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生活
小两口最后决定:妻子还得出去打工;王锋在家里上班,兼照顾着两个孩子。儿子读六年级了,不要管什么。女儿才满两岁,本来由她外婆在带,可她外婆手得了风湿,有时痛得连碗都端不起。刚好最近的街道上新办了一个幼儿园,小两口决定把女儿放到幼儿园去。双休日里,王锋就得全天候照顾。想着要照顾两岁的女儿,王锋心里极不情愿。妻子说,不情愿,谁要你砌这么好的房子?
好,好,反正中国有许多房奴,也不差我这一个。王锋坚定信心地说。
妹妹早几天就到了厂里。新的一年里,她已经从悲痛中走出。她还有一个孩子,吴华没了,她不能再倒下!她想凭自己的双手支撑起这个家,所以她对打官司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倩因为三柏的事,没再来这个厂。她去了深圳,时不时也发来个短信,叫一声甜甜的“姑姑”,这让妹妹的心里多了一丝温馨。
这天是换班的间隙,妹妹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恰在这时吴明打来电话,说他哥哥需要厂家的工作证明和工资证明,这样在官司上才能按城镇人口赔偿,他要嫂子到哥哥原来的厂里开一下证明。
妹妹虽然极不情愿打官司,但公公和小叔子极力要这样做,她也不好反对,而且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只有去帮。
妹妹转了几次车,来到了吴华原来所在的五金制品厂。老板原来与妹妹也比较熟,他深切同情吴华的离世,但当妹妹说要开那些证明时,他却再三推诿,说所有厂家都没有为员工开这样证明的先例。妹妹见说不进油盐,只好悻悻离去。
一路上,妹妹心烦意躁,她埋怨公公与吴明为何执意要打官司,难道钱对他们就这样重要?
正烦恼间,志辉打电话说他舅舅要找她。
他舅舅?他舅舅找我干什么?妹妹想。
妹妹摸不着头脑,但她想起了那一段尘封的往事。
志辉的舅舅叫罗伟,身高只有1.5米,长妹妹三岁。当年妹妹力排众议,硬要跟他恋爱,只是看在他人虽矮小,却头脑精灵,能说会道。直至有一天,妹妹看见罗伟竟与自己玩得好的一位姐妹在亲密,这才发现罗伟原来是花言巧语之辈,于是断然结束与他的交往。
与罗伟分手后,妹妹认识了吴华。吴华虽然少言寡语,但人踏实,做事诚恳,对女人也很体贴,所以尽管生活上并不丰裕,但妹妹觉得很幸福。
罗伟分手后干了许多行业,做鞋生意,开办学校,甚至传销。不过这人运气极好,不管干什么都能狠赚一笔。现在在广州开一家大型五金批发部。
罗伟把妹妹约在一个酒吧里,桔红的灯光显得很有情调,但妹妹的心情却异常的灰暗。
罗伟要了两瓶纯生啤酒和两份柠檬汁以及一些点心,然后在妹妹对面坐下来。
此时的罗伟已有些发福,本来就矮小的身材,再加挺着一个大肚子,整个身子就像一个肉团子。但服饰却显出一个人的霸气:柒牌西服,大黄金戒指,佛珠子黄金项链。
罗伟对吴华的离世深表惋惜,并对妹妹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说,听说你们在打官司,资金上如果短缺的话,我可以提供帮助。
罗伟虽然现在也还是自家的亲戚,但因为以前的那层关系,妹妹断然不会接受他的资助。于是她说,不劳你费心了,吴华的父亲和吴明能够搞到钱。
罗伟又说,刚才听志辉说吴华的老板不肯出工作证明,老板们都不会这样做。他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许有恒。妹妹说。
是不是长络腮胡子?
