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派】通向国门(江山散文)
老乡戏谑的话里其实充满幸福,也说出了所有汉人的心声,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文化。维族人有他们的文化,他们的活法,各得其所,无论什么文化什么信仰,只要幸福就足够了。
一百多公里路程很快过去,沿途田野和村落告诉我,这是人烟稠密地带。来到一片很大的苞谷地,老乡说到了,要下车。前面村庄还很远,难道他还想再跑一段路?看出我的疑虑,老乡说:“不瞒你说老哥,我们原先住在村里,租的房子,自从孩子上大学,为了省点就不租了,住到自己承包的地头,在里面,离这儿还有几里路呢。”
“哦,自己盖的房子?”
“不是,住地窖。”
住地窖?为了省钱,为了儿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似有一丝苦涩泛起,一个“贱”字似乎代表不了很多,似乎又容纳了很多。
【走进国门】
和田往西,沿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昆仑山山脚,进入喀什地区。地势渐渐升高,高原气候愈来愈明显地影响着我们,不时发现路边丢弃的“空滤”,因为高原行车,更换新空滤以确保发动机氧气供应充足。广袤的戈壁滩上时而有大片庞大的风车,这里是风力发电的最佳场所,以充分利用取之不尽的风能。喀什地区属帕米尔高原,而和田属塔里木盆地,所以走出和田就有步步登高的感觉。
经过五天跋涉,我们终于进入喀什。然而喀什并不是终点,我们的货是送往毗邻吉尔吉斯斯坦国家的一个小镇,那里是口岸,然后由外国车辆载出国门。
喀什是315国道终点,是中国最长的国道之一。我终于又走完了一条国道。
走出国道往西北方向沿省道走180公里,下午我们进入口岸。这里是柯尔克孜人的家乡,信仰伊斯兰。这里是沙漠气候,小镇置身于大沙漠中显得孤单而倔强,任凭风沙侵扰依然顽强生存。小镇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偶尔见一两棵沙漠植物挣扎着生存。阳光无遮无挡射向大地,身穿长裙头包青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妇女随处可见。男子头发卷曲,皮肤黝黑面容沧桑,是沙漠气候给他们留下的特征。
小镇过来是一片铁栏杆围墙,这是口岸货场。货场出口是国门,高大的牌楼带着浓郁的伊斯兰建筑风格,牌楼上是一行醒目的金字:“中华人民共和国口岸”。牌楼有五道圆顶大门,中央一道正门,高大宽敞。整体建筑庄严厚重,给人一种肃然起敬之感。进出口岸的车辆从唯一敞开的最右手大门通过,门前有两名解放军站岗,进入门内的车辆有武警检查。
我们只进入货场卸货,不出口岸省去很多手续,在接货人带领下,我们很快进入指定位置,等待卸货。
货场庞大,车辆多而不乱,秩序井然。在我们左近整齐停放着一排外国车辆,车型是我们没有见过的,车体构造也不一样,出于司机的好奇心理,见到陌生车型总想研究一番,我和小于便往这边走来。
一个修理工正给一辆黑色大货车换备胎,一个高鼻蓝颜,年龄在六十开外的老司机也跟着忙活,见我们过来,老司机友善的点点头,并用生硬的中国话打招呼:“你好!”我当即回应,感觉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老司机很随和,连说带比划我们就这样聊开了。一会儿备胎换好,看到老司机拿出一百五十元人民币交给修理工,我感到诧异,问修理工:“那么贵啊!”修理工笑笑说:“你要换备胎就五十,老外都是一百五,不宰白不宰。”
修理工开着他的破马达离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被“宰”是长途司机遇到的常事,无奈并痛恨着。修理工站在都是“中国人”的立场向我炫耀“宰人”的乐趣,殊不知也刺痛了我的神经,这一点我只能站在“司机”的立场,哪怕他是外国人。我没有将修理工的炫耀告诉这个友善的老外,我想他也同样是“无奈并痛恨着”,在心里骂着,并且骂的前面必定加上“中国人”三个字。
聊天中我知道他是哈萨克斯坦人,跑中国到莫斯科线路,眼前这几辆车都是一路的,而且每辆车只有一个司机,这一点叫我不可思议,从这里到莫斯科要经过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再进入俄罗斯,算中国就是四个国家,七八千公里,那路才真叫一个“野”,一个人能行吗?
老司机神秘告诉我,他们跑惯了这条路,哪有关卡哪有危险心中有数,而且他们有保镖在前方等着,出了中国就有保镖守护,所以不怕。“保镖带枪吗?”我问,“当然。”老司机淡然的说。
“人家才是真正的长途车!”小于感慨的说。是啊,比起人家,我们也能算“长途”吗?路都是走出来的,畏畏缩缩,也许一辈子什么也干不了,认清方向放手向前,大概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坷。
我忽然产生一种对面前这位老司机的敬意。我说:“小于,给我们照张相吧。”老司机乐呵呵地搂住我肩膀让小于拍了照,然后他把自己手机交给小于,说:“请你用我手机再拍一阵吧,我回家给我的家人看,我认识了一个中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