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宴上，林华喝了酒，一张脸就像涂了胭脂一般，红得灿若桃花，眼睛里却是风含情水含笑般，无端地生出许多风情。
　　 而那天晚宴之后，张可儿说自己喝多了不送林华了，指着那个男人说，让她坐张越的车子回来。于是林华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张越，她笑笑也没说什么，一同坐车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那个女子却是真正的美人，一张笑靥粉面含春，罥烟淡眉下的眼睛勾人魂魄，整个人笑起来花枝般乱颤，她坐在张越旁边的副驾，身子努力地靠近张越，那样子恨不得依在他的怀里。林华冷眼旁观着，感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似乎很熟络，两人的神态也暧昧得很。车子快速地行驶着，街道两旁的一应景致唰唰的被抛到后头，而落日把天边染成血红的颜色，半开的窗子，不时有风吹进来，间或夹杂着零落的花瓣和纷飞的落叶。那个女人娇柔粘腻的声音，不时地落到林华的耳朵里，让她很心烦。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吃醋……
　　
　　 （五）
　　 张越，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竟然出现在她的心里。或者说就是从那天，或是更早一些，是从她送自己去母亲家的那一天开始，总之，他成了梦魇，在纠缠着她的情绪，她想要忘记他，但是欲罢不能。这样的情绪，让林华有些郁闷。郁闷之下的林华，不禁想到张可儿，在情场上，可儿永远是强者，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风情万种，自己再怎么学，也学不会那些笼络男人的手段。而且，自己的状况也和可儿不一样，可儿属于自由的单身，没有约束自己的职业，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由人。而自己呢？就大不相同了。带着个儿子不说，老妈以后的日子恐怕也要自己负担了。在感情上，已是来不得半点浪漫了，只有寻找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或者说找一个可以正正经经和她过日子的男人。可是，这个张越，，通过几次接触，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骨子里或多或少的带着浪漫色彩的男人，他不会被一个女人拴住的。所以说，这样的男人并不是林华心目中理想的男人。那么，林华心中理想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难道像秦兆阳那样的？也不是，和秦兆阳交往的将近一年的时间，虽然他一直以一个谦谦君子的形象出现，但是他并没有让林华有过心动的感觉，尽管林华想过和这个男人是否再走近一步，或者谈到婚姻上的问题，然而，没等她弄明白自己的心思，秦兆阳却出事了。在心里，她有过些许的惋惜，但并不是多么留恋。可是，张越呢？单从外表上看，他长相英俊，天生的带着一种匪气，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这样的男人，在感觉上，是叫人不放心的那种人。或许，就是他的这种气质，反倒叫林华念念不忘了。林华在心里暗暗地叹着气，心里说，他还真有一股子叫人恼恨的风流倜傥的劲头，特招人恨。当然，这种恨，内在的含义却是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意思。
　　 直到今天，张越打来电话，她才惊觉，自己的心情该是怎样地兴奋，难道冥冥之中自己一直在等着他的电话不成？或者说自己是真地喜欢上他了？这种喜欢有点莫名其妙，让她自己都觉得不明所以。和他在一起，她总是心跳加速，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要说自己也不年轻了，那种容易心动的青葱岁月早就逝去了，为何还会有如此的情愫在左右着她？无论如何，一定不要让这种感情再恣意泛滥。
　　 电话那头传来张越轻轻轻的声音：“如果可以，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经常看到你。”
　　 她的心“咚”的一声，重重地跳了起来，尽管她非常渴望，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说：“对于我的过去，你不了解；对于我的现在，你也不了解。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交往的可能吧？”
　　 “对于你的过去，我不想了解，但你的现在，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我看到了。”张越仍然轻轻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我喜欢你，别拒绝。”
