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纠结(小说)
第四天,兽医打电话给他,说联盟决定了,捐到的款多了,就办一个流浪狗收容站,由他全权负责,给他挣工资,这样不就又体面又光彩了?说你的妻子也就不怕人笑话了。他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霞,但王霞冷冷地说:“别给我灌迷魂汤了,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头上?你爱干啥干啥去吧,反正再熬五个月我就熬到头了。”就挂了电话。他就掉进了冰窟里,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催联盟赶紧募集到钱,办起那个收容站来,把这些狗收容过去,自己当不当收容站的工作人员都无所谓了,就不时的打电话去催兽医,兽医总是说在办,在办,让他耐心地等。在等待里,他又债台高筑,又多收养了四条狗,又被工人们偷吃了两条狗。
看看天凉起来了,还是没有消息,他只得去找厂长,要住宿舍。厂长同情又不解地对他说:“小任呀,你真是……唉!住吧住吧。”不想,谁也不愿意跟他同住,嫌他身上的狗腥气了。没法,厂长给他腾出一间宿舍来让他单住,他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但只能往肚里咽。
这天,王霞打来电话,说儿子说死说活不在那座学校里读书了,要转学。他知道这一转学,儿子的学习非受影响不可,可也猜得到,儿子闹着转学,总是那座学校呆不下去了,就又麻烦兽医通过组织,给儿子联系了一座学校,转了过去。养狗的事给儿子带来的一次次打击,成了他养不好的暗伤。
这天,废砖窑门上又拴着一条小狮子狗,狗的项圈上捆着一份信。他打开来看,信里装着三百块钱,他吃了一惊,再看信,信上说,城管为了市容,开始消灭流浪狗了,而他的狮子狗动不动就溜到了街上,怕城管当流浪狗给打死了,就请他照看几个月,等这股风过去了,他再领回去。下面是一大堆感激的话。他震惊不已——这不是屠杀吗?狗有何罪!他赶紧给兽医打电话,兽医说确实是这样的,联盟正要举行请愿活动,正想通知他参加呢。他说一定参加。
十三
联盟动员了近一百人,到市政府给流浪狗请愿,当然又轰动了电视台。电视台的那个记者抗着摄像机围着人们拍摄时,认出了他,专门采访了他。这一次面对着摄像机镜头他从容多了,在义愤填膺的氛围下他慷慨陈词,并且宣布,他的狗堡为任何一只流浪狗敞开着大门。请愿活动后,城管没再动流浪狗。但过了几天,有两个人去了废砖窑,问他联盟筹集到的钱他见到了吗?他愣住了,说没呀。在他懵懂的当儿,那两人进了窑里,用照相机拍了一些照片,他才警觉起来,问他们要干什么?两个人出示了记者证,但他还是不客气地把他们轰走了,赶紧给兽医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兽医。兽医吃了一惊,直埋怨他,说你该说咱正在用募集到的资金建流浪狗收容站了呀,这募集到的资金能随便让哪个人动了?要是那样,不是欺骗捐款的人了?他一想也是,直向兽医道歉,顺便又问兽医,那个收容站多会儿能建起来了,兽医说马上就建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有人亲自送狗来了,告诉他,城管又开始剿灭流浪狗了。他就打电话问兽医联盟再不请愿了?城管又开始剿灭流浪狗了。兽医支支吾吾地说,联盟正在研究更厉害的对策,让他等消息。可是,那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儿子留级的消息,倒是等来了王霞通知他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解除夫妻关系的电话,倒是等的小黄生下了四只小狗,倒是等的花点终于咽了气,倒是等来了一条又一条被送来的狗,倒是等得他的胡子花白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借不来钱了,毫不掩饰地盼望着砖厂的工人们快点儿把狗吃完了。
可是,天冷了,砖厂停工了,工人们都回老家去了。这天,他拦住厂长,死皮赖脸地要借钱。厂长叹口气:“你真是自找苦吃。再借你五百吧。有了就还,没了就算了。”
他就想:“就这五百块钱了,花完了,我的心也就尽到了,不管它们了。”
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场雪。下班了,他往废砖窑赶。见两道车辙直通到废砖窑前,窑门前的雪地上一片狼藉。窑门大开,窑里更是一片狼藉,还有几片血迹,没有一条狗。他意识到了什么,但不相信,就想找到一只狗,在窑里窑外转来转去,就看见了窑墙上贴着一张白纸,几乎被雪苫住了。他拂掉雪,见是张告示,写着:经查,该流浪狗收养站以收养流浪狗为名,涉嫌募集资金诈骗,特取缔。下面的落款人为临市公安局。他脑子里轰轰直响,把告示摸了又摸,认为这不是假的。忽地,他浑身一轻,跳跃起来——这不能怪我!我能回家了!
可是,骑上自行车走了几步,他又返回来,揭下告示,折叠好了,揣进兜里,又骑上自行车往家里飞。
以后,他见了狗就躲着走。但是,三个月后的一天上午,他溜进了公安局。
这《两难》真的是有太多的“两难”的纠结,越纠结越难,最后,就只有暴发!!!
我这80一向都是只喜欢看情感类题材的散文或小说,然而,这个寂静的下午,见了这篇《两难》小说后,欣赏不已。也总是忍不住将自己幻想成小说中的主角任新,其后,发现自己真的左右为难了——原来,人有时即便觉得问心无愧,仍有诸多烦恼。
问好作者。祝创作愉快。天冷了,多多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