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豆腐宴(散文)
豆腐干做菜主要是与别的菜料搭配使用,如上面所提的炒三丝,其中的榨菜还可以用茭白、韭黄、蒜苗、芹菜、蒌蒿、青椒,甚至用雪菜等替代,只不过名字就不一定是“三丝”了,但味道却各有特色,平常在家中轮番上桌,很可以调换口味,避免单调。
当然,用豆腐干单独做菜的情况也并非绝对没有。扬州一带有一种叫作烫干丝的著名小吃,就是用白干制成的。将白干用平刀劈成薄片,再切成细长丝,用开水反复淋烫,一来淋去豆腥味,二来把干丝烫软。烫软后装入盘中,呈尖角状。另需专门配制汤汁,用鸡汤、生抽、糖、味精、姜丝、葱白、桂皮、水发香菇等用小火熬成的汁,从尖角上慢慢淋下,至盘底少许漫起,再在上面盖一点香菜沫或红椒丝就成。这是淮扬名菜!
扬州还有一种也是用白干烹制的当家菜,叫作大煮干丝。顾名思义,它与烫干丝最大的不同在于煮,并且配料也更随意,象虾仁、鸡丝、笋片、木耳、蘑菇、海带、洋葱等等都可以随便添加,当然味道也比烫干丝更杂。
如果把豆腐干切成小方块,下油锅炸至半空状态,再加入各种佐料用小火慢慢熬煮,直到把汤汁收干,则可以做成麻辣、五香、蜜汁、糖醋、卤味等各种口味,不但是下酒下饭的佳肴,更是上好的茶点。闲来无事或有二三好友来聚时,一杯清茶,两碟茶干,细嚼慢品,或许很可以嚼出一点食物以外的滋味来呢。
百叶又叫千张,是一种很薄很薄的豆干,但不能用它来制作烫干丝和大煮干丝,做三丝勉强可以,却也不及豆腐干来得有味,这当中正可见出百叶与豆腐干的不同来。把百叶卷成管状后再打一个结,就成了百叶结,主要用来炖肉。而把百叶平铺,填上加好调料的肉末后包成春卷的样子,则成了千张包子,一般为清蒸。
与百叶看着相象,实际却大不一样的,是豆腐皮。我们那一带,过年时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做“皮卷”,皮卷就是用豆腐皮做外衣,里面裹着肉末的一种油炸食品。卷的时候都是依着豆腐皮的大小做成长条子,待水份沥干后,再剁成约一指宽的小段,在温油里炸熟,收藏。这种皮卷是专门用来炒青菜或大白菜的,除此之外,好象还没有人尝试过另外的方法。我对于这种东西并不觉得十分好吃,但有的人却实在太喜欢了。不过用皮卷炒过的青菜或大白菜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香味,我也说不出来,须得亲身体会过后才能明白。
在我看来,豆腐皮最大的用处无疑是做素鹅。素鹅这个名字实在起得很形象,初一看,真象一块一块上好的烧鹅肉,黄嫩黄嫩的,泛着油光!
素鹅外面是豆腐皮,里面有馅。馅有好几个品种,有萝卜丝馅,有藕丝馅,有雪菜馅,有金针菇粉丝馅。馅炒好后,把豆腐皮用水泡软,填上馅,卷起,两端封口。沥干水份后,在温油里拉一拉,至表面金黄如烤熟的鹅皮就成。刚出油锅的素鹅味道最好,香、酥、嫩、糯。如果一时吃不完,过后冷了,则只需在饭锅里蒸热即可。
不管是萝卜丝馅还是雪菜馅,里面都有豆腐的成份。新鲜的萝卜刨成丝后,先在开水里焯一下,把萝卜气味去掉,剁碎,加油渣、豆腐丁,用猪油炒。雪菜馅除加入豆腐外,另需笋丁、肉丁、小葱。这两种馅不仅可以用来做素鹅,并且,萝卜丝馅还可以做饺子,蒸熟后用糖醋炒,是饺子中的极品;雪菜馅可以做清明果,也可以夹窝头,别具风味。
油豆腐是由豆腐经油炸而来,但据说做油豆腐有专门的豆腐。炸得好的油豆腐皮厚里空,富有弹性,如果往它的腹腔里塞入肉末,如油面筋一般,则既可炖汤亦可红烧。也有人把油豆腐切碎后混入其它蔬菜中一起炒,其实吃不出特别的味道,还不及用豆腐干来得好。