　　 “你的喜欢指的是什么？你可能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我现在玩不起一丝一毫的浪漫，我想寻找一位能在现实生活中可以依靠的男人，是指能够在婚姻基础上的交往，你真的不可以，我们之间没有以这种理由交往的共同条件。”这个时候，林华倒是理智的很，虽然在心里她很喜欢这个男人，但是她不想在这个豪无希望的人身上浪费半点时间与精力了，她越是急着把自己嫁出去，越是冷静了。张越，这个男人，是自己从心里喜欢的。虽然自己的心里一团火一般，但是也不得不矜持一点，不能轻易的把自己低价给贱卖了出去。对于这样的一个很有女人缘的男人，一举一动，都要慎重，不要让他把自己当做轻浮女子那般低看了。
　　 或许，这个张越，对于林华，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倾心，但要是谈婚论嫁，或许他没那种想法吧。而林华的想法却是，趁着三十五岁之前，把自己嫁了。可张越怎么想的，林华猜不透，所以也就不猜了。至于交往，浅层次的尚可，再往下发展，林华没有那种信心，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掌控得了现在社会上极其现实的男人。
　　 很久以前，她也有过付出真情的爱，但那段时间太短暂了，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般的短暂，却给她留下了许多难以忘怀的伤痛。那时候的她，自认为还很年轻，也美丽可人，性格开朗大方。但是，这样的她在与异性交往上，也是极其慎重的，她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在她的骨子里仍然残存着一些古典的中国式的封闭思想。所以在对待异性朋友方面，她是以结婚为前提在和人交往。在这样前提条件下，她认识了一个警校毕业分到公安局刑侦科大学生，两个人一见倾心，开始了卿卿我我甜蜜的爱情。由刚开始地拉手，到热烈地亲吻，直至最后情不自禁地冲破禁区。
　　 那一天，林华至今仍然记得很清晰。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两个人看完电影，慢慢地走在夏夜的街道上，微微拂过来的风里，弥漫着幽幽的花香的味道，夹杂着草木的青涩的气味，偶尔有蝉的鸣叫声，蟋蟀的唧唧声，似乎是情人们的软语呢哝。这一切都在撩拨着两个人的心情，让他们浑身燥热，一种冲动的渴望，在内心深处萌芽，而逐渐生长。终于，耐不住这撩人的气息，他紧紧地抱住了林华，眼中满是渴求的期冀，林华在半推半就之中完成了身体的奉献仪式。当时，她只是微微感到一丝疼痛，书中所描写的一切感觉，当时她似乎没有体验得到。现在想来，她仍然觉得就像一场梦，那个夏夜的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么草率，那么匆忙。过后，她总在想，那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没有儿子的出生，她真的觉得那仿佛是一场春色撩人的梦境，就连那个初夜的情人，都仿佛没有过一般。几天之后，在一次出外勤的任务中，被罪恶的刀子重伤，他永远地闭上了那深情的眸子，从而离开了她。得知消息匆匆赶到医院的林华，触摸到已经浑身冰冷的他，痛彻心扉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失去了知觉。待她醒来，知道两个人上次做的孽已经让他的生命有了延续，林华已是欲哭无泪，但她知道，无论怎样艰难，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母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她的心里萌生了……
　　 这么多年了，孩子长大了，懂事了。虽然小小的心里有着许多疑问，但他从来不问有关爸爸的事。在林华的心里，也想早点为孩子找一个称职的爸爸，就是这样简单的想法，实现起来却是如此的艰难。这么多年来，她是渡尽劫波，经历过了很多很多——伤痛，孤独，凉薄，轻慢，而这些，她都一一承受了。当然，除此之外，她的生活中也有着一些不可忽视的惊喜，而这些惊喜也在撩拨着她的心情，让她欢欣鼓舞的同时对未来满是希望。
　　 其实，林华并不是一个贪图奢华的女人，她是真的能耐得住寂寞的女人。她认为，只有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才更能够品味出生活况味，更能够懂得感谢生活给予的一切馈赠——酸甜苦辣。她知道，现实生活，哪有那么多的甜蜜？道理虽然她懂得，但是真要做起来，却是那么难，在感情上，她是真的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内心，比如和秦兆阳交往的日子里，那些细枝末节的语言和动作，就让她心生许多不快，而迟迟没有让自己的心安稳下来。现在想来，当时幸亏如此，否则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自己都不晓得了。
　　 现如今，她又遇到了张越，这个男人在各方面都没有让她挑剔的地方，而他又恰恰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凭自己的条件怎么能够与之相匹配？每次这样想着的时候，自卑便溢满她的心头，让她更加的惆怅郁闷……
　　 恍惚之间，她想了起来，手机还开着呢，刚才和张越在通话来着，这功夫对方早已没有了声音。
　　
　　 （六）
