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说边走进房间，妈妈随后也跟着走了进来，随后老妈从炕上搬来一个小篮子，篮子上用一个小兰花布罩着，打开一看，啊！是一些红彤彤的大枣，“咱家大树的？”我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好甜哦！”
　　 老妈“嗯哪”着不住的说：“慢点吃，我摘好些日子了，就等你回来吃。”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已经不太水灵的大枣，想着老妈没有血色的脸，哽咽说：“老妈以后不要什么都等我回来吃了，枣已经熟透了，你摘了就自己吃吧。老妈慈祥的望着我说：闺女，你不在身边我哪有心情吃，我只要能看着在我面前吃，我心里就是甜的……”
　　 “叶子回来了。”门帘一掀，走进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阿姨，阿姨脸色黄黄的憔悴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心疼。“嗯哪，燕子妈呀，快炕头坐。老妈热情的让着，我赶紧下地随手把炕边的一个包递给燕子妈说：“阿姨，这是燕子让我给您捎回来的。”“她又不回来了？”燕子妈有气无力的问道，“哦，她没和您说吗？”我疑惑的看着燕子妈。燕子妈说：“说什么呀，电话都很少往家打，你告诉阿姨是不是燕子在学校处男朋友了？”燕子妈直直的看着我，我不知是应该告诉她“是”还是“不是”。正不知道说什么，哥哥端着一盆排骨豆角乱炖走了进来连说着：“阿姨，在我家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不啦，你们吃我也该回去了。”说完燕子妈蹒跚着晃动着走出我家。
　　 老妈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燕子也是，放个假也不回家，她妈都病有些日子了，家里就自己也没个人管，够可怜的……
　　 几天的假日很快的过去了，我坐上回石家庄的快车，妈妈和哥哥依依不舍的挥舞着手向我摆着，很远了我还能隐约看见妈妈穿着我给她买的红毛衣，在站台上一闪一闪的跳跃着。我坐在车座上，心里感觉空牢牢的，轻轻打开皮箱一刻，我再次看见妈妈送我的红毛衣在我的皮箱里是那样鲜红，那些用蓝花布包的妈妈亲手为我摘得已经过了季的大枣，虽然不那么水灵了但也仍然透着一种顽强的红……
　　
　　 四
　　 大二的后半年，燕子妈不知是什么病去世了，燕子回家奔丧那天，天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我和她那湖南男朋友去车站送她，只见燕子脸阴沉着嘴里磨叨着：“我好后悔呀，要知道我妈身体不好我说什么也应该经常去看看她呀……”
　　 火车咣咣当当的开走了，那个湖南人自责的对我说：“也赖我，早就应该让燕子回承德看她妈了，我也太自私了。”
　　 在学校的日子里，对于我这个不谐世音的人来说就仿佛在一个炼炉，炼炉里发生的故事是枯燥难捱的，甚至还有些我的不能入乡随俗。还好的是有那件红红的毛衣时刻的伴随着我，想妈妈时我除了去门卫打电话，就抱着那件红毛衣蜷缩在寝室被窝里发呆，哪的不想去……
　　 同学们都相继在学校找了男朋友，我呢也不乏追求者，但想着毕业后回承德能经常和妈妈一家人在一起，我先后拒绝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热者的追求者。
　　 燕子从承德回来了，是来办退学手续的，她要回家去照顾家里没人照顾的小弟弟，那个南方人始终没露面也不知道此时躲到了哪里？我紧张的帮燕子收拾着她的东西，燕子无精打采憔悴的神态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不知道怎么和燕子说只是把她送到车站，燕子上车一瞬突然回过头对我说：“叶子，你毕业一定要回承德呀！”我冲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班级来了一个家在厦门的男生，白白的小白脸一米七八的个子，左耳还戴了一个耳钉，面相和韩国演员有一拼。他来的第一天，班级的女生全部哗然了，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哎，看，真帅，听说他家超有钱呢。富二代耶，听说还没女朋友呢，条件特别的苛刻……”
　　 那些没有男朋友的女孩子都争相议论着，甚至有的还有事没事的故意到这男生面前主动地介绍着自己，我对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男生，看都不想看因为对这种花瓶实在没兴趣。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来了之后，我每次穿了那件妈妈给我的红毛衣去上课，他都会很惊讶的直直的望着我，坐在我的后桌还总是踹我的凳子。有时候被他踹急了我会狠狠地不客气的骂道：“干嘛！你犯什么贱？”每次那个男生被我骂完都会羞红脸说：“我不是故意的。”但过后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去踹……
　　 时间久了，我换了一个别的座位而他呢还不知羞耻跟着也换了桌，有一天他竟然在外面食堂截住我说：“你那破毛衣都那么旧了，还穿着干嘛，干脆扔了，我送你一件新的吧。”
　　 “快滚！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我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把他手中的饭盒打翻，指着他鼻子嚷道：“你说我什么都行，你如果在说我穿的那件红毛衣破，你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我转身离开他……只听他在我的背后悻悻的磨叨到：“还挺有个性。”
