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王白冰问了刘厂长厂里的地址，并跟他说可能家里会寄信到厂里来，因为自己没有固定的住址，如果有河南来的信，不管是谁的，都请刘厂长注意帮助代收一下。刘厂长答应了，认为做生意的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因此，这件事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是检察官们提醒，刘厂长还真忘了。
　　 这个王白冰说完就走了，没留任何联系方法和东西。
　　 原来如此！看看也没有什么值得逗留的了，黄小彬和王副科长商量了一下，只得告辞刘老板，撤出了加工厂。
　　 招待所里，黄小彬再次打开《卷宗》材料，逐页无目的的扫描着，一面脑海里却不停地思考着。他想：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眼看着的希望再次化为一个泡泡，又一次化为乌有，这个张云明也太狡猾了。不能这样让我们白跑一趟，还是要动动脑筋，找出点什么来。院里如果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会怎样呢？是呀，先向领导汇报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黄小彬拨通了服务台，要通了院里的长途，把情况向陈科长简要的做了说明。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指示黄小彬视情况再做下一步行动，最后补充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句话又给黄小彬注入了活力。是呀，我不能白来一趟，这起码也是个蛛丝马迹，面对没有想到的结果一定要冷静，这才是一种真正的考验。
　　 黄小彬用凉水洗了把脸，又点燃了一支烟，站在窗前思考着。
　　 看来张云明确实到过新生加工厂，这从刘老板的谈话中已经确认无误，起码硕鼠已经露出了尾巴，我们也接近了他。但是，他又能去了哪里，这是一个亟待摸清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虚此行，只是要从目前掌握的线索中再发现一些新的东西，坚持不懈地追踪下去才能更加接近目标。对，看来还是要再问问刘老板。
　　 下午，黄小彬打了辆三轮车与小韩再次来到木材加工厂，找到刘老板，提醒他认真回忆每一个细节，小韩认真做了份《询问笔录》。
　　 黄小彬问：张云明是哪一天的什么时间来到厂里的？
　　 刘老板答：是9月4日上午九点多钟。
　　 “怎么来的？”
　　 “好像是步行来的。”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打车？”
　　 “我没有见到他打车。”
　　 “他是朝哪里走的？”
　　 “朝邕江大桥方向走的。”
　　 “后来来过没有？”
　　 “没有再来过。”
　　 “你确定是这个人吗？”黄小彬指了指画像再次问道。
　　 “确实是这个人。”
　　 “他什么口音？”
　　 “北方口音，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的口音。”
　　 这个人是张云明看来确凿无疑，剩下的事情就是查找他的去向。
　　
　　 第五节断了的鼠路
　　
　　 回到招待所，黄小彬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服务员拿了张《南宁市区行政交通地图》，一个晚上对着地图摆弄着。
　　 第二天一早，他对小韩说：“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查旅社。”弄得小韩一头雾水：“南宁市这么大，旅店这么多，怎么查？”
　　 “要是都查明年可能也查不完，当然是重点查。”
　　 “重点？在哪里？”面对朦胧胧的小韩，黄小彬只说了一句：“先不要问了，赶紧吃早餐，吃完饭我会告诉你的。”
　　 黄小彬带着小韩来到江北西路派出所，此派出所管辖着邕江宾馆至人民路一带的居民小区，是南宁市外来人员和小旅社比较集中的街道。黄小彬向值班的副所长说明了来意，请求配合。副所长叫来一名治安员，指示他按照检察官的要求配合行动。
　　 在治安员的带领下，黄小彬一行从辖区的东面开始，顺着街道开始盘查旅社、酒店，重点从登记册上寻查9月3日至5日的住店人员名单中有无“张云明”这个人。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然而，从翻阅的大大小小二十几家旅社登记本上都没有发现“张云明”这个名字，看来只有暂时收兵了。谢过了派出所的协助后，黄小彬回到了招待所。
　　 有午休习惯的黄小彬中午怎么也没了睡意，索性坐起身来冲了一杯“信阳毛尖”酽茶，点着一根《刘三姐》香烟，陷入了沉思。