　　 一层秋雨一层寒，一场雨过后，北方已是深秋了，天气也更加冷凉了。走在街上的林华，用手拢了拢身上的风衣，仍然感觉到寒风往身体里钻。满城的苍翠已不见踪影，随着冷风瑟瑟而下的是那片片枯黄的叶子，叶片打着旋地在风中飞舞着。秋天，深秋，就这样来临了。
　　 这一阵子，她的心里空落落的，自从那天张越打过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人就像失踪了一般，再无声息了。林华想，张越会不会也像秦兆阳那样，从此再无音讯？难道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运？和男人的交往都是无疾而终，没有最后的结果。这样想的时候，林华不免有些恍惚，她开始怀疑自己了，张越这个男人真的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过吗？张越的出现，是不是自己又一个白日梦呢？或者说，这个男人是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的海市蜃楼，仅仅是一个虚拟中的幻景？若是按以前林华对男人的了解，张越还会给她打电话，至少会在电话里试探她的想法，或者，在他自认为适当的时机说一些有情调的话，再或者，试探性地约会她。然而，这些猜想都没有，这个男人仿佛人间蒸发了，这样的情况反倒叫林华无所适从了。于是，每到晚上，闲极无聊的她拿出手机翻看着里边的通讯记录，想从那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每次看到张越的电话号，她便怔怔地发愣，她想起了那天他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的话便在她的耳边响起。其实，她很想主动给他打电话，但是她又不知道电话如果打通了，该说些什么好。而且这也不是林华的性格，在男女交往上，林华从来不主动。她认为，男女的事，女方还是要矜持一些好，倘若主动了，倒显出自己的急躁，这样的事万万不可造次。她看着张越的电话号，念着张越的名字，眼前出现了那个男人的眼神，那样深不见底，仿佛碧水寒潭，要让人沦陷进去而不可自拔。她不禁笑了起来，都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看来真是疯狂了，怎么能这样想一个男人？谁知道此时这个男人在干什么？是不是和他那些环肥燕廋的女人在一起厮混？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常在花丛走，你还能指望他片叶不沾身不成？有时她也不禁想着，可儿和张越是好朋友，何不问问她？然而，自己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张可儿了，可儿在忙什么呢？忽然，一个念头猛然袭上心间，张越和可儿倒是极般配的一对，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会不会在一起？一念之下，她的心猛地被揪紧了，仿佛被闺蜜好友抢走了男友一般地难过起来。
　　 林华像一个自怨自艾的怨妇般，思绪百转千回地上了楼，她叹息着，今年的生日，又是一个人过了。走在楼道里，一缕美食的味道飘了出来，她吸了吸鼻翼，觉得这味道好熟悉，就像母亲为她做的红烧鲫鱼。家常美味引诱着她的食欲，让她觉得有些饿的同时，也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儿子。每次走在楼道里，呼吸着别人家的温暖味道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乡下的母亲，乡下的儿子。然而，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又让她感觉到仿佛走错了房门一般地惊住了——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人，不是儿子还能是谁？听到她开门的声音，飞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叫着妈妈。
　　 她来不及换掉鞋子，急忙问着：“你们怎么来的？姥姥呢？”
　　 “叔叔接我们来的。”儿子指了指厨房，“姥姥说你今天生日，和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呢。”
　　 “叔叔？哪一个叔叔？”她疑惑地抬起头来，正迎上那深邃的眼神，她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脸红了起来。
　　 此时的张越，显得黑瘦了许多，看得她心里有些微微地疼痛，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然而，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傻子般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他眼睛里却多了一种东西，显得更深邃了。他此时就用那深邃的眼睛在看着林华，仿佛要把她看到骨髓深处去，而眼中满是疼爱的神色。林华觉得自己又迷失在里边了，难道这又是一场春梦？如果是梦，但愿这是一场永不能醒来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