　　 夏天的省会是炎热的，炎热的天气一点风都没有，我几次险些晕倒在课堂上。迷迷糊糊的总有一种睡不醒的感觉，下了课趔趄的走出课堂，竟然一下摔倒在一个人身上……
　　 没有知觉得被几个同学架着躺在医院里，呼吸机氧气呼呼地吸着，我睁开眼睛一刻，竟然看见我不想看见的这个很烦人的厦门人，他眼睛红红的看着我，我努力想抬起手臂去扇他却无能为力，嘴里想使劲的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听他缓缓地说：“你生病了，别乱动。来张开嘴喝点水……”
　　 严重的低血糖让我无力反抗他的任何摆布，他喂我水喂我小米粥还在他省会的舅舅家为我炖好鸡汤，捂得严严实实给我送来。在他的细心照顾下，我总算能坐起来了。同学们都跑来慰问相继和我汇报着这个叫陈锋的男同学给与我的关怀，都相互传嚷着我和陈锋是天生的一对……
　　 我被陈锋背回寝室了，我发现我的兜里多了一张纸条;叶子，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吧！
　　 落款是；陈锋。
　　 初恋是甜蜜的，特别是对于我这个承德来的乡下妹，有陈锋的日子真的挺好。外表清秀，女孩子气十足的陈锋，家是厦门的，家里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父母在厦门开了一个庞大的医药公司，陈锋的舅舅在省会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有私家车。陈锋不在学校住，可自从和我热恋后就主动要求住进了我们学校的男生楼，每天天不亮，他就在自己寝室煮好鸡蛋、小米粥，给我送过来，还特意烙上他拿手的鸡蛋饼。每次敲门来我寝室，寝室那些住校女生都会早早趴着门缝看，有的胆大的还故意走出自己寝室逗陈峰说：“喂，模范丈夫，怎么气管炎犯了。”陈锋每次都会羞涩的红着脸低着头嘿嘿的笑着……
　　
　　 五
　　 门卫王大爷匆匆跑来了说：“同学，你妈来看你了。”“什么？”我正和陈锋手挽手走进女生寝室过道里，听见王大爷说急忙顺着楼道口往外看，果然看见老妈大包小包红彤彤的闪耀着，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我兴奋地飞过去紧紧地投进妈妈怀里，幸福的叫着：“老妈，你怎么来了？”老妈说：“傻丫头，老妈想你了呗。怎么不欢迎吗？”“怎么会呢？”我紧忙接过老妈手里的东西，递给正不知所措后面站着的陈锋。
　　 老妈一抬头看见我背后的陈锋，愣愣的问我：”闺女，他是你同学？”
　　 我幸福地说：“老妈，走咱进屋我在告诉你。”
　　 进到寝室，陈锋怯怯的叫了一声：“阿姨。”妈妈没有吱声，但我能看出老妈脸色有点不对，我赶紧推着陈锋说：“你去忙吧，回头我在去找你。”陈锋刚走出寝室，老妈就急不可耐的问道：“这个男孩子是谁呀？”我犹豫了一下说：“老妈，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呀，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老妈急忙问：“他家也是承德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
　　 我说：“不是，他家是厦门的。”
　　 老妈立刻严肃的说：“他家有几个孩子呀，那他毕业后是和你回承德呀还是回厦门呀？”
　　 我说：这个还没考虑也没问他呢？老妈说：“你去把他叫来我问问他吧。”
　　 陈锋紧紧地站在寝室的墙角，小心翼翼的回答着老妈的每一句话，一会的功夫头上就冒出了许多冷汗……
　　 老妈温柔的对陈锋说：“我不反对你俩谈朋友，但有一点你必须和我说明白，你是不是毕业后要回厦门？陈锋犹豫着小声的说：“我家在厦门有生意，我毕业后肯定回厦门，我姐早就嫁人了我父母还指着我回家接管他们公司呢……”
　　 “嗯，好了，我明白了。”接着老妈果断的对我俩说：“你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叶子毕业后肯定是要回承德的，我们家离不开她，我就这一个闺女我更离不开她。”说完又对陈锋说：“你走吧，我要和我闺女说会知心话。”陈锋依依不舍得离开我寝室，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我似乎有眼泪在眼圈打转转……
　　 陈锋走了之后，老妈对我说：“这种有钱的南方人咱可不能高攀，再说了你毕业了绝对不能上南方，就你那小体格在省会都受不了，你想想你到了南方了你怎么坚持，还是等毕业回了承德搞个对象，到那时你哥也退伍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多好。”
　　 我听了老妈的话，似乎觉得也很有道理，但想想陈锋对我那么好，我俩又那么有感情真有种舍不得。我对老妈说：“你说的也在理，但反正我不管以后上哪，我只想和陈锋好。”
　　 老妈直直的看着第一次敢和她顶嘴的我，生气的走出寝室不知去了哪里？过了一会，老妈气呼呼的回来，拿起她的兜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远远地望着老妈的背影，妈妈穿的那件红毛衣在若隐若现的渐渐走远……
　　 陈锋来了，眼里满是小女孩一样委屈的泪，他脸色惨白的轻轻地对我说：“叶子，刚才阿姨去找我了，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咱俩在一起，还把这个甩给了我。”说完，陈锋把妈妈结婚时送我的红毛衣递给了我，我的手颤抖着想着我小到大一直都听妈妈的话，今天居然为了陈锋却和老妈撕破了脸皮，老妈扔给陈锋的红毛衣，难道预示着什么？我的心此刻莫名的疼痛起。陈锋走过来把我揽到怀里说：“叶子无论如何，谁都拆不散我们，除非我死！”和老妈闹翻之后我再也不想听老妈电话，即使有时很想老妈了，我也强忍着和老妈较着劲，每逢学校放假.我都会留在学校呆在宿舍,开始老妈的电话我还有时接接,后来干脆拒绝再接.因为我不想听她的唠叨不想听她再谈起分手。
　　
　　 六
　　 记日记成了我的精神寄托,我在日记中反复的写到；爱情和亲情我到底应该选哪个，我的爱的世界已没有了亲情!
