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兄弟
大爷临终前,断断续续地说:“刘青、燕儿、刘洪他、他、他们千不对……万不对,也、也是你们的、的……”
“大爷,您放心吧。我们现在就叫表哥过来,呜呜……”小两口痛哭起来。
“别、别……”大爷无力地摆着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爷啊,我们还没好好孝敬您,您就……呜呜……”小夫妻爬在大爷的身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大爷对刘青如同已出,有浓厚的父子亲情。为了他们,受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现在日子好了,却……
悲痛之际,小两口为大爷擦洗干净身体,又将燕儿缝好的寿衣为大爷穿上。
大爷死后,刘青及时通知了表哥,谁能想到,表哥表嫂以及侄儿侄女都对大爷的离去非常冷淡。别说悲痛哭泣了,连灵棚都很少进去。
大爷病重的时间里,刘青小两口端屎端尿,悉心照料。大爷死后,他们又为大爷借钱做寿衣、打棺木,白天黑夜轮番守灵位……直到大爷入土为安。
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他们的孝心有目共睹,众口皆碑,感天动地!一度被人们传为美谈、佳话。
(六)
刘青单干后,凭着自己的技术和信誉,没几天就有不少客户找上门来。燕儿带着身孕,忙完地里忙家里。小夫妻虽忙却其乐融融,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大爷病重期间,刘洪已经当了家。大爷的医药费、营养品、棺木、衣服、所有的后事,刘洪他们没出过一分钱。刘青他们除去用光大爷所有的钱外,还把燕儿的嫁妆也搭了进去。尽管这样,还欠下不少外债。
秋收后,小两口把细粮卖出些,凑在刘青挣的钱里,将所欠的外债全部还上了:“人家好心借咱救急,咱可得有信誉啊。”燕儿说。
“是啊,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么。只是咱家细粮少,苦了你了。”刘青瞅着妻子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心疼地说。
“咱们年轻,吃点苦算什么?再说,你的手艺好,还愁日后挣不上钱?”燕儿笑着说。
正当他们精打细算,还完外债,准备好好过日子的时候,麻烦事又找上门来了。
“刘青,这几天忙不?”有一天,小两口正在吃中午饭,表哥刘洪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还行。哥,一起吃吧。”刘青说着,燕儿已经把碗筷给拿过来了。
“还是燕儿做的饭菜好吃。你们的那个嫂子呀,整天就知道串门儿,连中午饭都是将就。有酒么?”刘洪不客气地盘腿坐在炕上。
燕儿把半瓶白酒提了过来,倒在杯子里。平时,刘青滴酒不沾,这酒,还是大爷过世时,招待那些帮忙的人剩下的呢。
“这几天哥揽了一单大活儿,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要不,咱俩还一起干?有钱一起挣么!”刘洪接过酒杯,边吃喝边说。
“我……”刘青吞吞吐吐,真不想答应。可是,他又不知如何来回答。表哥的为人,表嫂的共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加上自己不比从前,妻子燕儿已经怀孕几个月了,不但需要他的照顾,家里也需要花钱啊。
“你放心,咱们已经分家了。人常说,亲兄弟明算账。哥再也不会听信你嫂子的话,让你们吃亏了哈。”喝了酒的刘洪脸红红的,非常诚恳地说。
“那……等我这边活完了就过去。”刘青实在不好推脱。
“太好了哈!这才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兄弟俩就应该团结一致,上下一心,永不分离!”刘洪高兴极了,提起酒瓶一饮而尽。
原来,刘洪与刘青分家后,两口子还像原来一样,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地里的庄稼懒得锄,草比麦子都长得高,只得花钱雇佣了短工。再加上刘洪手艺不精,做工也不细,还是远近闻名不孝顺、逆子,名声特别不好,臭名远扬的。为此,来找他做木工活的人很少很少。坐吃山空了一段时间后,在俊女的怂恿、撺掇下,刘洪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他的表弟刘青了。
刘青一回来,刘洪的木工活立马多了起来。刚开始刘洪还收敛些。过了一段日子后,看刘青还像原来那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他们就犯了老毛病,总是摆出师傅的架子,指手画脚,动嘴不动手,还把刘青的徒弟辞退掉。赶上活忙得时候,刘青只能不分白天夜晚地干、干!睡眠时间只有二、三个小时。工钱呢,总是刘洪来结算,想给刘青几个就给几个,要么刘青就白干,分文也没有。为此,刘青忍无可忍,燕儿也非常气愤。
自从和表哥合做木工活来,小两口的生活状况大不如从前。如今,不但给表哥白干,刘青还得回家开火做饭。家里的经济能不紧张么?
大爷在世时,有大爷做主,他们好不容易才分了家。现如今,比过去还糟,连个说公道话的都没有。燕儿不知道,丈夫这样永久地忍让下去,日子如何过下去?可想摆脱表哥,又谈何容易?