　　 张云明这只硕鼠会藏到哪里去？从自己的推理看是符合逻辑的，但是为什么就没有结果？是不是方法上出了偏差？真是要认真反省一下。黄小彬重新梳理了一遍头绪，坚定地认为方向没错，只是方法过于狭隘。看来思路要放宽，对！再查一遍，黄小彬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为了更加细致工作，不忽略细微之处，黄小彬决定明天再“回炉”一遍，今天下午认真做好准备。
　　 第二天上午九点，黄小彬、小韩再次来到派出所，请求配合。副所长笑了笑，仍然指派昨天协助的治安员配合他们。小韩尽管不知为什么还要再查一遍，但是，领导决定了的事自己唯有坚决执行。三人从东到西再次讨扰各家旅社。当查到中段处的一家名叫“右江旅社”时，昨天已经查过的住宿登记册忽然引起了黄小彬的注意，他反复看了几遍后让小韩把9月3日那一页做了复制，把复制页交给了旅社老板，说明了要提取那张原始登记页的情况后，让旅社在页码上注明“系原始件”的标注后，又叫老板带他到其中的一间二楼房间去看了一下。下楼后，黄小彬对小韩和治安员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告别了老板和治安员，回到了招待所。
　　 小韩这才问黄小彬：“怎么今天没有查完就结束了？”
　　 黄小彬拿出那张复印的登记册页，让小韩看看：“你看看，能发现问题吗？”
　　 小韩逐行逐字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上面即没有张云明的名字，也没有任何河南籍贯的旅客登记，于是摇摇头，说：“没看出什么！”
　　 黄小彬信心满满地说：“其实，这上面已经布有‘老鼠’足迹。”
　　 小韩再看看，还是一头云雾，看不出端倪。看到小韩嘴巴一张，还想说什么时，黄小彬马上打断：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其实这也是我的推理，不一定对。接下来我们还是按照这个推理走下去，我坚信最终能够捉住这只硕鼠。”
　　 黄小彬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对小韩和老潘说：“我们明天去百色，老潘去订长途汽车票吧。”
　　 小韩仍然摇着头，心想：怎么忽然又要到离南宁几百里外的百色去？
　　 10月4日，三人经过一天的行程，来到了广西西北部的百色市。下了长途汽车，三人首先来到白色地区检察分院，向分院领导寻求配合。百色检察院看到河南来的同志不远万里寻找犯罪分子，表示一定尽全力予以配合，并派出了一名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和民族语言的助理检察员李立全程陪同追捕。
　　 住下来后，小韩、老潘问黄小彬接下来该怎么办，黄小彬就说了一句说：“找林场。”搞得两人还是一头雾水。
　　 当天晚上，黄小彬还是先找来一张百色地图，对着上面比比划划揣摩了半天，然后问李立：“百色地区盛产林木，哪里最多？”
　　 李立介绍说百色地区是山区为主，过去盛产木材，但是，近年来，由于砍伐过度，木材属于国家控制管制物资，不允许外运，因此，只有国营和集体林场才可以经营，而且，这些林场大都在深山地区。据他了解，百色下面的德保县林场比较多。
　　 “这就对了。”黄小彬听完李立的介绍，语气坚定的说。过了一会儿，黄小彬对李立说：“我们明天就到德保去，行吗？”
　　 李立说，正好明天院里有车要去德保办案，我们可以顺路一起去。黄小彬自言自语道：“但愿一路顺风。”
　　 德保县位于百色地区西南方向，毗邻中越边界靖西县和云南省，全县人口30万人，壮、瑶等少数民族居多。德保县东部与田东县、天等县接壤，西部与靖西、那坡相连，北面同田阳县、百色右江区毗邻。德保是边境地区靖西、那坡以及百色右江河谷相连接的咽喉要道。德保县境内以石山为主，山峦连绵环绕德保，具有热带、亚热带季风气候特点。
　　 德保县城不大，东西向一条街，一座典型石灰岩结构的云山屹立在主要街道的旁边，再往前走，汽车站就位于城西端头。德保县城旅社不多，多半在汽车站附近，因此，一个下午就查了个遍。当查到车站旁边的“车站旅社”时，黄小彬叫李立把9月20日的旅客登记册复制了一张，让小韩到汽车站去了解一下发往各地的客车情况，弄得小韩还是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去了。
　　 小韩从车站了解到每天发往各地的客车除了到南宁、百色等地的长途车外，发往德保县下面乡镇的车都不是很多，因为乡镇大都在西北部山区，最远的有近百里路，加上山区道路弯多，坡度大，都是沙石道路，因此交通不太便利，大部分乡镇一天只发一班公交汽车，即上午从县城发车，到达目的地后，下午时分返回县里。
　　 回到招待所，黄小彬显得很兴奋，对小韩和李立说：“明天我们到隆回乡林场去。成败在此一举，是不是张云明很快就可以揭晓了。”