是的。
那好说,这个人与我有生意往来。以前我曾帮过他一把。
接着,罗伟聊起了自己的婚姻生活,说自从分手后,他找过几个女朋友,终究找不到与妹妹在一起的感觉。现在的妻子好吃懒做,只知道花钱,现在两人正闹着离婚。
说完,深情地望着妹妹。
妹妹听着,觉得索然无味,觉得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
许久,罗伟捉住妹妹的手,急切地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妹妹赶忙抽出自己的手说,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会再重来。
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罗伟说。
我已经说过,这是不可能的,希望你不要再往这边想。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我打电话给许有恒,要他一定给你出证明。
第二天,妹妹请了一天假,从许有恒那里开来了证明,并一并邮寄给了吴明。
七、那个死癫婆,怪我没注意产品
这天星期六,王锋在家带着女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锋本来准备喂女儿吃,可是女儿抢着碗硬要自己吃,结果还没吃上一口,“啪嗒”铁皮碗倒扣在地上。王锋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女儿狠骂一句,你会死啦!觉得还不解气,一脚狠狠地踩在铁皮碗上,铁皮碗立马变成了瘪三。
今天早饭的时候,王锋的右腰发榨一样痛得出了一身大汗,小便时尿道也隐隐作痛。王锋怕是肾结石,发短信告知妻子,可是妻子也只回了一条短信: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要不要我回家?妻子现在上的是晚班,平日里早上八点准时打电话回来。今天不见电话,而且自己身体有毛病也只见短信,不回一个电话。王锋心想,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哪里疯玩着,没有时间给我回电话?王锋越想越气,越想越郁闷。所以中午女儿把饭倒了的时候,他的郁闷终于暴发了出来,竟把好端端的铁皮碗踩扁了。
晚上,女儿在床上爬上爬下,王锋时刻守在她身边,所以电视剧只是空放着。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是这样孤单、忙碌、徬徨、苦闷。今天加上妻子轻描淡写的短信,王锋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妻子终于打来电话,她说昨天晚上的产品没做好,今天王锋发信过去的时候,她正在返工,没时间打电话。接着又说,她今天一天都不高兴,那个死癫婆(老板娘),怪我没注意产品。这本身是机子没调好,她自己也在机子上做了许久,这点误差谁看得出来。你腰子还痛不痛?把女儿放妈那里一下,你到大医院检查一下来。
王锋忙说,我不痛了,可能是昨晚吹电风扇,着了凉,风钻到腰子上了。
接完电话,王锋心里好过了些,原来是这样,妻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没过几分钟,妻子又打来电话说,姐夫打电话来,要我们暂时还三千元钱给他家做包门。
王锋说,好的,明天就取钱还他。
第二天,王锋顶着烈日,骑着摩托驮着儿子和女儿来到妻子的姐姐家。
姐姐楼上咚咚地响个不停,姐姐正低头在脸盆里洗脸,见王锋来了,忙说,王锋,你来了,这个鬼天太热了,一脸尽是汗。
王锋问姐姐,没出去打牌?
姐姐笑着说,还说打牌,去年差点没给你姐夫打死,今年牌沾都没沾。
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个男人,高高的身材,光着的上身显得很精壮。姐姐忙迎上去,撅着那男人的上臂,亲密地说,舀水给你洗个脸?
那男人说,不了,我到下面拿几颗钉子。
王锋把钱还给姐姐,吃过饭,就回去了。
八.怎么,你们合计瞒着我
又是一个星期六,秋雨沙拉拉地下着,此时天刚蒙蒙亮,王锋的手机骤然响起,摸到手机一听,那边是妻子的姐夫:你赶快骑摩托到我家去,我已派人到城里的汽车站和火车站守着了。
什么事?
你姐姐跟别人跑了,我马上就赶回去。
噢,知道了。王锋淡淡地说。
也许姐夫听出了王锋口气的平淡,于是他说,怎么,你们早就知道,你们合计瞒着我?
王锋想起姐姐亲密地撅着那男人臂膀的一幕,但嘴里却说,谁早就知道了,你刚才一说,我不就知道了?
王锋安置好儿女,冒着淅沥沥的秋雨就往姐夫家赶。
到了姐姐家,姐夫的父母正坐在家门口唉声叹气。说那个包门的师傅一进她家门,她们就好上了,他们又不好说,后来实在看不惯眼,就当着他们的面点破了。可他们扬言要私奔,说两个到广东十年不回来。昨天晚上撇下两个儿子没归屋,也不知今早会不会坐火车去广东了。可怜这两个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才七岁,以后没了娘,日子怎么过呀。
王锋连忙安慰说,不会走的,他们只是好玩,儿女都这么大了,他们还会走到哪里去?
