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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春秋】恶人(小说)


作者:赵文元 举人,3180.3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79发表时间:2014-04-08 22:13:08
摘要:写一个可恶的邻居,仗着自己家在村子里的势力,长期欺负霸占邻居的老婆,最后被逼无奈,杀了恶人的故事,揭露了农村恶劣的生存环境


   太阳落山了。老婆喃喃地说:‘现在他要是还活着多好!还活着多好呀!’我就说:‘咱回去看一看。’老婆瞅瞅山野,说:‘等天黑严实了咱再回去吧。’等星斗满天了,两人才赶着毛驴驮着叉架往回走。半路上老婆拉住我定定地说:‘二毛,你可得救我!千万别说出去!’我说:‘我不说!’她又说:‘你得发誓,要活咱俩一起活,要死咱俩一起死!’我发了誓,她才放心了,对我说:‘到时候咱俩得说一样的话,说成两岔子话就露馅了!咳!最好是什么也不说,就说什么也不知道!’我说好的。回了家,我想去范老三家看一看,可不敢。范老三家的猪饿的一夜叫个不停,我心惊胆战——这说明范老三真的死了,可是我就是不死心,可就是不敢去看。半夜里,老婆又压着嗓子让我发誓,我又发了誓。她又叮咛我两人到时候千万别说成两岔子话,最好说什么也不知道,我就哎哎着。
   鸡叫头遍我就起了床。虽然雾气迷蒙,可就是不敢过去瞧一瞧,就怕人看见。正好这天是星期天,小女儿不上学,我就让她过去看一看。小女儿由于不知情,一点儿也不怕,蹦蹦跳跳地去了,一会儿就跑回来大笑着说范老三睡在他家院门口,脸上卡着个小板凳,失笑死人了。我的心就凉了,打发小女儿去喂猪,和老婆呆在屋里相对无言。良久,我说该怎么办,仿佛以前我们根本没商量过这件事似的。我老婆跟着我说一声该怎么办,像回声似的。我说:‘现在小女儿也看到了,将来人家问将咱们来,咱们不能说不知道了。’老婆:‘不行就报案吧,这样人们就怀疑不到咱头上了。对,去报案。只是你现在得想好了,人家问你时该说些啥,咱俩的口径才能一致了,要不说成两岔子话就麻烦了!’我俩就想好了我对所长说的话。可办法是想出来了,行动的决心是多难下呀!好像一出门就有老虎等着我们似的!这决心我们下了多长时间呀!是高起来的太阳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了——随时会有人过来发现了范老三死了,终于才下定了决心!唉呀!天呀,我不能说了,否则那种煎熬又来了!我好不容易走出了家门,老婆又拉住我的手说:‘你记住你发的誓!’我说记住了,就出去找村长去了。出院门时我回头一望,老婆正直勾勾痴呆呆地望着我的背影,仿佛她生死一发的机关就攥在我的手里似的。看见我望她,才猛然关上了门。我陪村长一块儿看了看现场,村长就慌忙走了,我就回到家里,老婆又拉住我的胳膊让我记住我发的誓,我说记住了,可她不放心,逼着我赌了咒,才算放心了,可我的心里却不痛快——这哪像一个人似的两口子呀,这不是见外了吗?我就觉得我跟老婆之间隔了层什么,这可是二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感觉呀!一袋烟功夫,范老三家院门口就攒过人来了,显然村长把这个消息捅出去了。我老婆就说咱得出去了,和他们周旋,否则呆在家里人们会怀疑的。临出门,她又提醒我记住我发的誓,赌的咒,商量好的该怎么说话,两人就出去了,直到队长来了也再没敢碰过面,觉得两人一碰面,人们就要怀疑我们了。以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队长,我老婆冤呀,她是一时气昏了才这么做的,可马上后悔了呀,不想让他去死呀。队长,你就宽大我老婆吧,不然她做了鬼也是个冤鬼呀!”就趴在地上又冲魏子明磕起头来。魏子明赶忙又扶起他来说:“这就在于你老婆的态度了,只要她能主动交代,法院是会量刑处理的。”王二毛慌忙说:“我去劝她,她在哪儿?”魏子明:“现在估计不在你家,在后山崖上。”
  
   五
   白二花是被王二毛和马武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架回来的。她的脑袋耷拉在胸前随着走路的颠动而颠动着,有时猛然扬起脸来,一副频临咽气时的恍惚痛苦的神情。
