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轻叹一声：“这些年来不知怎么的，社会上冒出许多这样那样的圈子，其中最顽强影响较大的要算法轮功了，即而又由基督教生发出多种形式的教会……政府在这方面没少下功夫，推行了多样的科技宣传教育，也采取过强硬的行政手段，正式宣布取缔邪教组织，而他们又改头换面信仰天老爷，想着信老天爷总没罪过吧！殊不知这些小儿科的玩意儿最终还是害了自己！哼，什么老天爷呀，共和国成立那天起就破除迷信，破到科学发达的今天还拱出个老天爷来了，这些迹象难道仅仅只是迷信吗？这世道花样百出，前些年还有什么鹤翔功和各式门派的气功。这样的功，那样的教，几十年来此起彼落弄得人们眼花燎乱、思想混乱！”
　　 在他凝重的点头中，她似受到了鼓励，脸上有了些激动，柔和地睨了他一眼继续道：“哼，搞得我们农村里也不得安宁，原本勤劳顾家的善良男女丢掉田园庄稼一茬茬的往外跑，去传播他们么得影形也没有的狗屁信仰，发展信徒。好似俺们这些不信那一套的反而守旧落了伍，跟不时代的步伐了。在这些空洞盲目祟拜的追求下，弄得许多家庭无风起浪的吵骂不休，摔盆砸碗的拳脚不断，伤了感情，耗了精神，损失了财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自以为坚强不晓得悔醒哩！”她激动得脸颊微红两眼放光，他憋在心里的愁绪烦闷总算遇到了知音，找到了发泄点，正冲动着想一解胸愁全盘托出。
　　 猛一激灵，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上次和她闲聊中险些失口。政府正出巨奖鼓励揭发邪教团伙，他一旦露口泄漏蓝芸的行径，被抓受教育倒是应该的，但……现在惩罚总是脱不了与经济挂钩，如果没了退休工资像他们靠退休金生活的，经济损失可就大了，到时无法面对后人，你还得养着她呢？想到了个人的利益关系，不得不关闭心中的这口恶气。
　　 他遮掩着把目光转向时钟，一见已四点多了，没想到心思对路话板密，吃惊着两个多小时眨眼就过去了。不由想到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俗语。心里一动，已到晚餐时间了，何不邀她在不远处的酒店里来个酒逢知已千杯少呢？想法一冒头，就觉有点怪怪的，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吃饭喝酒的程度，她若不给面子他岂不尴尬，但他不愿放弃这个荒唐的念头，半真半假玩笑着投石问路道：“哦，你忙么？已近晚餐的时候了……”
　　 她没回过神来，以为他要回家了，“哦，看我啰嗦起来就没完，耽误你回家了吧？”
　　 “不，是，我是说……”没想到她会误会，心急便语不连贯了，目光也有些躲闪了，“我是说，今天谈得投心，想邀请你找个小店喝一杯，不知意下如何？”
　　 “啊，那……”她一愣，眸子里有些迷离，旋即表情甜美地眯着，“啊，是这样呀，我倒巴不得哩，只是要老板破费合适吗？”“有啥不合适的？”她感觉出他的实诚，调侃着应允道：“好吧，那我就陪老板喝一杯，但……”
　　 他困惑着说：“啊，但什么呐？说吧！”
　　 她戏谑着：“别把我当三陪小姐啊！”
　　 他在心里嘘了口气，宽松愉悦地笑了，“我可没办什么培（陪）训公司喔，还三培呢，什么也培不了哩！”两人相视一笑，目光在空间对接，瞬间闪开了。
　　
　　 五
　　 当他们谦让着在一家卫生较好的中档餐厅坐下后，不知怎的两人的关系有了点儿紧张，没了书店里无所顾及的融和了，目光在尴尬中不自然的躲闪着，情感上感觉有点儿别扭。突然间她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喊道：“牛牯！”那叫牛牯的似乎听得喊叫走得更快了，她毫不犹疑地扯身追了过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敲着鼓，真有点带小姐出来陪酒的惶惶不安，不由也紧张的跟了过去，他站在店门口见她和那男人时争时吵的闹得很激烈，看情景感觉是非常熟悉的人，他想：不会是她男人呗？心里忐忑地猜测着，最后见那男人挣脱她的拉扯扬长而去，听得她追着背影喊道：“牛牯！你个狗东西，不赶紧回去有你后悔的哩！”她盯着背影怒视片刻，无奈的回转店堂匆匆奔到酒橱拎了一瓶酒，睹气地把酒瓶往桌上一顿道：“哼，狗日的！这世道真他娘的翻天了，喝！今儿和老板好好喝！只有醉眼中看这世道才觉不闪眼哩！”