(七)
刘青吃过了饭,看天色已经大亮,揉了揉眼睛,就要去赵村。燕儿拦住了他:“不去!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是睡觉。”
“不行,赵亮的妹子三天后就要出嫁了。那样,显得咱们没有信誉。”
“这又不怪你,和赵亮解释的是他刘洪!刘青,你太累了,长时间不休息,身体会累垮的。”燕儿望了望丈夫发青的眼窝,泪又下来了。
“可是,表哥他已经结账了……”
“没事,先脱衣服睡觉。我有主意,今天就和他们摊牌。”燕儿擦干泪水说。
“你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又有身孕……那、那我就少睡会儿。”说到这里,刘青张大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在妻子的劝说下,刘青感觉上下眼皮直打架,睡意阵阵袭来。心想:‘我先睡上一会儿,大不了晚上再通宵。’想到这里,他索性脱下衣服盖上被子,一瞬间,就打起了呼噜。
金色的太阳升起,阳光一点一点地推移到刘青的窗前。熟睡的刘青做梦也没有想到,妻子燕儿那瘦弱的身体内,正酝酿着一场计划。
和往日比起来,刘洪早起了好几个时辰。因为表弟刘青连日的加班,刘洪生怕他休息得时间太长,干不完赵亮家的活儿。
本来,家里的那些扫尾活儿,就应该自己来做。这样,刘青也不至于熬夜,也能早些去赵亮家雕花。无奈自己实在是懒得动手。想到这些,刘洪也有些懊悔。
如若刘青三天之内还雕不完,那……给赵亮退钱不说,这大喜的日子,又该如何向人家解释?
想到这些,刘洪慌忙起床,急冲冲地向表弟家走来。
“燕儿,刘青呢?他是不是去赵亮家了?”来到刘青的大门口,刘洪看见弟媳妇燕儿稳稳当当地坐在大门口的板凳上,急忙问。
“去赵亮家干啥呀,表哥。”燕儿反问。
“给他出嫁的妹子衣柜上雕花。”
“我家刘青太累了,不想挣那雕花的钱。”
“不想挣?可我、我、我已经算完账了。三天后,可就是他妹子出嫁的日子呀。”
“噢,原来表哥已经挣钱了呀。那还站在这里干啥?还不赶快去赵亮家干活去?”燕儿不慌不忙,微笑着。
“我……我、不会雕、雕花。”刘洪张口结舌。
“不会雕?笑话!表哥不是张口闭口说,刘青是你带出来的么?刘青都会,表哥怎能不会?是开玩笑吧?”燕儿不紧不慢地说。
“我、我不想和你说话,刘青!刘青!你给我出来!”刘洪的眼瞪得溜圆。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平时那个不声不响,唯唯诺诺,善良温顺的弟媳燕儿,是要和他动真格的了。
“表哥,这是我和刘青的家,今天谁都能进,就是你不能进!”燕儿杏眼圆睁,迅速站立起来,她将大门关了一半,从里面插上。自己坐在板凳上,堵在了另一半。
“你!我找的是刘青!刘青!你他娘的还是男人么,啊?别他娘的装孙子了,你给我滚出来!”刘洪的脸变成猪肝颜色,跳着脚大声喊。
无奈,刘青太累了。刘洪在外面的大喊大叫,他是听不到的。
“表哥,别吼了,刘青他几天不休息,哪能听得到?更不要骂人,让乡亲邻里看了笑话。我燕儿是一介女流,妇道人家,说话都不带一个脏字。表哥堂堂木匠大师傅,可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你!你想怎么样?”刘洪实在没办法,看来硬闯进去是不可能的。
“问的好!表哥,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我家刘青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跟你一起干了!”燕儿斩钉截铁,拉下了脸。
“不想和我干?说的好听!哼!你把刘青给我叫起来,看他敢不敢这样说?”刘洪咬牙切齿,手指着燕儿的眼窝。
“表哥,男子汉大夫的,不要指手画脚的。那样,燕儿我倒无所谓,但是,会吓坏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再说一次,刘青他太累了,他在睡觉!雕花的钱他不想挣!”
“我叫得是我表弟刘青,是姓刘家自己的事,又不是你?”刘洪只得后退了几步。
“你表弟现在是我男人,是我丈夫,是我肚子里孩子他爹!想叫就得通过我,不行!”
“你!你给我等着!”刘洪气得满身发抖,无奈一点儿招数都没有。再加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在村里村外,无论是人缘,还是口碑,他都不如刘青小夫妻。众目睽睽下,只得先回家去了。
(八)
燕儿做了中午饭,将熟睡的丈夫喊起来一起吃。边吃边和丈夫诉说了自己和刘洪在大门口吵架的事情。
“刘青,你个王八蛋,你他娘的还有心思吃饭,啊?”小两口正吃饭呢,刘洪和他老婆俊女气势凶凶地闯了进来!
