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林子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他看着她，走到床边躺下来。小林子也走了过来，躺在他一旁，枕在他胸口。他抱着她，很安然。小林子说：“我明天就去西安了。我想......”
　　 “把你的第一次给我。”
　　 “恩。”她点了点头。
　　 他说：“你还小，刚刚十八岁。等你长大了了再说吧。”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想给你嘛，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很多事情你还不懂，等你懂的时候再说吧。好好睡吧，我抱着你。”
　　 小林子倚在他的怀里不在说话，她本来就是一个话很少的人，而徐小千也是一样的。她是因为喜欢他才一直在找话题，而他只是觉得不像伤害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女孩。他们就这样很安然的度过了这天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徐小千买了早点回来。他们吃过早点，然后就离开了阳光旅馆。他们看见街上的一家照相馆的玻璃门被砸了，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他们穿越了白王镇最长的一条环山路，然后去了那条河，河水已经有些许的臭味了。他决意报复蒙羊乳制厂，但是他的能力有限，而像砸人玻璃窗的小孩的游戏太幼稚。他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就是去堵住蒙羊乳制厂的出水口。
　　 他们很快来到了蒙羊乳制厂的后墙根下，他看了看出水口，足足两米宽，一米深。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由难度的。于是他再一次思前想后，终于，他又想到了一条妙计，就是往这个池子里撒尿。于是小林子转过身，他朝里面撒了一泡尿。系好裤腰带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尿也会顺着污水而下，最终流进泉河里。
　　 小林子说：“尿还是一样流到河里去了，你这不是白费劲嘛。”
　　 他说：“算了。只要当时心里痛快就行了，起码我尝试了。”
　　 小林子说：“十月十三是我的生日。我想你能来西安看我。”
　　 他看了看她，还在想着怎么能报复蒙羊。说：“我尽力。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只要你来，只要是你送的。”
　　
　　 四
　　 他现在没有职业，也就是没钱。要去西安，得要钱；要送礼物，也得要钱。终于，被他想到了最好报复蒙羊的好办法，就是去赚蒙羊的钱，也就是去蒙羊打工。既报复了，也有钱去西安给小林子过生日了。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在这个自欺欺人的年代里。自欺欺人是一种懦弱，也是一种自卫和自慰。
　　 他送小林子回了家，自己也去了大刘那。
　　 兴隆镇合并白王镇，失业的不只是徐小千和大刘，还有很多的政府工作人员。这里的政府不是公务员，大多都是钱买的。长久以来，大家都是对本镇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这下一来，都懵了。所有人，农民、商家、政府人员，视线都停留在白王镇。这就是小地方、小视野。
　　 何静就是其中一个。
　　 何静失业后，最后还是找了一个做打印的工作，虽然和打字差一个字，但相对轻松很多。始终，在徐小千的心里，何静都占据着重要地位，哪怕她就传言的那样风骚，哪怕自己亲耳所闻她那样风骚。都说吃不着葡萄才说葡萄酸，怎么不想想因为葡萄酸才吃不着葡萄。徐小千的悲哀不是一味的奉承自己的心态，而是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徐小千路过那家被砸的照相馆，看见一个女人很眼熟，那个人就是何静，脸上还有几道被扇耳光的痕迹。他骑着摩托车慢了下来，何静认出了徐小千，喊了他一声“哎”让他下来。徐小千放好车，走进了照相馆。
　　 这个照相馆是政府里的招商办的老王开的，他知道了她和老王也有一腿。何静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你是以前咱们政府那个看门的？”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镇长被调去哪里了？”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小千。”
　　 徐小千看了看她失望的眼睛，这次她没有带眼镜，看起来很忧伤，他想：何静的隐形眼镜还是淡蓝色的。何静算是徐小龙喜欢的一个女人，在他喜欢何静之前，他有过两次的恋爱经历。