   村里人兴奋得像炸了营的兵,一切军纪规矩畏惧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知跟在别人后面闹哄那样忘记了怕惧,混混嘈嘈手舞足蹈,唯恐落后地跟在白二花王二毛马武的屁股后面涌进院子里来。因为村里人凭直觉知道最精彩的时刻来到了,这时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说不定会成为村子的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瞬间!谁会放过亲眼目睹的机会呢?村长又抓住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一个健步冲出去,天神一般大喝一声:“你们进来干什么?!”然后扬起双臂,像赶鸭群那样把众人轰出了院子。他现在的心情就如同站在大殿上呵斥众臣肃静的太监,既在众臣面前表现了自己的威严,和与皇上非同一般的关系,又在皇上面前表现了自己的忠诚和能干。等他把众人赶出院门,关好了,返回家里,见白二花已坐在了那只小板凳上了,疙缩着的身子悠来晃去,像瞌睡得实在支持不住的人似的。魏子明连忙让王二毛马武把白二花扶到炕沿上坐了。只见白二花又晃悠了一阵子,胸脯吸气时慢慢地扩张开来,吐气时扩张的胸脯猛地一顿,然后又慢慢地扩张开来吸着气,犹如你吃力地提着重物上坡,每往上提一步就放下来缓一缓气时一样。忽然她的身子一挺,双臂朝天扬起,然后猛地把身子伏在膝上,双臂直漾漾地伸向地面,就像放在案板上的死羊的前腿直漾漾地指向地面那样,脑袋夹在双臂间长嚎起来——那根本不是人的声音,满屋人听的只想远远地避开,避开的原因有骇怕有痛苦有不忍。这时村长又要表现自己了,站起来冲白二花喊:“还不赶快交代你的罪行!嚎什么,队长可不是来听你嚎的!”说这话时眼睛滴溜溜地瞟着魏子明。却听见向光低吼一声:“住口!”他急忙看了一眼向光,灰溜溜地缩在了一边,像被主人喝了一声的哈巴狗,灰溜溜地转悠到一边似的。
   一袋烟的功夫,白二花的长嚎变成了痛彻的哭泣,犹如决堤的水库里的水,最初的几次大崩堤掀起的惊涛骇浪过后,就变成湍急稳定的流泻了。屋里的人像站在岸边看着汹涌的洪峰那样悚然无声神情凝重地看着哭泣的白二花。这哭泣声慢慢地变成了幽幽的抽泣声,犹如水库里的水慢慢地少下去了,流泻就慢慢地变成了涓涓细流。这抽泣声是如此的凄惨幽怨,犹如静夜里刚罢战的古战场上的笛声。人们的心里也充满了凄惨悱恻,心如同秋水般沉静了下来。
   这抽泣声慢慢地消失了,犹如静夜里古战场上的笛声袅袅地消失了。白二花伏着的身子平静地不时抖一下。又过了好久,她慢慢地直起了身子来,像大醉后酒醒的人坐起来时那样软弱无力。但她的头低垂着,披头散发盖住了她的脸。她害羞似的赶紧用袖口擦干净了脸,才把头发拢到耳后,露出了浮肿苍白的脸来。她的眼盯着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三面夹击着的左手食指,看着右手的大拇指使劲地来回搓着左手的食指,仿佛左手的食指上有一点顽固的斑点老是搓不掉而越搓越气恼似的。过了片刻,白二花像对着自己的两只手说话似的低声说开了:“我嫁到这个村子二十年了……”村长又跳了起来:“队长不是听你说你的历史的,是听你交代案情的!别啰嗦了!”向光也看着魏子明。魏子明对向光说:“让她就这么说吧,你拣要紧的记一下就行了,她慢慢就会说到关键时候的。白二花,你只管说。”被打断话头的白二花显然忘了自己刚才说什么了,茫然地皱眉想了想,才又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这二十年是多么屈辱的二十年呀!……”泪水又模糊了她的眼睛,又急忙用袖口抹干了泪,又搓着右手的食指,看着双手说:“我刚过门没几天,范老三就天天往我家跑,流里流气地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出于礼貌,我忍着。我就问王二毛这人是谁呀,咋这么没脸皮呀。王二毛说是咱的邻居范老三。我说你不能提醒他说话把着点儿门?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觉得脸臊?