　　 德保县委招待所设在检察院对面的一条小河旁。夕阳西下时分，黄小彬伫立在二楼房间的窗前，点燃一支香烟，一面凝视着对面河水中洗涤着衣物的几个女人，一面欣赏着夕阳西下的风光，这是在北国难以见到的秀丽画面。同时，黄小彬脑海里一幕幕地回想着几天来的经历，感觉到虽然距离要抓捕的对象越来越近，但是，这也仅仅是一种逻辑上的推理，假如真的见到那人，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怎么办？
　　 小彬想着想着，觉得手指有些发热，低头一看，才发现香烟已经然到了尽头，于是，赶紧掐灭了烟头，重新又点着一支烟。
　　 顾不得那么多了，眼前只有先顺着这条线索捋下去，找到绳头再说，容不得前怕狼后怕虎。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山，西面一抹红霞折射得天空五颜六色，对面河边的几个女人已经洗完篮中的衣物，脱下身上的外衣，跳进了清澈多彩的河水里，一边戏水，一边唱起黄小彬听不懂的山歌，看得黄小彬忘却了烦恼。
　　 翌日，黄小彬和李立及德保县检察院的龙副科长开着“长江750”三轮摩托车前往隆回林场调查，临走时让小韩带着老潘守候在汽车站，防止张云明出现。小韩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这个黄小彬是不是在瞎摆置，明明没见到一点张云明的踪影，他却好像很有把握。”不过嘀咕归嘀咕，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小韩答应一定和老潘盯死每一辆车，不让张云明从眼前溜走。
　　 黄小彬三人驾驶着摩托车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山区道路上，一路上满眼尽是偏远山区的迤逦风光，黄小彬再次想起八年前的那场中越自卫反击战，眼前是同样的热带景色。
　　 大石山区平地只占很小一部分，可耕地寥寥无几，山民们只能把玉米撒播在石缝间的土堆里，靠老天爷下点雨水浇灌其成长，每年的收成完全是上天说了算。满山裸露着各种奇石和杂夹在其中的野草。但是，这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却异常丰富，间隔在山间的盆地森林覆盖，有近三千种热带植物，其中药用植物一千多种，素有“土特产仓库”和“天然中药库”之称。一路上，可以见到山民竹楼下的院落里铺满八角茴香。茴香又称八角，是百色的著名的特产之一。茴香树全身是宝，果叶与嫩枝均能制油，是制造高级香料、香精的上等原料。黄小彬感叹这里荒蛮的同时，老天爷对待人类又是如此公道。假如这里充满贫穷落后，人类又怎么会恋眷着这块土地？这个硕鼠还真会选地方。
　　 经过四个小时的跋涉，三人来到隆回林场，远远地可以见到覆盖在山间的树木，被整齐地从一个侧面统一砍伐过，裸露出泛黄的土石，院子里堆积码放着成材的木料却空无一人。
　　 听到摩托车引擎声，一个头上盘着蓝色头巾的中年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检察官，却不说话。龙副科长用当地壮话和他打了个招呼，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后才告诉小彬，这个人是林场的副场长，姓农，说有什么事可以问他。于是，三人坐下后，一边喝着农副场长冲的山茶，一面通过龙副科长向对方介绍此行的目的。当询问到最近是否有外人来过林场时，农副场长马上说：“昨天还有一个外省人来打听是不是有木材卖。”
　　 黄小彬立即问他叫什么名字？农说：“他说姓王，什么名字我没有问。”
　　 黄小彬马上拿出画像，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农副场长看了看，说：“像，但是那人有一脸的胡子。”
　　 “他是怎么来的？现在去了哪里？”
　　 “他是坐县林业局拉木材的货车来的，又跟那台车回去了。”
　　 黄小彬决定立即返回县城。
　　 三人回到德保县城后，立马来到林业局查找昨天去隆回林场的货车。林业局车队告诉他们那台车拉木材去了柳州，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听到这个结果，黄小彬心里又是一凉，心想：好不容易有了曙光，一眨眼又不见了，真是个戏剧性的人物和变化。黄小彬让林业局与柳州联系，看看是否能找到那个司机，林业局说连夜联系，明天答复检察官。
　　 天黑了，三人回到县委招待所，见到在车站守候了一天的小韩和老潘，他们说：一整天都没敢懈怠，紧盯着每一台进出站的客车。
　　 当听到小彬说发现了张云明的踪迹，两人也是兴奋的跳了起来。可是，再听听的结果，两人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急的直跺脚：“哎呀，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