　　 第一次是在四年前，对方是政府对面卖水果的女孩，那时候自己还是那个看门的。他们两人是经大刘介绍的，谈了大概四个月后，有一天他出去玩。那天他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的，碰巧遇到了其中一个朋友的情敌，双方打了起来。本来他是去劝架的，可是没想到被奸人暗算，一觉踢中命根子，痛得他退到一边蹲了很久。也就是那天晚上，卖水果的女孩来找他，然后很自然的上床。他说自己不方便，不能办事；女孩就不乐意了，说他是性无能。然后就吵起来了，之后感情就没了。
　　 第二次是在两年前，他喜欢上一名中学的老师。教语文的，叫张天梅。张天梅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很会说话，两人感情也一直很要好。但后来还是因为她太能言善辩，以至于无情的夺走了徐小千的几乎所有朋友，两人感情出现不和。后来，还是因为上床的缘由，本来他们是说好的周末同床的，但那次他气愤到整个人喝翻了，跟朋友去做足疗的时候跟沐足小姐睡到一起了。虽然没发生性关系，但是两人还是为此分手了。只是分手很久的以后，他们又开始联络了，像普通朋友那样。
　　 后来他就想：万一以后再和女人分手的时候，绝对不能是在床上。
　　 何静除了风骚以外，其实还有一点非常有名气，那就是书法。很难有人相信这样一个风骚的女人会写得一手好字，但事实上她就是写得一手好字。她所擅长的是狂草，比张旭的书法还要草。每次镇上举办文艺比赛，横幅对联什么的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包括墙上的那些宣传海报，诸如“只生一个好”。由于写的极其狂草，都以为是“只生一片好”，以至于有一年有很多独生子女家庭都添了新丁，大家都以为响应当年毛主席的号召“人多力量大”，害的大家为孩子的户口问题奔波。
　　
　　 五
　　 天气持续着夏日的高温，而本属于秋季的九月，日常温度依旧如人体的37度。顺着马路面远远的望去，所有车辆行人都已经飘渺到犹如电视机卡到的画面。天气会依旧持续如此般的高温，一直到冬至。紧接着的将会是持续的降雪天，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严寒......
　　 徐小千看着墙壁上贴着的报纸，日期显示是昨天的，板块是一栏特别报道。他想：难道这就是世界末日了？但又有一个念头叉开了他的担忧：即便天气变换异常有如何，又不是没有过。这几年来，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有过不同程度的灾害。从不下雪的长沙漫天飞雪，从来下雪的西安一片雪花也看不见；从来炎热的湖北暴雨成灾，淹死人数名，从来温和的西安持续高温，中暑人数千名。他想这应该不是世界末日的到来，而是人这个东西对大自然的恶意破坏所带来的报应。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墙壁是蒙羊乳制厂的墙壁，徐小千是来应聘工作的。面试的时候工序很简单，只是需要交一份简历，而徐小千的简历更简单，除了姓名出生年月日等等之外，个人经历只有一句：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此地，高中辍学后就在镇政府看大门。后来他应聘上了，是做后期鉴定，说白了就是别人做好饮品，他负责品尝有没有异味。
　　 徐小千天生有一条不同于常人的舌头，可以从各种矿泉水中品尝出来其微小的差别。有时候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保健品之后的后遗症，但是几年来一直如此。后来他安慰自己说：这是天赋异禀，注定自己将有所大成。是将，而不是现如今。
　　 徐小千看着眼前几十箱矿泉水，一箱三十瓶，起码两千瓶。他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反而他是一个很喜欢这种比较繁琐的麻烦。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基本上算作是无所事事，无所事事到没事会撒一把沙子在地上数数，一数就是大半天。他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一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感觉还好有点涩。不错。然后又拧上盖子放进一旁的机器上，旁边的哥们则负责还原开口处。然后他又拿出一瓶拧开，喝了一小口。感觉同是。
　　 这样长久以来，他的嘴不麻木，肚子却承受不了了，每隔一个小时要上一次厕所。而且他鉴定的饮品何止是矿泉水，还有酸酸乳什么的。所以每隔两个小时要大便一次。但他又想象答应小林子的事情，总不能女朋友生日让女朋友请客吃饭吧，他是一个从来不会用女人钱的男人，他觉得这是男人应该承担的。
　　 蒙羊乳制厂的老板是北方人，是一个很有能耐的大人物。听闻曾经他曾是北方某省的黑社会大哥，后来赚到钱就弄了这样一个乳制品厂，用来洗黑钱，然后做正当生意。基本上所有的黑社会都是如此，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就会想做一个正常的商人，但似乎忘记了一个词语叫做奸商。