“哥,嫂,你们要干什么?”在燕儿的讲诉中,刘青在刘洪他们面前,显得异常冷静。事情既然由自己而起,就不能让妻儿来承担眼前的一切。再说,自己都快做父亲了,遇事不能退缩,要挺身而出才是。
“干、什、么?你他娘的放屁!难道说你忘了去赵亮家雕花的事情么?啊!”刘洪的眼睛里放出一道寒光来,那寒光如冷箭一般,直逼刘青的心脏!
“是啊是啊刘青,我来问你,你的命谁救的?又是谁把你拉扯大?你的手艺从哪儿来的?你就是个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白眼狼!你、你、你们两口子还有良心么,啊?不会有好下场的!”俊女双手叉腰,大嘴一张一合,破口大骂!
“哟,嫂子,咱扪心自问,谁忘恩负义?谁是白眼狼?哥,嫂,屋里说不清,咱们到外边说,让乡亲们都来评评理!”燕儿一句都不让。
“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告诉你小狐狸精,给老娘注意点儿,小心老娘揍你个满脸开花!”俊女举起拳头,长脸扭曲着,又碎又稀的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
“想打架?就冲这儿来吧!反正让你们欺负的也活不下去了!”燕儿指着自己的肚子。
“你敢!”刘青脸色铁青,两道浓眉拧得紧紧的,一下子就档在妻子燕儿面前:“哥,嫂,你们手拍良心,扪心自问,我刘青忍得还不够?”
“反了,你他娘的反了!老子、老子今天就费了你!”刘洪像只愤怒的狮子,他双眼血红,呼呼地喘着粗气,直接奔到灶台前,拿起一把切菜刀来。
“你想干什么?想行凶?还是想杀人?”人常说,善汉恼了,油锅滚了,是最可怕的事情。此刻的刘青双眼血红,根本就不懂得害怕,他是豁出去了!
“你给我说清楚,赵亮家你究竟去,还是不去?”刘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透出可怕的杀机来。他举起寒光四射的菜刀,对着刘青怒吼。那声音如晴天霹雳,非常恐怖!
“不去!”刘青非常镇定。
刘洪想不到,从小都对自己不敢有半点违抗,唯命是从的刘青,好像一下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在菜刀的威逼下,他不但不胆怯、害怕,还不亢不卑,一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的样子。
“老子、老子不杀你,杀了你,老子他娘还得偿命哩!不过,你的手艺是老子带你学会的,老子今天就要收回来!先垛掉你的一只手,让你生不如死!永远、永远都不能干活儿,不能当木匠!”刘洪像头恶狼,一把就抓住了刘青的右手。
“吓死你!”刘青想不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哥竟如此狠心,如此绝情,如此如此地歹毒!他饱含热泪,只得豁出去了!
燕儿吓傻了,她瞠目结舌,她呆若木鸡,她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半天发不出音来。
“了不得了,杀人了啊!”别看那俊女平时厉害,可毕竟是个女人。丈夫手里那把明晃晃、锋利的切菜刀,马上就要将刘青的一只手垛去了!想到那鲜血淋漓的情景,只吓得泼妇俊女不知所措,六神无主。她疯了似的哆嗦着、惊叫着,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去,喊人去了。
燕儿那见过如此场面?更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可怕的地步。在俊女的哭叫声中,她猛然惊醒过来!燕儿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和胆量,一下子挺身而出,拦在了丈夫面前,伸出一只胳膊说:“不是要一只手么?刘洪,有种你就垛我的!”
“燕儿,别害怕,量他也不敢!”刘青用另一只手护住了妻子。
六只眼睛对峙着、僵持着、相持不下。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刘洪,放下菜刀!”门外,一下子涌进许多人。几个青年上前,用力抽出刘青的手,去夺刘洪手里的菜刀。
“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这是老子的家务事,有你们这些人何干,啊?再他娘的管闲事,菜刀可不长眼睛,伤了谁碰了谁,哼,老子不负责任!”刘洪在空中挥舞着菜刀,骂骂咧咧地。
主编的绝品刘老太的糖,读过后受益匪浅,你的讲座我也认真学习过,向你们学习。再一次谢谢。
本分、善良而实事求是的刘青、燕儿夫妇,闻名乡里,积极面对一切,日子过得好起来。刘洪被抛弃,他俩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也算是仁至义尽。
但说到因果报应,说命运,稍微有些“封建迷信”,但文中自有一股正能量,引导人向善。
文章颇为深刻,个感可以适当注意下详略布局。第五部分“得绕人处且绕人”应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