　　 她绷着脸不知来的哪股邪气，辛文奇怪着，怎么还没开喝就有醉意了哩？他嘿嘿地笑着自我解嘲：“唉，我这人傻气了，邀你喝酒还要你买酒呢？”她给他个沉默的讪笑，拧开酒瓶把两个杯子斟满，说：“下次请我再喝一次就得了，来，干杯！”豪气地一仰脖子，示范着把杯子亮了个底朝天，辛文只得陪同照样，但心里惊异，不知刚才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对她的刺激好似很大，他担心她以酒浇愁醉坏身子，小心地试探着问道：“哦，刚才那汉子……”
　　 她睨了他一眼：“不是个东西！”说着第二杯又满上了，他牵强地陪着她连干三杯后，她脸现桃红才略显平和，歉意地叹了口气。
　　 “唉，那男人是我表姐的老公，出去一年多时间了，前段听得有人说他死在外面了，弄得我那表姐要不是族亲们劝着，还要伤心着痴情出去找他哩，后来在不甘中散发了许多寻人启事，发微信贴子找他个没良心的龟儿子，真他娘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哦，他为什么要在外面跑呀，怎就不和家中联系呢？”
　　 “还能为什么？传他娘的鬼教呗！丢下田地抛家弃子，离家一年多了没个影儿，传说他死在外面了，今儿我还以为碰到鬼哒哩，好不容易撞上他个砍脑壳的。劝他回家去看看，又被那没良心的家伙挣脱跑掉了。鬼娘养的，被什么永生的鬼话迷了心窍，这样的人如真能永生，岂不成了祸害千年的鬼蜮了吗？世上哪还有公理哩！”
　　 “现在这怪事还多着哩，你表姐怎就遇到这么个糟心男人，遭孽哒呀！”他原疑是她丈夫，虽然悬空的心放下了，心里又冒出蓝芸了，不觉扰得他心思沉沉的……
　　 她沉闷地瞅了他一眼：“唉，怎么说哩，他原本也是个好男人呀，勤快顾家，把个小家弄得熨熨贴贴的，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好男人呢！真不知他鬼娘的吃错了什么药，什么鬼怪迷了他的心，说变就变，变得这般没心，没肺，没人性了。这鬼世道呀，还真会改变人呢，他妈的！一个个的神化自己蒙骗他人，鬼话连篇弄得你颠三倒四的！”接着她讲了现在农村里荒着田，闲着的人扎堆多，乡里许多像他这样长年在外面跑的人，里面还有吃官饭的哩，他们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听得圈子里还有甘心献身的女人陪他们睡觉哩……
　　 此时，她已被酒精熏染得半醉半嗔了，醉红的眼眸温热出些许暧昧，调侃地钭睨着他说：“女人不管在什么时代，即是祸水又是受害者。男人掉到温情的淫窝里能不晕头吗？狗娘养的！贱男淫女！我就不信他会有啥好报！”没想到一语成谶竟被她说中了。他俩在悲情的感叹中，逐觉灯晃光摇，在夜色朦胧里渐入醉意佳境……
　　
　　 六
　　 辛文他俩原本是在艰难中坚强组合的，拿现在的话讲是真正的裸婚结合。在那个年代她是下放知青，他是国家全民制工人，月薪也只够养家糊口。结婚生子后艰难的抚育孩子，蓝芸在农村一年忙到头年底有时还得交超资款。什么是“超资款”？就是你辛苦劳作一年后，生产队给你仅能生存的物质你吃过了头，就叫超了资，那部分超资的钱你得找给生产队。在那困苦的年代他们思想单纯相濡以沫，携手并肩恩爱与共的走了过来，迎来了知青的春天。蓝芸返城后，几年来的农村艰辛使她懂得了珍惜。在辛苦的工作中做出了成绩，在抚育子女的成长中逐步改善了家庭的窘境。
　　 人生如戏尔，倏忽几十年。没有想到在白头晧发时，本该和谐的家庭却由于飘渺在宇宙空间的虚无圣灵给毁灭了，葬送了幸福晚年的和美。当然像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例子还很多，这股比雾霾更为严重的毒害，给人们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造成了严重的危害。