　　
　　 六
　　 徐小千下班的时候，路过大门看见聚集着很多的人，都是厂里的员工，穿着厂里一身绿色的工作服。他们聚集在一起看着墙上贴着的一张通知，他挤了过去，看见痛着上写道：“我厂为感谢广大人民群众一直以来的支持，特别在建国六十一周年举办狂欢夜，更有丰厚奖品拿，特别邀请歌手许崇来助阵。望广大民众前来观看。地址：兴隆镇蒙羊乳制厂内活动大厅。时间2011年10曰1日晚8点。”
　　 他想了想：这个许崇是谁啊？歌手？唱过什么歌？怎么不认识？他回到大刘那里，大刘跟他讲，许崇是一个网络歌手，已经在网络里潜伏了很多年。大多数的网络歌手潜伏的太久就直接潜水了，再严重点的就溺水了，而许崇是惟一一个没有溺水的网络歌手，代表作《半城沙烟》和《残桥断雪》。这种歌手的音乐旋律一般都是一个模式，没有高潮，歌词更是简单而忧伤，很全面的表述了小情小爱的无聊。多数歌迷都是以中小学生为主，人称十六岁以下人士的偶像。
　　 他计算了一下日子，距离国庆节还有三天，他到时很想见见这个所谓的“偶像”。他对大刘说：“我们厂举办国庆狂欢夜，你去不去？幸运观众会得到很丰厚的奖品。”
　　 大刘听闻有奖品，连忙点头。
　　 他是很讨厌别人世俗的，但对于大刘如此，他到是一点也不反感。大刘这个人是很难说的清的一个人，说他世俗，他曾捡到别人的钱包立马归还，虽然里面没多少钱；说他不世俗，对于别人的施舍，他从来不会拒绝，虽然施舍他的正是那个丢钱包的人。大刘的话不多，对谁都一样。他说：“天色还早，我要去看看医生。”
　　 大刘问：“生病了？”
　　 他说：“我在厂里是做质检的，就是品尝饮品有没有什么意味，这一品尝就是两千瓶，胃不舒服。”
　　 大刘说：“哦。那你真是辛苦了，每一瓶你都品尝过，真是对广大消费者的负责啊。”
　　 他推着摩托车出了门，看见路上行人很多，多半以学生为主。他又算算日子，应该是星期四，上课时间。一路小心的来到医院，刚走进门，里面的阵势下了他一跳，人山人海啊。他想：看来这个医院的医疗水平是很好的。他来过来一个学生问道：“小朋友，你这是怎么啦？”
　　 小朋友看了一眼他，很不屑的说：“肚子痛。”
　　 他又拉过一个女孩子问道：“你又是怎么啦？”
　　 那个女孩子一样不屑的眼神说：“肚子不舒服。”
　　 他没有再问其他人，而是跑去挂号处挂了一个号，坐在人群的最后方等候着。等着等着天就黑了，月亮爬上了医院后墙外的树梢，懒懒的月光洒在人们的身上。很多人不停地向医院后门和前门外跑，边跑边说：“他妈的不知道吃了什么，难道是禽流感？”于是，他想：禽流感？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肉了。
　　 在他万分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了他。他来到医院走廊里，两旁的椅子上坐满了人，都在打着吊瓶。他来到了专家门诊的办公室前，推门而入。专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刚刚从市里中心医院退休，是这个医院返聘回来的。
　　 进了门，医生让他坐了下来，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他捂着肚子说：“我胃不舒服。”
　　 医生看了看说：“哦，原来是胃下垂了，不要紧，做个调整手术就好了。”
　　 他说：“喝多了水就要做胃部调整手术吗？”
　　 医生不慌不忙的说道：“请你务必相信我们的医疗水准，相信我们医生是以救死扶伤为职业道德。我们都是中心医院下来被返聘回来的，这种小手术我们做过很多次，机会没有失误。”
　　 说完，门外走廊里传来歇斯底里的痛哭声，不只是那个患者的家属哭喊着：“三娃子啊，没想到一个阑尾炎就要了你的命啊。”
　　
　　 七
　　 医生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请你相信我们的医术，我们是这里最好的医院，你没得选择。”
　　 他已经是万般无奈，只得答应下来。但是他很迷惑这样一个胃部调整手术得多少钱，他问：“这个手术下来得多少钱？”
　　 医生说：“七万。”
　　 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撒腿就跑，跑离了专家门诊，径直到医院门口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医院门口停放着很多车辆，还有一辆警车，更有一辆车上写着“电视台”的。很快车上的人都匆忙的下来了，警察很快隔离了现场，正好将他隔在了大门的里面，一名记者和摄影师挤过他身边向里面奔去。由于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他也跟了进去。一直以来群众都具有看热闹的心理，他也是一个群众之一。他尾随记着来到刚刚的走廊里，从走廊的最里面走出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摄影师忙扛起摄像机，打开镜头，记着上前拦住几人问道：“听说今天来咱们医院门诊的人很多，是几年来最多的一次，请问他们都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