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肉厚，秋风打不透。”李婶开着玩笑，一双肥胖的小脚迈进了屋子。
　　 孩子呢？李婶看了一眼炕上有孩子的被褥没有孩子随口问道。
　　 爷爷抱着出去晒太阳了，爷爷说早晨的太阳温和，大概在村南边的池塘看小鱼去了。李香边给李婶倒水边回答。“李婶，喝水。”
　　 “别客气啊，隔壁住着，咱像一家人一样，不客气啊。”李婶边接过茶杯边打量着李香，嘴里还不停地夸奖：李香啊，我看你越来越漂亮了，这庄稼地太阳那么毒，怎么就晒不黑你的皮肤呢？你看看你都30多岁了，脸上一个皱纹也没有，再看看这摸样，这体态，哎呀！我都说不出多么美啊！村里人都叫你牡丹仙子，我看比仙子还仙子呢！哈哈！李婶边夸李香边笑。“哎呀真是越看越爱看啊，越看越好看啊！”
　　 李香被李婶这么一夸，觉得很不自在，脸也红到了耳根。“李婶，不带这么夸人的啊，我就是一农村妇女，什么牡丹仙子啊，都是村子姐妹喜欢和我开玩笑，还不是为了来我家赏牡丹的时候我多给她们准备些好吃的，这帮馋嘴女人，真可恶！”
　　 李婶见李香不好意思了，忙说：“李香啊，婶今天来呢，是和你商量件事情，前几天和你公爹说来着，他说这事他做不了主，要我找你说。你公爹和你说了吧，那个小伙子咋样呢？我都和他说了，他不嫌弃你有俩孩子，他说他特别喜欢孩子，只是前妻身体不行，一个孩子也没给他生，让他很是遗憾。”
　　 “谢谢李婶的关心，我想好了，我找对象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接受我公爹，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下。”李香态度很坚决，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婶被李香的话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什么？你要带着公爹改嫁？你脑子有毛病啊！人家能接受你俩孩子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了，还要带上个老头子？再说了，你公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他可以再找个老伴啊！用得着你带着他改嫁吗？”李婶有点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吵得李香耳根子嗡嗡作响。
　　 “李婶，那你就去告诉那个人吧！这就是我的条件，别的我没了。如果他愿意就可以看一下，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另外，如果他不嫌弃，还可以来我们家住，房子好好的，院子大大的，我还有那么多地，可以和我一起种植。”
　　 “哎呀，你越说越离弧了，带上公爹还不说，还要倒插门，你还真把自己当牡丹仙子了啊？你就等着上门女婿来吧！我是不给你介绍了，我走了。”李婶说着气呼呼地站起来，那样子宛如气蛤蟆似的，腮帮子鼓鼓的，肚子也鼓鼓的，那顶在肩膀子上的头也没回一下，两只小脚载着肥胖的身子，仿佛是一辆超载的货车，呼哧呼哧地走出了李香的院子。
　　 李香没明白过劲来，她不知道这李婶愤怒为了什么，我找对象又不是你找，条件我可以随便提的，李婶干嘛那么大火气呢？这不是谁愿意谁来吗？是我的条件太苛刻了吗？还是我太不近人情了？我哪里错了呢？望着李婶的背影，李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李香带着公爹改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乃至七里八村，整个乡镇，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主题。
　　 村子的东边是村址所在地，在村址的南面是文化广场，晚上这里很热闹，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来这里休闲娱乐，或唱歌跳舞，或跑秧歌，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白天就聚集着一群老年人，国家大事，家长里短，村子有什么事情，很快就通过这些人传遍全村，李婶的公爹李老汉就在这群人里。
　　 这一天，李老汉把李香带着公爹改嫁的消息告诉了大家，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小宝爹怎么这么有福气呢？找了个好儿子不说，还说了这么个好儿媳，真是羡慕啊，看看我那些儿媳，一个比一个母夜叉，我看了都心寒。
　　 带着公爹改嫁，太异想天开了吧！两个拖油瓶就够受的了，还带上一个老头，我看这李香是没打算改嫁，故意刁难媒婆的。
　　 还别说啊，这李香别看三十岁多岁了，还挺有姿色的，你看看这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哪一个能比得上她那容颜那身段，只是命不好啊！或许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吧！
