　 “不会出事吧？”安宁心里有些慌乱。
　　 “不会，他要是能出事，地球都不会转了。”
　　 “他又不是神仙。”毒一步怪异地看着安宁：“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呀？”
　　 “我关心一下你朋友不对吗？”
　　 “那你也关心一下我好了，我比他需要关心。”
　　 “你好端端地干嘛要人关心？”
　　 “唉！安宁小姐，你太伤我的心了吧！我好歹也算个美男子，怎么在你面前成了空气了？”
　　 安宁不再理他，端起为黑神准备好的食物来到黑神窝前。
　　 黑神精神明显好转。抚摸着黑神的头，安宁自言自语：“黑神，你觉得绝凡怎么样？他除了古怪点，人真的很好吧！可是，今天没有见他吃饭，我的心很不安。”安宁的脸一下子红了，用手捂住微烫的脸，羞涩地说：“我内心其实很火热的！”
　　 黑神一双理解、同情的眼睛望着安宁。
　　 一天都不见绝凡，毒一步急了。他和安宁及村人四处寻找，不见踪影。直到掌灯，仍然找不到人。
　　 黑神跟着一群胆大的人朝森林深处找去。黑森森的树木在无月的夜空下幽暗、怪异。一条蛇倏地从黑神面前跑走，黑神朝着草丛摇动的地方奔去，大家误以为它去追赶野兔。
　　 跑到洞前窄庭，黑神隔着窄窄的洞口望见死一般的绝凡，它焦急地寻找进去的方法。这时候，一群老鼠从某一处神秘的洞口出来。在它们爬出来之后，见它们渐行渐远，黑神趁机钻入洞前窄庭，凫水爬到石头上，舔了舔绝凡的脸，然后伏下身子，用后腿将绝凡的身体驮在身上，沿着洞口出来。问题是洞口只有一米多高，驮着绝凡的黑神无法行走，只好把绝凡放下，用牙齿扯住他的衣服往外拖。黑神不费力地将他拖出森林，它不知道其实五步蛇就藏在绝凡身后帮助滑行。
　　 到了村口，五步蛇悄悄滑入路边的草丛。黑神放下绝凡，奔到鼓楼去敲古钟，钟鼓声召集回村民，大伙帮忙将绝凡抬回住所。毒一步、安宁闻讯赶回。医生对绝凡的昏迷不醒，束手无策。毒一步慌张的是不见了绝凡身上的宝贝。
　　 “怎么办？怎么办！”安宁泪如雨下。见他昏迷，她居然有说不出的伤痛。虽然她常表现得冷漠、清高，但她却有一颗情意绵绵的心。她从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人，就算不知道他是人是魔是怪，依然挡不住那颗爱心为他开启。今天看到他这样，心中的情愫再也无法隐藏。
　　 一轮弯月悄悄溜出云层，山村暂时的安静让安宁无法入睡。她守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绝凡，祈祷他快点醒来。毒一步回到了隔壁房间。
　　 暗淡的月光透过帘笼洒向屋内，稍有睡意的安宁两眼微合，垂下头来。突然，从窗外走进来一位身穿纯白色衣服的女孩，她宛如一尊刚刚绽开的白莲，飘然而来。安宁看着她吓了一跳。
　　 “你是谁？”
　　 女孩微微一笑，反问：“你喜欢他吗？”
　　 安宁转头看了看绝凡，点点头，伤心地说：“可他还醒不过来！”
　　 “你愿意陪着他度过一生吗？”
　　 安宁不解地抬头望着眼前不知名的女孩。
　　 “只要你愿意，他很快就能醒来。”
　　 “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必须给他你的一切。”
　　 “给他我的一切？”安宁垂头思考着她的话，再抬头时，女孩已经消失。
　　 她猛然从睡梦中醒来。给他我的一切！她看向绝凡，脸色微烫。她一向是个骄傲的女孩，怎么可以……她站起身冲向房门，脚跨出门槛又退了回来，反身锁上门，轻轻走近绝凡。不管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他醒来，她想试试。她抛开一个女孩的羞赧，大胆地剥去绝凡的衣服，在他沉睡中给他自己的一切。
　　 晨光微现，安宁醒来。看到自己赤裸的酮体，想起昨天自己的主动与热情，脸庞发烫。她快速帮绝凡穿好衣服，又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自己的衣服，快步离开房间。
　　 毒一步见安宁下楼的样子，很奇怪，又不敢问，只好疑惑着走进绝凡房间。床上没人，他吃了一惊，再抬头，绝凡肃穆地立在窗口。
　　 “绝凡，你醒了？”
　　 绝凡没回头。
　　 “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毒一步还是很担心他的。绝凡这才回头，只说了句：“下去吃饭吧！”
　　 毒一步被吓得目瞪口呆。这可是破天荒听绝凡头一回儿提吃饭。
　　 两人下楼，果然安宁已将早餐准备好。
　　 “安宁小姐，绝凡醒了！”毒一步热情地打招呼。
　　 安宁哦了一声，没有敢正眼看他，自顾坐下吃饭。毒一步和绝凡也坐下。
　　 安宁吃了几口后说：“你们先用餐，我去给黑神送食物。”她急忙端起黑神的食物，来到黑神窝前。
