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我就来到滨城了，想以这样的距离提示她，离开我吧。可是她还是那个字，“不！”她要辞去工作来滨城找我。我的脑子轰然间，乱了。
　　 房间里的灯亮如白昼，这是她到来时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亮了，她细心地把室内的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遍，把我脱下的衣服也洗过，熨平，挂到衣橱中。她是个极易进入角色的女子，她与顾兮最大的区别，她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她理所当然把我当成她的私人物品。
　　 “我们——分手吧。”我犹豫着说。她怔了下，随即又咧开嘴角，“别闹了，我是专程到这里应聘的，我都想好了，凭我硕士学历，又有工作经验，找个工作不难。”“什么，你辞职了？！李然你听我说，你做到政府机关职位这是许多人做不到的事，你千万别犯傻！”“我犯傻？我的确犯傻！我再不犯傻就让别的女人把你抢走了！”
　　 李然的尖叫声中，顾兮惊愕地站在门口。李然歇斯底里地奔向顾兮，“你这个狐狸精！是你抢走了我的林羽平！”李然似乎疯了，她的手抓向顾兮的脸。我一把按下李然向顾兮张开的手臂：“然然，你误会了，我和顾兮什么也没有！”
　　 这回轮到顾兮呆立那了，她神情古怪，她想冷笑。“林总，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小姐，很抱歉，不是你想像的，你放心，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
　　 顾兮转身，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的不再顾盼的眼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李然也止住哭闹。而我却无所适从了，我忽然觉得我的精神世界一片荒漠，我感觉不到一丝温馨，悲凉丛生。
　　 我打开房门，踉踉跄跄地走，酒吧幽暗的灯光如一柄刀，它撕开了暗夜的一角，它也如一只狰狞的兽，无齿的嘴巴咧着，它在嘲笑。
　　
　　 『五』
　　 李然的到来，打破了一种惯常节奏。她一面四处投简历面试，一面试图挽回我和她之间的什么。除了一家三流杂志的广告部向她投来橄榄枝，余下的，并没有明确表示没有录用她的兴趣。
　　 李然的应聘无果，她游移起来。其实她并非毫不犹豫，她还是与她的机关工作做着比较，而这时她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年界三十，除了那张文凭有点分量，别的都轻飘飘的落不了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她太大的压力，她最终明白我不可能娶她的现实，她还是走了。似乎这是种解脱，而我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对于李然，纵然爱情没有了，还有亲情在，我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李然与顾兮，这像是两个女人之间的角逐，而如今我却明白了，那是我一个人的奔跑，而奔跑的方向却南辕北辙，我注定顿下脚步。回头再看看顾兮，她高傲地扬着头，她的冷漠把我的骄傲打得落花流水，我滞陷于这湍急的水潭中沉浮，多希望彼岸的顾兮向我摇一摇她手中的那束花，那样，我会无所顾及地游向她的岸。
　　 而顾兮不会理所当然地回来，她的面子比她命还要紧，她绝不会回头，尽管她与我的办公室只隔一道墙，但若不涉及到工作，她也绝不踏进我的办公室一步。她是个很感性的人，那句“我和顾兮什么也没有”不会在她心头化开了。我无计可施，便又找到了小晶。顾兮没有买小晶的帐，我和顾兮依旧一肩之隔。
　　 一场无法预知的变故正悄悄袭来，我们谁也没有预料，R药品被告上法庭，原因是致人死命。于是R药品退单铺天盖地而来。虽然这一事件以当事人意外亡故，与本药品无关定论，而R药品的寿命无可救药地来了。
　　 说来也怪，这本应该是收获的季节，正应了秋季之名，却无端霜雪齐下，几千万投资瞬间变得毫无意义，这对项目主管人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我变得无言无语，虽然公司问责于我并无大关系，却这是我的心血啊，那个流水线还可以做二期产品，三期产品……而这些全化作泡影！
　　 再没有比这更灰暗的事！我在漫无目的地游走，周围的景色尽失。我跌跌撞撞，胸中的淤积再也压不住，一口殷红的血喷出。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飘离，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传说中的天使有一双轻薄的翅膀，而我有没有呢？我没有看清，而分明我在飞。
　　 我看到了一个躯体，那个臃肿的躯体在挤过一个窄窄的通道时，躯体被挤得变型，那通道间壁似乎长着蒺藜草，你每挤一次，躯体上都会留下一道痕，那类似于一种鞭策，亦有些脱胎换骨的意味。奇怪的是那个飞翔的我，怎么也不肯飞离躯体的上空，那个躯体在一番挣脱中，有一双手在摇晃着那个躯体。
　　 我醒了，我的头埋在顾兮的怀里，那是我做的一个长长的梦，而这梦竟也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过程。
　　 顾兮问我：死是什么滋味？我说一面很轻，一面也很重。
　　 她微笑，目光对视着我的眼睛：羽平，我不要你死。
　　 “我不怕死，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在自己爱的人怀里死去。”
　　 “不，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一睁开眼，发现自已躺在爱人的怀里……”
　　 我笑着，望着顾兮的眼睛：“顾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顾兮便笑，笑，忽然，一串晶莹的泪落下，正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心一阵疼惜，双手捧过顾兮的脸，为她擦拭去泪痕，而自己的泪却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