王锋又说,这件事姐夫也有责任,他经常看不起她,又经常打她,她在这个家有什么温暖?
是啊,是啊,我们经常说他,他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这下老婆走了,又成了第二个单身汉。(他们的大儿媳早死,大儿子一直单身。)
正唠嗑着,王锋的手机响起,姐姐说她在镇上旅馆边,要他过去一下,不要带任何人来。
王锋连忙挂断手机,对姐夫的父母说,她在镇上,你们莫急了。
姐姐站在旅馆边上,旁边站着那个精壮的男人。
姐姐说带她去妈妈家,然后对那男人说,我走了。那男人无语。
路上王锋说,姐夫马上会回来。
他回来就回来。姐姐淡定地说。
到了娘家,丈母娘用右手托着左手,一边哼哼唧唧,一边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做出这种事来,你还有脸进屋!
姐姐任由娘训斥,只顾着打电话给那人:你这段时间出去避一避,他马上就会回来,他一定会去找你的麻烦,到时你不要怪我没有告诉你。
姐姐的话情真意切,可以看出他们一时的真心。
姐夫当晚就回来了,坐飞机回来的。他一到丈母娘家就要打妻子,被王锋和妻舅拦住了。然后姐夫问姐姐怎对得起他,姐姐理直气壮地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妻舅见妹妹嘴硬,“啪”地扇了妹妹一个耳光。
姐夫说你是不是看到那个包门的有钱?你嫌我没钱是吧?为了这个事,我敢坐飞机回来,一千二百元的飞机票算什么,洒洒米的事。你嫌我没钱是吧?说着,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把钱狠狠地甩在桌子上,顿时红色的百无大钞四处散落。王锋瞄了瞄,充其量不过七、八千元。
最后姐夫问姐姐:今晚是在娘家还是跟我回去?
夫妻矛盾,大家都是劝和不劝散,于是丈母娘、妻舅、王锋都要姐姐跟姐夫回去。
姐姐最后向姐夫承认了错误,决定跟姐夫回去。临走,丈母娘一再叮嘱姐姐要改错,叮嘱姐夫说,她已做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改正就行了,你回去不要打她。
姐夫嘴里应着:我绝不会打她。
他们一走,丈母娘的眼泪就出来了,她知道姐夫今晚会把姐姐折磨个死。
果不出所料,半夜姐姐打电话来,哭着说姐夫已把她打了几次了,刚才又把她打倒在地,用皮鞋踢她的肚子。
王锋问妻舅要不要过去一下。妻舅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不打死人,由它去吧。
九.尾声
吴华的赔偿款还没有到位。那次由深圳市某区法院判定的赔偿八十万元,结果只有保险公司二十万元到了位,运输公司的赔偿款久久拖延。后来听说运输公司把诉状投到广东省高院,为此吴华的母亲痛哭了一次,埋怨老伴为什么要去打官司,现在别人把状告到了高院,这又要到高院去找关系。
上一段时间,吴华的父亲碰到王锋,说高院维持原判,言谈中显出高兴的样子。
王锋说,关键是钱能不能到手。
吴华父亲说,我准备申请强制执行。
前不久,妹妹打来电话说她公婆二人到了深圳,要用绝食来申讨赔偿金。
也不知他们的绝食申讨来了赔偿金没有。
有人给妹妹作媒,妹妹总是不肯,她说要为吴华守三年。小倩上次发信给妹妹说,因为家里的变故,她已经没有资格再挑选别人了。她现在很想念三柏,如果有机会她真想跟三柏从头再来。
妹妹发信过去说,三柏已准备结婚,有些东西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希望你以后在找朋友的时候,不要太注重外表,一个人的内心才是最重要的。
大哥去了另外一家货运站搬运货物。他本来在家休养,可是那次志辉跟着他的老板在赌场输了十来万,气得大哥把志辉狠狠打了两个耳光。
王锋每天带着女儿,守着永远不变的孤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