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小说】苦涩的影子恋情
任印哥哥回来过。他不一定在儿子工作的城市。他可能还是要到常德来。
她回到叔叔婶婶的家里后,漫不经心地吃了晚饭,就和堂叔商量给父母培坟地事,堂叔却说现在不能动土,培祖坟的吉利日子是交大寒以后,你们有心就擦大寒边来。这培坟的事也就作罢。
由此他们就不打算多打等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就返回了常德。
(十九)
菊秀一家人知道要想找到鞋匠是困难的了。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以菊秀的直觉鞋匠的归宿就在这垃圾棚里。所以她就把认为是任印哥哥住过的垃圾棚用心地照料起来。
她差不多一有空就要去看看。把棚前棚后被风吹来到垃圾扫扫,把旁边的草扯扯,棚上的塑料布破了就补补或换上新的。床上的被子被单经常拿出来该洗的就洗、当晒的就晒,将棚子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这样又熬过了两年,鞋匠还是没有回来。可是马仁义的婚事动了。
马仁义这时已是副处级。在同年人中是提得不慢的。他的婚事定在八月初八。马家父母都在忙儿子的婚事。菊秀断定鞋匠如果是任印他一定会在儿子的大婚之际回来的。他猜想任印哥哥一定知道儿子的婚事。
眼看八月初八就到了。引桥孔的垃圾屋里还没有鞋匠的身影。
马仁义的大婚圆满办完后,儿媳都回单位了,鞋匠还没有回。这时菊秀动摇了自己的直觉判断。她觉得这好像不是任印哥哥的性格和作风,莫非自己的判断真的错了?要是错了那么任印哥哥的真身现在到底在哪儿呢?还在不在人世啊?
菊秀不愿意想象任印不在人世。如果这样一想她就感到有无限的遗憾和自责感,甚至有一种负罪感。如果他不在人世了,那么她就是推不脱的毁灭他的第一罪人。
她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只能是坚持心灵的守候。她想任印哥哥不会不知道儿子男大当婚的事理的。就是儿子的大婚不到,那么添孙子了该会到吧!农村人,特别是老年人,是把传宗接代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她想到自己和任印哥哥都是五十大几点年龄了,就是跑到海外也想落叶归根啊。
马仁义结婚的第二年果然添子了。喜庆宴席照样是在马家宅子办的。菊秀给孙子取名叫马继宗。
添孙的喜庆日子鞋匠也没有音讯。这时菊秀真的绝望了。她把她以前的所有想法和牵挂都翻了盘。
从这个时候起,她就开始从罪责方面考虑自己了。
她认为毁灭他生命的就是他们父子俩。自己是第一罪人,老爸是第二罪人。她甚至感觉到将来到黄泉不知道如何向几家祖宗交代……
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这个不大相信迷信的女人,现在求起迷信来!她开始吃花斋,每逢农历月的初一、十五,吃素、烧香、拜佛、忏悔。
眼看孙子又四岁了,又可以上幼儿园了。马文化的店铺也就关了,他的年纪大了,身体有病,孙子上幼儿园接送需要人手,他现在的中心任务不在钱上,而是给老婆做助手带好孙子。
可是马文化送孙子上幼儿园还只一年,他那基因遗传来的高血压终于发挥出了夺命的威力,在孙子满五岁不几天的晚上起来,一跤摔倒在厕所里,家人发现时已经昏迷。菊秀忙电话通知仁义夫妇回来。
仁义夫妇回来后,老人已经病危。马文化特意把仁义叫到跟前,要其他人都出去,含着眼泪拉着仁义的手,用深情而迷离的眼睛望着仁义说:
“谢谢……你给我做儿子……我……不是……你父亲……”
马文化的话没有说完,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马仁义一下慌了神!悲切地哭喊:
“爸爸……你是不是糊涂了……”
“你是我的父亲……”
“你醒醒……你不能走……”
任凭马仁义怎么哭喊摇晃,他就是不理睬了。
(二十)
父亲的丧事办完后,马仁义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就问母亲爸爸是不是临终头脑不做主了说的糊涂话。菊秀告诉他:
“不是!”
“到底是怎么会事?”连母亲都这么说,马文化简直不敢相信。
“我们也老了,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也没有必要掩盖什么了……”菊秀就开始把咱们在小说的前面几节里讲的故事真相告诉了儿子。
马仁义听了,开始很震撼,震撼之后很理解,理解之后很同情,同情之际对几位父辈老人的精神非常感动。
他接着追问母亲,父亲任印现在到底在哪儿!
菊秀苦着脸,含着泪说:
“没有音讯都有你这么大年纪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马文化为父亲悲哀了一番,说了些鼓励母亲不要放弃希望,自己也一定要找的话之后,就开始商量家庭安排,他要把儿子带到单位去,另外请保姆。交代母亲在父亲的五七过后就来接她。菊秀说孙子你带去可以,我就不跟你们走了。老人什么时候都是故土情结解不开的,要儿子就让她在这里度过晚年。母亲这样坚持,马仁义只好暂且表示同意,到时候再说。这样,在马文化的丧事办完的第三天,就带着妻子孩子回单位了。
(尾声)
现在,马家的屋里就菊秀一人了。她在独守空房的时空里,考虑任印哥哥的事渐渐多起来。
她虽然彻底否定了鞋匠是任印哥哥,可是任印哥哥的影子却在感情上更加强烈起来,在梦中更加清晰起来。她觉得马文化走了,任印哥哥来了,任印哥哥就在身边。她在家里无论白天黑夜似乎处处都能够看到他的影子,她竟然为能够不管是眼花神虚产生的幻觉还是梦中看到的梦影而感到充实。
她每逢初一、十五的敬香祷告,都是为了任印哥哥。
就在她对鞋匠彻底绝望的时候,一天,和几个婆婆正聊天,突然,派出所来人敲门:
“18号家有人吗?”
“有啊!”菊秀回答。
“石门火葬场有具无名尸,身上有封信上留有您家的地址。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们要求您的家人了解一下。”
“啊!”菊秀吃了一惊,她敏感起来,认为是任印死了。他竟然死到了石门。她马上向派出所提出要求,不要化掉尸体,他们来辨认了再处理。接着,给仁义挂了紧急电话。
他们赶到石门,在停尸房里一眼就看到这具尸体正是鞋匠。这时候,工作人员把从尸体上搜出来的两个信封交给了菊秀。菊秀看了她自己写的信,马上大哭起来:
“我的任印哥哥……你怎么这么做啊……这么惨啊……”
马仁义这时候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从小就一直呵护着自己的那个收荒货的——后来又为保护自己被车碾断腿了做鞋匠的人就是自己可怜的、悲惨的亲爱的亲生父亲……
马仁义情不自禁地痛苦起来……
任印的丧礼按菊秀的要求是在任印的家乡办的。丧礼办得非常悲哀。
任印的骨灰盒就葬在他父母的旁边。马仁义认祖给爷爷奶奶烧香磕了头。也拜敬了外公外婆的坟墓。
后来,马仁义根据母亲提供的马家父亲和任印父亲喝酒时透露的线索,到界岭果园跑了一趟,才知道父亲的面残是外公造成的。
至于仁义大学毕业以后任印父亲为什么选择离开,他的推论是父亲不愿意干扰母亲在马家的家庭,原因是马家的父亲虽然没有生育能力但养育之恩也大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