　　 看看还是工作人啊！说话都不一样，什么红颜薄命啊！是命硬，婆婆和丈夫都被她克死了。这样的女人谁敢要？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那婆婆是脑溢血，丈夫是心肌梗死，和人家媳妇有啥关系啊？我看你是没娶到这么好的儿子媳妇嫉妒人家了。
　　 这李香就是贤惠啊！你看小宝爹，穿得总是那么利索整齐，床单被褥干净整洁，他说衣服一周一洗，床单被罩一个月一洗，到时候拿去李香都洗了。可谁家洗得这么勤啊！我家的被褥上都是油黑黑的了，儿媳也不说给洗下，我老婆子又洗不动，唉！没法比啊！
　　 这样的好媳妇谁找到都是福，带公爹就带公爹呗，谁家还没有老人。我要是小宝爹我就找个老伴，免得给儿媳妇添乱。
　　 老头子哪里那么好找，咱这又不是没老头子，要是老太太还好找些，咱这农村自古都是女人好嫁，有剩男没剩女，你们看着，这李香条件这么苛刻，但过不了半年，一定有自动上门的女婿，我这话放着，大家可以验证。
　　 像李香那么好的媳妇一定是热门的抢手的，他丈夫刚死的时候，就有好多提亲的，都被她拒绝了。这下开始找了，不管什么条件都会有男人找上门的。
　　 ……
　　
　　 吃完晚饭，李香哄睡了孩子，见公爹没回去，就问：爹你有事吗？
　　 “是，我想和你说件事情。”李香见老人紧锁双眉满脸愁云，知道一定有事情，回头坐在炕沿上：爹你坐，有啥事你就说吧！
　　 “现在村子里都在议论你那征婚条件，有称赞的也有指责的，反正说啥的都有，你就放下我自己走吧！我会照顾自己的。”老人声音很弱，似是怕吵醒熟睡的孙女，又好像有气无力的哀求着。
　　 李香知道老人的心情，他怎么会舍得我们娘三个走一家呢？他一定有难言之隐，又不好和李香说。李香安慰说：爹，你别听别人瞎说，咱家的日子咱自己过，管别人怎么说。咱是一家人，怎么能分开呢？你看你对两个孩子视如珍宝，我们要是走了，你还不想死啊？
　　 老人终于忍不住了，老泪纵横，说：我是真舍不得你们，但是我也不能拖累你一辈子，你还那么年轻，孩子们需要父爱，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多难那，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就别管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经常带孩子来看看我就知足了。我真是老而无用了，怎么这眼泪就控制不住呢？你婆婆去的时候我非常难过，小宝去的时候我曾痛不欲生，但都没流过泪，心里难受泪就是流不出来。但这次想到你和孩子要离开我了，就觉得肝肠寸断了，这眼泪就止不住了。这一次次的打击，越来越重了，或许是我真的老了，才那么爱孩子吧！老人边说边擦泪。
　　 李香忙递上毛巾：爹，你别瞎想了，我宁可不找男人也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地回去睡觉吧！天黑了，要小心点啊。
　　 老人见李香下了逐客令，欲言又止，不得不站起来，放下毛巾，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回家后，他和衣而卧，想老伴，想小宝，久久不能入睡……
　　
　　 三十二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年近四十的妇女正在炉火旁烤火，看到男的从外面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她急忙迎上去：你这是去哪里了，不是说看表嫂去了吗？怎么抱回一个孩子，谁家的孩子啊？
　　 他高兴地说：咱家的，是咱家的宝宝啊！
　　 咱家的，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吗？
　　 看你说的，我和你整天在一起，哪有时间有私生子啊，这是我从医院抱来的，是表嫂给我要的，孩子的母亲是个知青，回城前把孩子生到医院了，让医生帮着找个好人家。这不，表嫂在妇产科吗？说咱俩结婚十年了也没孩子，就让我抱回家了。快过来看看，这孩子多可爱啊！
　　 女的先是帮着打扫身上的雪，然后抱起孩子看了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养得活啊？还没过满月吧？
　　 是的，今天刚刚半月，表嫂给拿来几袋奶粉，让咱先吃着，然后她再想办法弄点。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小宝，从今后我就是小宝爹，你就是小宝娘。小宝爹的喜悦远远大于小宝娘，小宝娘只是抱着孩子担心，怕自己养不活，没养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照顾。
　　 小宝爹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你不用发愁，隔壁不是有李婶吗？就让她教教你，你看他家的娃娃，一个比一个胖，她一定有经验的。
　　 等小宝娘把孩子放在炕上，小宝爹拉起她的手说：你就放心照顾着吧，这孩子这么小，就相当于咱亲生的一样。他妈妈是未婚先孕的姑娘，要回省城了，也不能带着孩子吧！她就偷着那个男人自己出走了，在县城住了几个月，将孩子偷偷生下来，临走时给表嫂留了封信大概是：我要回省城就业了，不能带着个孩子，我是瞒着孩子的爸爸偷偷跑到城里来的，为的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好找个人家。我回省城后再不会回来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有这个孩子，我登记的名字也是假的，就是怕以后孩子知道我的行踪，找到我。所以拜托你了大姐，帮孩子找个好人家，我会保佑他一生平安幸福快乐的！