王二毛没接茬,去了一边。我就觉得王二毛窝囊,就想自己警告一下范老三,可又觉得自己刚过门,就和人家拌嘴,别人会笑话的。就这样犹豫着过了几天。这天范老三又来了。你们知道,他家和我家只隔着两堵齐腰高的院墙,他来我家就像进出里外间一样随便。当时王二毛不在家,我正背对着门躺在炕上。我知道是他来了,假装睡着了,不搭理他,使他知趣走开。可忽然我的屁股上有一只手在摸捏着,我一惊,坐起来,范老三嘻嘻哈哈地对着我笑着。我气的说不出话来。范老三就笑着坐到炕沿上:‘瞧你!好像我抢了你一百块钱似的!哈哈!’我骂他:‘你无耻!你无赖!你老不要脸!别人老婆的屁股是你摸的吗?’范老三吃惊地望着我:‘咦?别人老婆的屁股就摸不成了吗?我还睡别人的老婆呢!你信不信?’我暴跳如雷起来:‘你滚!你滚!’大概是我的声势一时骇住了他,他悻悻地站起来撇下一句话:‘你等着。’就走了。我就放声哭起来,这时婆婆悄悄地进来了,坐在炕沿上无声地望着我,从她的呼吸声里我听出了她的忧愁和无奈。王二毛也回来了,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哭。我听见婆婆劝王二毛不要再问了,又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话,王二毛就没再问我,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起旱烟来。晚上我问王二毛,这范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家这么忍气吞声呢?王二毛说,范老三是这村子里的无赖,凭着一身过人的蛮力蛮勇横行霸道,村子里没有人没被他殴打过的,但都忍气吞声,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呢?咱以后小心点儿就是了。我知道村里要是出了恶人,你除了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和这种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搅在村子里过日子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你躲不开他呀,因为你惹不起他呀。戏文里说伴君如伴虎,我们是伴恶如伴虎呀!我就为自己对范老三说过的话后怕起来,更小心了,王二毛走哪我就跟到哪,而且和王二毛白天没事尽量少呆在家里。可我家里的情形像秃子头上的头发一样范老三一目了然,机会哪能从他的手里溜掉?一天,王二毛去乡里买东西,我甸着个大肚子走不成远路,只得呆在家里。婆婆不时过来陪我坐一坐,见我犯迷糊了,就过她那厢做饭去了。忽然我侧躺着的身子被扳的翻了过来。我还没睁开眼,嘴就被两只铁钳一样的手指一夹,张开了,接着一团毛巾填进了我的嘴里。我这时才睁开眼,看见范老三正冲着我嬉皮笑脸着。我一急就挣扎起来,可范老三的力气有多大呀,他一只手像按麻雀那样就按住了我的双手,然后笑嘻嘻地任我无望地挣扎着,直到我累得动不了了,才说:‘没劲了吧?嘿嘿!我说过,别人的老婆我也能睡的嘛!……’”说到这里,白二花又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用袖口擦干净了泪水接着说:“事后他穿好了衣服,见我还在哭,就说:‘哭什么呀,这种事跟自家男人能干,跟别的男人就干不成了?真是的!’我说:‘你这是强奸,我要告你!’他吃惊地看着我,仿佛听到有人说吃了馒头人会拉肚子似的。然后他坐在炕沿上摸着我的肚子笑哈哈地说:‘这种事国家还管了?就是国家真得管这种事,你没走到派出所,我就把你的腿踩断了,再说就是派出所真得来人了,我说你是自愿的,或者干脆说没这回事,他们也奈何不了我的。进一步说,要是我真得坐了牢,我想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最多让我坐上几年牢,我回来后会天天找你的麻烦,而这些麻烦又够不着国家判我去坐牢,嘿嘿!我让你今后天天如坐针毡!所以最好你还是乖乖地听我摆布就是了!再说你又不漂亮,我肏你就是为了出那天的鸟气!嘿!我以后会常来的,你会习惯的。’