　　 “黑神，你知道吗？我发现我突然变得一点也不张狂了。我甚至不敢看他，我更不敢跟他提昨天的事。我怕他不承认，然后以为我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人。黑神，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捋着黑神的耳朵自言自语。突然，绝凡就蹲在她旁边，她吓了一跳，心怦怦乱跳。
　　 “真是一条好狗！”绝凡对它的救命之恩深为感激。
　　 “当然，它可是从小就被我一手养大的。”安宁夸耀，猛悟自己怎么又来了傲气。
　　 “如果不是它驮我回来，我还真就永不见天日了。”
　　 “你知道？”
　　 “恩，我意识很清楚，只是被封了醒符，醒不过来。”
　　 “那……”安宁一下子急了，蹦跳来，脸红心跳地问：“那昨天……”
　　 绝凡回望她问：“昨天什么？”
　　 “你不是清楚吗？”安宁慌乱地问。
　　 “是啊！我很清楚发生的一切事情。”绝凡伸手抚摸着黑神。安宁望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心一下子碎了。他怎么可能承认呢？他一定认为我趁人之危，认为我是个轻浮女孩。安宁伤心地转身跑回房里。
　　 “黑神，带我去昨天的地方，行吗？”
　　 黑神两眼放光，而后狂奔起来，带着绝凡跑进森林。
　　 来到洞口，绝凡望了望四周。这时，五步蛇从洞中钻出来，看见绝凡，掉头钻入另一个洞穴。绝凡随即跟上，跌入洞口。这是五步蛇的洞穴，它有意引绝凡进来，但绝对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五步蛇，我知道你没有恶念，我还知道上次是你帮我逃出的洞庭。”
　　 五步蛇不否认。
　　 “只要把我的葫芦给我，我不会追究其他。”
　　 “那些东西在王蛇的手里。”
　　 “王蛇在哪？”
　　 “你身上没有武器，不是王蛇的对手。我可以帮你偷出宝贝，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请说！”
　　 “跟我一起的银环蛇不是真正的蛇类，她是一个人，一个很有爱心的女人。可是为了蛇类，王蛇把她变成了蛇，我知道她跟着我无怨无悔，但是我不能自私地把她的一生毁在蛇的路上。我知道，你身上的东西可以帮她恢复原样。你能答应我吗？”
　　 绝凡点点头：“这个绝对没问题！”
　　 “好，你先回去。我把东西偷出来后会给你送回去。”
　　 绝凡不再多留，领着黑神回到安宅。
　　 安宁正在搜索有关自然界神秘物种的档案，绝凡上楼来找毒一步。安宁的电脑突然瘫痪。“怎么回事？”安宁拼命敲击回车键，没有用，电脑死屏。绝凡推开门进来。
　　 “谁让你随随便便走进来的？”安宁心情极差，头也不抬地吼。
　　 “怎么了？”绝凡淡淡地问。安宁见到他，有些惊喜，起身去倒水喝：“没什么，大概是中病毒了。”
　　 绝凡看了看电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会使一公里之内的开机电脑瘫痪。”安宁一口水差点呛住，疑惑地问：“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与人有区别吗？”
　　 “没有。”安宁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体，绝对的真肉真骨头，“那你怎么……”她想知道。
　　 “你会知道的！会有很长的时间让你了解。”
　　 “什么意思？”
　　 “需要我说透吗？”绝凡怪异地望着安宁。安宁转身不再看他，心中窃喜：他是不是要我跟他一辈子？
　　 “有没有看见毒一步？”
　　 “他好像跟人搓牌去了。”
　　 “大玩家！”绝凡说着，从安宁屋里走出来，走出安宅。安宁奇怪地发现电脑程序恢复正常。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刚走出来，迎面撞到毒一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和一本画册。绝凡瞟了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你哪来的？”
　　 毒一步两手挥舞着葫芦和画册，得意地说：“我让他们村有名的模仿师傅做的，怎么样？像吧？”
　　 “像，但可惜是假的。假的绝不能当真的来用！”
　　 “是假的，拿来给你装饰一下。省得我看见你身上空空的，心里不踏实。”毒一步自欺欺人。
　　 “我的东西只会是我的，别人是抢不走的。你不用对我没信心，拿这些假的来欺骗自己。”绝凡拍拍毒一步的肩膀：“咱们相处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是这么没自信！放心吧！”
　　 毒一步笑了：“逗你玩呢！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做害的是谁呀？再说你是绝凡，是天下第一的绝凡！看你愁眉苦脸的，我这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