　　 就这样，表嫂把孩子给咱了，知道咱俩肯定不能亏待这孩子，你说是不是。
　　 小宝娘听说这是个无主的孩子，心里也放心了。其实她就怕孩子养大了，认祖归宗，自己的心血白费了。这下好了，孩子的母亲没留下任何线索，她含着泪对小宝爹说：对不起，这么多年没能给你生个一男半女，是我不好，这下好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两个人高兴地拥抱在一起，仿佛幸福的日子从这个孩子进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
　　 那一年，小宝娘35岁，小宝爹37岁。为了小宝的身世不泄露，他们搬到了十几里外的娘家落户。
　　 小宝在父母的宠爱下快乐地长大，他爹认为，他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的。
　　
　　 “姑妈，我来看你了。”李婶正在喂猪，听见有人叫自己，忙转过身来，一看是自己的娘家侄子，乐得大嘴又合不上了。“哎呀，小军是你啊，你怎么想起看姑妈来了呢？”她给猪填好了饲料，拽着小军的胳膊往屋子里拉：走走，屋子说话。
　　 “姑妈，我是来向你提亲的，你隔壁那个李香你给我说说呗，我要倒插门。”小军兴奋地把自己来的原因告诉了姑妈。
　　 “什么，你一个未婚小伙子，找个黄花大姑娘都容易，怎么能看上这么个拖泥带水的寡妇呢？不行，不行，等姑妈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啊！”
　　 “姑妈，我不要，我就要李香。”侄子很固执地说着：你如果不给我去说媒，那我自己去了啊！抬腿就要走，被李婶抓住：你小子敢自己去提亲，小心我和你断绝关系，别给我们老张家丢人现眼。那女的有什么好，带俩孩子，还带一老头子，你左挑右选了这么多年，就娶个带孩子带老人的寡妇吗？你脑子进水了不是？
　　 “姑妈我很冷清，我真的不嫌弃，我就要倒插门进她家去。”侄子坚持着。
　　 “看看你这孩子，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固执呢？我说不行就不行，看你自己敢去我就死给你看。”
　　 “姑妈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村子的人都在传颂着李香带公爹改嫁的动人事迹，说在这个社会还有这么传统的好媳妇，丈夫没了，还要对老公爹不离不弃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女人啊？”
　　 “哎呀！这都哪个挨千刀的人散步的流言蜚语啊，她哪里有那么高尚，不就是寡妇吗，再好也是寡妇，哪里能和黄花大闺女比呢？乖侄子哦，你回家等着，姑妈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大姑娘，一定让你心满意足。”
　　 “我就要李香，不要什么黄花大闺女。姑妈你想啊，我们兄弟四个，嫂子们一个比一个计较，你说将来我父母老了，谁还能管我的父母，我要是娶了李香，她心地善良，孝老敬亲，一定会照顾我父母的。还有啊，听说李香本就是美人坯子，尽管32岁了，还是风韵犹存，我早就想拜见一下她，你给搭个鹊桥吧！我祝福姑妈长命百岁啊！”小军边说边拉着李婶的手抖来抖去。他说着，还给李婶作起揖来，弄的李婶哭笑不得。
　　 李婶见拗不过他，就答应给他去说媒。但是上次自己是发着火离开李香家的，这次又把自己的亲侄子送上门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见她犹豫不决，小军说：姑妈我和你一起去他家，看看家里的状况，顺便我也看看李香长的啥摸样。
　　 小军和李婶耳语几句，说的李婶茅塞顿开，心花怒放。用手做了个时髦的手势：真有你小子的啊！
　　
　　 李婶带着小军走进了李香的家，看到李香和公爹正在院子里搓玉米。
　　 小宝爹，你咋不用机器去打呢？这么多玉米搓到几时是个头啊？然后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小宝爹和李香。这是我家侄子，他想借用一下小宝打渔的网，不知道那网完好吗？
　　 李香听说是来借小宝渔网的，忙起身打招呼。“李婶，那张渔网应该是好的，既然是你亲侄子用，那就拿去用吧，反正家里人都用不上了。”她径直走到储藏间，示意小军自己来拿，可能是太重了，李香觉得自己拿不动。
　　 小军见李香叫自己，就跟着过来，把那张网叠吧叠吧，拿了出来。顺便近距离地看了李香一眼，顿觉眼前一亮，心里说，这正是我要找的人啊，太好了。
　　 李婶见小军拿了渔网，大声地说：谢谢李香，大哥，你们忙吧，我们走了。
　　 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问小军：你觉得怎么样？
　　 小军说：太好了，你看她长的摸样俊俏，身材丰满，典型的细腰大胯型美女。我看上了，明天我就让我娘派人来提亲。
　　 “还提亲干嘛啊，我给你去说。”李婶抢着说。
　　 “真的姑妈，你也同意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