　　 放假了我在也不想回家，不是和陈锋去学开车，就和他回厦门去澳门赌场一掷千金。陈锋家很有钱，他为我倾其所能给与了我一切我想要的。
　　 秋天的落叶飞洒着，学校院里的树木被秋风刮得光秃秃的没有了色彩。
　　 电话铃不停地响着，看看来电显示是家里电话，我赌气的把电话甩到了寝室床上，同宿舍的田姐哼着歌飞进来，她顺手拿起我的手机接了起来：“什么？你是叶子哥哥。”田姐甜甜的应答着说：“叶子不在屋呀，她出去了。“啊，谁病危了？”田姐声音有些跑调，我立时感觉到一种寒气，我急速的抢过电话，哥哥声音急促的传过来：“她回来，你让她立刻回承德！告诉她老妈快不行了……”
　　 当我和陈锋火速赶回承德时，一切都太晚太晚……
　　 半掩的病房门内传来哥哥的抽泣声,老妈躺在病床上，正目不斜视望着门外,大大的无神的双眼满是期盼，惟有那件我买的红色毛衣，是那样的刺眼的穿在老妈的身上。老爸定定的就那么傻傻的站着，我冲进房门一刻，老妈无力的抬起她的手，见到我的最后一刻,还是舒心得笑了……老妈她看我进来，眼睛立刻睁得好大，她使劲的用一只手来够我，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红毛衣，貌似在对我说：“我的小棉袄，你终于回来了……”
　　 医院的楼道此刻肃静的没有了任何声息，医院里各个病房的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人们都不想倾听此刻人间最悲惨的悲剧。燕子不知什么时候拉着自己的弟弟站在妈妈病房门前，她紧张的看着病房里我老妈的样子，不时地对我说：”怎么会这样……？”
　　 内疚,伤感,心痛说不清的各种情感交织我的内心,我哆嗦着一步都挪不动，我一把把搀扶我的陈锋推出门外，让他立刻消失。在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亲情的重要,才明白母亲只有一个！！
　　 医院长廊的时钟有节奏的叮当的响了起来，似乎有谁在我耳边轻轻地低语，轻轻地对我说：“闺女我并没走远，我就在你的身边。摸摸身上穿着带有妈妈体温的毛衣，我努力地睁开我即将死亡的双眼，当我醒来一刻,哥哥和父亲已为母亲换好了衣服,兰色的上衣兰色的裤子还有兰色的帽子……
　　 一码的兰色让我感到心如万箭穿心，当帮忙的人们把一块红布要盖到我的妈妈身上时,我疯了似的拔掉输液针头扑倒在老妈的身上,忏悔的哀嚎着，声音凄惨的吓人……
　　 朋友们都拽着我告诉我：“叶，听话，千万不要把眼泪落在你老妈的身上,这样你老妈会走的很沉重……”
　　 当殡仪车车队，慢慢缓缓的行驶在去火葬场的路上时，我看见了道两边各种妈妈喜欢的菊花开得正艳，那种鸡冠子花红彤彤耀眼的近乎璀璨……正如N年前妈妈送给我的红毛衣，让我时刻感觉到妈妈离我并不遥远，也正如我送给妈妈的那件红的耀眼的红毛衣，永远会如小棉袄一样，让她在天堂的每一天都不会感到寒冷，就如我在她身边！
　　 鱼说，它漂洋过海只为了那一秒的幸福，而我的老妈怀胎十月只为了那一份平凡的幸福，她所牵挂的是那远在外地求学的我，她时刻想念她的小棉袄能早日学成归来。红毛衣红色的牵挂穿在妈妈上路的身上，但愿能带给妈妈阴间短暂的温暖!妈妈送给我的红毛衣将带给我一生的温暖，我会一如既往一生珍藏，因为有妈妈体温的红毛衣我永远都不会让我感到寒冷！
　　 南山的野花在这个季节星星点点的妩媚妖娆着，我斜靠在老妈的墓地上，是温暖的，我轻轻点着一串纸钱对老妈说：老妈，你在那边还好吗？告诉你一件事，我大学已经毕业了，很听你的话以后也不会离开承德。自己也能挣钱养活自己了，我过几天去看你，会带给你许多你喜欢的红毛衣。到时一定烧给你！老妈，我永远都是你那温暖的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