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 西域漫记
全全的一头新生才十几天的刀郎羊羔被成年的公羊挤死了,全全看上去十分难过。他喂养了十几只刀郎羊,据说这种羊只产于新疆喀什,品相好的刀郎羊价值好几万甚至几十万,主要用于观赏。前几天还有人愿以两万元的价格收购这头小羔羊,全全嫌价钱太低而未能成交,没想到几天后这头可爱的小羔羊就被挤死了。刀郎羊群中经常发生羔羊被公羊挤死的情况,这或许是它们成活率较低的一个原因吧。
全全解剖羔羊的一幕令人心情沉郁。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但我感觉那场景血腥而残酷。我想到一个词就是“适者生存”。这戈壁,这沙漠,这人类世界,到处都在重复证明着这一颠扑不破的道理。戈壁滩看似荒凉苍茫,但有人在此生生不息过得很好,亦有人不能适应而被淘汰。
2013年2月4日(星期一)阴
今天是立春日,天气竟然是阴天。这是此地一年中少有的阴天,也许老天爷在以这种方式提醒人们:春天真的来了!
昨晚在彭叔家里吃晚餐。彭叔夫妇非常客气,特意宰了一只雁鸭热情招待我们。彭叔家的房子比桂华家要宽敞,家里有冰箱、电视、电脑(不能上网)。一幅很大的老虎年画贴于北面墙上,透露着主人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
彭叔夫妇都已年过七十,三个孩子都在外面工作,老俩口守着几十亩地和这几间带小院的老宅,过着简单、清淡却平和怡然自乐的生活。他们都是湖南新田人,来新疆已有四十多年了,说起新疆,他们既感慨又充满了热爱,当然还有些些的无奈。
2013年2月5日(星期二)阴
新疆的特点是土地辽阔,煤炭、石油、天燃气储量丰富。疆北草原丰美,水源充沛,水果富足,风景秀丽,有天池和喀纳斯河,冬季暴雪;疆南戈壁沙漠,水源稀缺,春季沙尘蔽日,在塔里木盆地西沿有塔里木河及其支流叶尔羌河,和田产玉,喀什是南丝绸之路必经之地,至今保存着多处古文化遗址,如香妃墓、大清真寺、古城高台民居。
天山、喀纳斯湖、北明道、吐鲁番、阿克苏、喀什、和田、鄯善等是新疆有名旅游景观。
疆北汉族人较多,南疆的少数民族人口比较集中,新疆农作物以种植棉花、玉主、瓜果为主。
总的来说新疆缺水,这里的水资源主要来自昆仑山的雪水、天池水和地下水。地下水含碱量大,土地呈碱性。
2013年2月6日(星期三)阴
麦盖提的巴扎向来热闹非凡,尤其是接近春节的巴扎日,四村八乡远近的商贩和村民早早地来到这个占地两千多平米的农贸市场,有的人天未亮就来到这里抢占好位置。桂华一家也一大早便起了床,在市场上摆开了烟酒百货摊位。
我到巴扎上的时候,市场大院里已经人头攒动,喧声鼎沸。商摊一个紧挨着一个,有蔬菜、干货、水果、海产;有鸡、鸭、鱼、牛、羊、猪;有五金百货、山珍药材、水吃烧烤、服装布料、家具电器,应有尽有,连场院外面的马路边排满了卖春联和服装烟酒的摊子。熙熙攘攘的人流,堵得水泄不通的拖拉机、汽车、驴车、马车、摩托车、电动车,叫卖的喇叭震耳欲聋。
下午六点多收市,桂华的两处摊位卖了约三千元的货物,但她说比起往年来少了近一半的收入。
我在巴扎上转了几圈,想买一顶维族人的手工四角小花帽和一把维族人常带的皮夹克(英吉沙),可都未找到。倒是在维族人的烧烤摊子上看到一位维族汉子随身携带了一把皮夹克。这名维族人摆了一个烧烤摊,但今天却没有烧羊肉,只有烤鸭肉。我在等待吃烧烤的时候,一位白髯垂胸的维族老人拿着从羊肉摊子上买来的一块手掌大的羊肝和一小坨羊肉,走到烧烤摊前,用维语跟烧烤摊主说了几句,烧烤摊主便从腰间取下一把微微上翘的小弯刀(就是我想买的那种皮夹克),递给老人。老人接过皮夹克,三下两下将手掌上的羊肝羊肉割成小块块,然后拿起烧烤架子上的细铁纤把羊肝羊肉窜成两串,交给摊主给他烤制。这过程使我想到维族人生活的自然随性,人与人之间和谐友善。据说维族人很喜欢赶巴扎,他们逢集必赶,哪怕身上只有一块铁,也要到巴扎上去吃掉。
皮夹克属于管制物品,现在很难买到了。
2013年2月7日(星期四)晴
院子里很安静,洒满清新的阳光,畜栏那边传来牛羊的鸣叫,凉棚上和枣树的枝头鸟儿在欢快地嬉戏着。我享受着西域春日暖暖的宁静。桂华一家都在忙着过年的事情:合面、炸麻花、包饺子、炸鱼蒸肉。
院墙边的土灶里燃着旺旺的柴火,劈柴被烧得噼啪作响,烟囱上冒着袅袅的青烟;一只小蜜蜂在我的耳畔嗡嗡地盘旋。还有什么比这种简单的幸福更让人愉快呢?