就拍了一下我的大肚子走了。我绝望得只想死。这时婆婆过来了,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一个劲地劝我别想不开。王二毛回来了,我就对他说:‘你老婆被范老三睡了,你要是有种,就得替我,也是为你自己出这口气!’我当时说这话根本没经过脑子,是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倚靠的本能使我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这句话。年轻男人就是再窝囊,也决不会让别的男人染指自己的老婆的,王二毛当时就气晕了头,跳过院墙,冲进范老三家。我婆婆公公想拦没拦住,就急忙跟了过去。我马上听见范老三家里嘈嘈地吵翻了天,接着一片嘈杂的哭声惊天动地。我就坐不住了,挺着大肚子翻过我家的院墙,又翻过范老三家的院墙,脚一落地,我的肚子就剧痛起来,下身就热乎乎地流开了血水,接着下身也剧痛起来。我知道我流产了!我当时也顾不了什么了,爬着推开了范老三家的门,见王二毛一动不动地脸朝下趴在范老三的脚下,我婆婆公公跪在王二毛身边满喉咙哭着,范老三的老婆和两个十来岁的儿子也哭着,但我弄不清他们为什么而哭,也许是吓哭的吧?只见他们傻呆呆地看着王二毛,看着范老三。只见范老三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忽然看见我拖着血淋淋的裤子爬进家来,就晦气地跳起来直嚷:‘你们滚出去!你们滚出去!’公公婆婆就急忙往起架王二毛,由于心慌,也由于年迈,架不起来。范老三就大叉步走过来,提小鸡一样提起王二毛,从我爬在门口的身上跨过去,翻过他家的院墙,把王二毛隔着我家的院墙扔进我家院子里,然后绕到他家的院门口站好了喊:‘赶快把这女人弄回去,把她流在我家的脏东西弄干净了!真晦气!’他老婆就和我的公公婆婆一起动手,把我架回了我家,又把王二毛扶到了炕上。婆婆又要到范老三的院子里家里擦血迹去,范老三的老婆拦住说:‘嫂子,你给他俩擦洗身子吧,我家里的我打扫吧。’就走了。我就知道范老三的老婆比谁的命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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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并不复杂的案件,但在侦破过程中,却剥脱出更令人心痛的“隐情”。情与法的纠结,善良与邪恶的对决,有时,是无法对等的。作者用大量形象而生动的细节描写,把整个事件拓展到更广阔的思考空间,尤其是接近尾声的那段两个警察的对话,使小说不再只是停留在简单的事件表层,推荐欣赏。【编辑:三微花】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0411003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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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三微花        2014-04-08 22:21:31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篇小说,值得人深思的地方很多……
三微花
2 楼        文友:潮仙        2014-04-09 11:19:00
  因为你不去破案就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于是你又盼着天下太平,可又怕自己因此而无事可做。唉,小马,人是越活越麻烦呀!欣赏问好!
回复2 楼        文友:赵文元        2014-04-09 22:08:18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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