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把戏”的，还有另外一些人——如果你往上游处看，就看到不远处黑石上的一群人，她们弯着腰洗衣服，直起身来捶背，或撩额着散发的当儿，我们常常听到她们笑得特别响亮，也听到班里一个女同学常常在那儿唱《万水千山总是情》。因为女同学在上游洗衣服，有一次有衣物流下来的，那女同学沿着河边跑，许久才叫了出来：“我的东西给水流走了。”她是费了很大劲才叫出来的，很明显，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衣物在水里沉浮片刻，不见了，我很想过去，在关键时刻却退缩了，因为有人小声“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但还是有人过去的声音，等到我的眼睛注意河边时，却看不见那个男同学的影子。只有女同学的衣服放到了石块上。旁边是湿的，是男生上岸放衣物时从身上流下来的水。男生身上没了衣物，女同学不敢过来，男生回到了河里，女生才用脚拔开杂乱的小草，找着小路，慢慢地向这边走过来，她的头弯着，手是颤着的，不知是不是怕风的缘故。女同学中的穿着是很质朴的，但也不乏那种欣赏鲜艳绚丽的色彩的空闲。她们脸上的气质是很动人的。学校是不准男女生谈恋爱的，男女生接触仿佛是很耻辱的事。在这河边，在这个时候，由于学校的纪律和约束，由于羞涩和矜持，我们行动一点也没在自然中朝着宽松发展。而我心里还是感到，给女同学做点什么，应该是很快乐的，什么是幸福？幸福就像给女同学捞流走的衣物一样。但此后，我一次机会没碰到过。
　　 在傍晚的老光线里，我最喜欢坐在爬满苔藓的石块上，轻轻地翻动记忆，翻动记忆深处的事情。河水淙淙地抚摸着我的记忆。河水很凉，而我的记忆很热，记忆的特点是有一种热气，还有生活的味儿。现在我记不住了那些思想和感情的原始形态，但我记住了傍晚的鉴江，就会有一种感觉抵达自己的心灵深处。我感到，一个人与河水为伍，身上就多了一些顺其自然的情绪，连梦境里都是一些松弛下来的情节。在那段时间里，我写的文字都是从河水里生长出来的，确切地说，是河水的清凉使我专心去捕捉心灵深处的一种感觉，都是校园里的往事，充满着校园生活的情调，花开花落，叶荣叶枯，写了满满的几本，一直放在箱底。我1986年6月参加工作至现在搬了几次家，等到今天我想把那些文字整理的时候，才发现书架上没有了，不知是迁居的时候忘记了收拾，还是中途遗失了，抑或它们好好的还在，就藏在一个不易找到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我去发现，而在这更深夜静的夜里，我突然想起了生活过的学校，油然想到了鉴江，便作此文，作为永久的纪念。
　　 感谢鉴江！那是我成长中的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