我觉得油豆腐最好还是炖肉,就如本文开头所说的那样。炖透了的油豆腐夹着汤汁,入口淋漓,满口生津,简直比肉还要好吃哩!如果用油豆腐炖新鲜猪肉皮,则可以做成冻胶。肉皮胶质极其丰富,上冻后相互凝结成块,慢慢咀嚼韧而不硬,油豆腐夹在肉皮之间,松而不散,当中的胶汁凉丝丝的,油而不腻,入口即化。这道菜特别适合冬天里早上下稀饭。
剩下的就是豆腐渣了。豆腐渣又粗又糙,难以下咽,很不容易引起食欲,所以通常没有人想要吃它,这本是一种废料,一般多是用来喂猪的,不过也不是不能食用。特别是现在条件好了,可以加入一些配料调节口感。最现成的是鸡蛋和雪菜,雪菜要切得很细,一来用作调味,二来使豆腐渣变得疏松,不至于被泌成一坨。豆腐渣不需太多,一般三口之家早上用豆浆机自磨豆浆后滤出的那点正好,但需滗尽水份。鸡蛋一个或两个均可,捣碎,炒成蛋片。加入雪菜翻炒至七八成熟,改中小火,倒入豆腐渣,加盐、糖、鸡精、白胡椒粉快速翻炒至松散,最后加葱花。豆腐渣即使用这样的方式炒成,也决算不上什么美食,但每当被荤腥吃得口舌肥腻的时候,偶尔吃一次两次,味道倒也挺不错的。
豆腐除出煮羹做菜以外,也是煲汤的好料,最著名的有腌白菜豆腐汤,汤色金黄,降暑开胃,可作夏天里发痧去滞的药食;豆腐咸鱼汤,最好用腌制的小黄鱼干切成小块,盐卤豆腐切薄片,小火慢炖至鱼肉散开,用来下饭时,那饭真如水中活鱼一般,不必咀嚼和下咽,自个儿就滴溜溜地“游”入喉咙去了,并很有再来一碗的冲动;豆腐皮蚕豆汤,蚕豆须是老豆,泡胀去壳,与豆腐皮一起熬至豆瓣腐化,这汤喝起来不但豆汁感很浓,并且嘴里有“摩沙”的感觉,却又决不粗糙,好比极稀的豆沙。另外,在温州的早餐摊上,也有把香干切成丁子后,煮成汤用来下炒米粉的,我也曾经品尝过,炒米粉的味道确实很赞,那香干汤却实在不敢恭维。
除此之外,豆腐尚有许多别的做法,比如,油炸臭豆腐的名气在豆腐家族中要数最大了,但我不喜欢,因为它实在太臭了,所以这里就不作介绍。腐乳更是最最普遍的传统佐餐小菜,几乎没有不知晓的,所以也不必赘言。但腐乳吃剩后的残汤却有许多人不知道它是上好的调料,可以用来蒸肉、蒸鸡、蒸鱼,这当中尤以腐乳汤蒸带鱼最为有名,有鳓鲞的风味,却比鳓鲞更酥,更细体。
如今,有多少人总是抱怨老吃同样的菜吃得腻烦死了,却又想不出,更做不出新鲜的式样来,人一到菜市场里“头就大”,几乎天天为做什么菜而烦恼,发愁,却不知单单一个豆腐就能变出这么多的品种来。假如把以上所说的不同做法的豆腐菜每天一样轮流做一遍,估计至少也在半个月以外了。同一个菜肴,半个月才轮上一回,我觉得应该不会如何令人腻烦。何况菜市场里哪怕再怎么贫泛,也不至于落得只剩下豆腐的地步,总还有别的荤素可供选择,并且这些荤素同样也是可以变换花样的。
问题的关键似乎全在“用心”两个字上,只要多费一点心思,多下一点工夫,一个小家庭日常所需的三五个小菜总还是完全变换得出来的,就看你兴趣在不在这里。不光饮食如此,但凡生活中大多数的经验都是这个道理。
其实,自从我不幸患上痛风的毛病以后,与豆腐早已断了缘分了,就连家乡最有名气的西施豆腐,从此也再无口福。早先时,我是很喜欢豆腐的,各种做法的都喜欢吃。即使现在,有时候实在也很想过一过嘴瘾,无奈病患在身,到底不敢乱来。于是,就只好略略地把它们写在纸上,装出“闭目养神”的样子,用脑子里的臆想来解解肚里的馋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