我想起诗人海子的诗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2013年2月14日(星期四)正月初五 晴
在这戈壁深处的小农场里细细体验着新疆的年味,别有一番感受。
今天是情人节,妻子用自行车驼着我到农场边缘的原野上转了一圈,田野里已经钻出绿茸茸的麦苗儿。
夜幕悄悄降临的时候,我们走在返回的路上。望着暮光下桂华家小院的木栅栏,我随口吟出一段诗句:栅栏上的鸟儿惊慌地飞走了/只留下季节苍茫的脚印//戈壁冒昧的闯入者/雁阵,把火热的激情撒在沙洲//季节河为梦想断流/野鸭戏弄着苇尖上的皎月//春风从胡杨林吹过/地平线上弥漫远古的黄昏/
2013年2月15日(星期五)正月初六 晴
春节长假就要结束了,桂华的孩子们陆续返回单位工作,我们也准备在出节后即踏上归程。快乐的日子过得真快!
整个节日,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儿女的婚事。现在讨媳妇的费用越来越高,动则十万八万的彩礼,还不包括婚礼的费用。陕西、甘肃、河南、四川等地尤其如此,新疆南部条件相对艰苦,此地的女孩多往外跑,本地小伙子找对象比较困难。一些男孩子到内地去找媳妇,或通过考学校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考不上学校的便到外面打工,真正留下来务农的很少。
新疆的汉族人对这里的生活环境还是十分眷念,尤其是老一代汉族居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环境,不愿离开这片土地。新疆人的思想观念比较保守和传统,他们的文化生活十分贫乏。
2013年2月18日(星期一)正月初九 多云
春天已经降临,冻土开始湿润,碱坑里的冰雪悄然融化。鸟儿飞到果树和杨树上啼叫,大雁又陆续飞了回来,空中时常响起羽翅在空中扇动的声音。羊群在棉田里悠闲地嚼着秸杆,有的就匍伏在地上歇息,一只小狗趴在一头母羊的肚子上酣睡。
大片的麦田开始泛青,空气中弥漫着茅草被燃烧的气味和泥土的芳香。麻雀飞到院子里觅食,畜棚里传来牲畜哞哞的嘶鸣,隔年的枯叶纷纷从树枝上飘落,我听见了春芽在枝头萌动的声音。
2013年2月19日(星期二)正月初十 多云
昨天,我在油路上散步,一位维族妇女赶着一辆驴车从那边走来,后面还牵着另外一头黑驴子。也许是驴子见到戴着变色眼镜拄着双拐的我,受到了惊吓,驴车在我面前整个地侧翻了过来,那位妇女也随着摔到地上,所幸没有伤着。她很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好驴车,匆匆离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深感愧疚。
2013年2月23日(星期六)正月十四 阴
我不得不赞美茫茫大漠上那些坚韧的野草,只要有一点水露和阳光就能生生不息茂盛地繁衍,给大地奉献一片耀眼的绿茵。它们同那些高大的白杨、浓郁的红柳和苍劲的胡杨树一样,都是季节精彩的舞者,大自然繁荣兴旺的脊梁!
2013年2月24日(星期日)正月十五 晴
元宵节,没有爆竹,不见花灯,晴朗的蓝天下戈壁一望无际。寒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杨树,鸟儿在枣树枝上和屋顶上啼叫。农民开始驾着拖拉机剪割地里的棉秸杆。人们打点精神,收拾梦想,开始了新一年的辛苦劳作。
桂华家没接宽带网络,也没有电脑,场部小街上唯一的一家设备破旧的小网吧也因为没办营业执照而被关门停业。我来到这里的两个多月里,整天的活动就是捧着茶杯坐在桂华家的小院里享受朗朗的温暖的阳光,看蓝天上悠悠的白云、自由飞翔的鸟儿、风中轻轻摇曳的白杨,耳旁是畜栏里传来的牛羊粗重的鼻息和悠闲的嘶叫;有时到戈壁沙洲漫步,看大漠的日出日落,看夜空明亮的星星,这是一段真正的简单而清静的悠闲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