　　 这些年政府为纠偏镇邪，在强力的舆论宣传教育下，对少数造成严重社会影响的黑恶势力实行了严厉打击。蓝芸尽管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恐惧，如梦魇般的时时刻刻攫住她脆弱的心理，每次从外面回来总觉虚虚的漂浮着。辛文则不无讽刺地道：“呵呵，地下革命党回来了呀！”她则虚张声势道：“你别乱说啊，我不是什么革命党，宗教信仰自由！”
　　 “我知道你意识上是没有反党，但以你现在的身份信仰只应一个，就是信仰共产主义，为人民服务，你入党的誓词没有忘记吧？”他挖了她一眼：“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与你入党的信仰誓词背道而驰，你的所谓宗教信仰政府早已下令取缔，并破获抓走了不少顽固头目，你能说他们没有罪公安能抓人吗？说不定哪天就会论到你了，别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迷不悟啊，还是给后人留个好的表率吧！”
　　 他盯着色厉内荏的她，心里又泛起一丝怜惜，“蒯高新你很熟悉吧！从他的学历知识，到工作职务都是令人瞩目的喽，本来有个辉煌发展的好前程，可惜没把握住人生的风向，被一股邪风改变了航标！”他稍做沉呤，语调恳切地道：“你也一定还知道，他是被什么给毁了吧？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哩？如他的名字一样“蒯高新”本来揣着轻松的“高薪”一下子身败名裂失去了生活的本经，为什么万能的圣灵就保护不了他呢？多叫人痛心啊！”
　　 她剜了他一眼，他的话虽然在她心里没掀起多大波澜，但也有所触动。蒯高新这个人她非常的熟悉，八十年代名牌大学毕业分配在辛文单位，几年后机制改革调入乡镇任乡长，不知怎么搞的后来跌入了圣的圈子。参与也就罢了，他却放弃本职工作外出游说传教半年有余，当时她听得不由也感到震惊为他担忧。当然那时她对全灵圣的概念刚起蒂，所以才有这样的感觉。由于蒯的身份特殊，有着高学历的理论水平，同时他所担任的领导职务具有很强的诱惑性，至使他呆的那个乡镇危害不浅，许多人都掉进了圣灵的陷阱里。
　　 辛文见她沉默着，继续启发道：“还有我们单位的江文君陷进法论功，公开宣传退党退团反对党的决策，歪曲国家领导人，历数社会弊端鼓吹多党执政，最后获刑伏法。从监狱出来后不思悔改照样猖狂，结果搞得子女反目家庭分裂，在忧郁中一杯黃土了结生命，到天国永生去了。”
　　 他困惑地丢了她一眼，不无挽惜地说：“退了休拿着国家的工资享受晚年多好呀，我就弄不明白好好的正道不走怎么硬要往刺蓬里拱？别以为社会真成了你们想像中的末日了！”
　　 她撇撇嘴说：“他呀，没得诚心，没有坚持祷告！”尽管她强词夺理，也不难窥视出她话不由衷的心虚。
　　
　　 七
　　 家庭的不和谐终究要演绎出故事，导致最后的裂变。在一个星期日的雨天，大多时候这样的天气客人较多，有些是被雨水堵在了书店，有的则是下雨没地方去来这儿消遣。梅香休息尽管离家不远但很少回去，自那天酒店和辛文畅饮微醉后更觉投心，于是把每个星期天的孤独打发在了这儿。她的婚姻是在父母的包办下，她不喜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苟合婚姻，。从组合那天起就和老公格格不入，拿农村里的粗话讲：是牛鸡巴格乱索——伤绳（神）。
　　 辛文在忙里偷闲和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哦，你听说没有，农村现在插田免税了呢？”
　　 “免税顶个屁呀，免去了几个小钱，农药化肥迎风涨，给他们忙一顿哩！”他瞥了她一眼，看似静美的一个女人也会爆粗口。
　　 就在这个平静稍带燥动的雨天里，蓝芸突然铁青着脸闯了进来，辛文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外面的天空也黯然了，瞅着她本来不难看的脸庞，在一副泼妇骂街的仇怨妒恨中，扭曲得粗鄙而丑陋了。她眼里喷着火四处张望着，最后把目光盯在了梅香身上。自称修炼宗教传播福音的她，此刻似乎忘却了她“爱的使者”的身份，撕掉了一贯伪善得谦和的面孔，对梅香侮辱性地吼道：“你就是那个叫么得霉（梅）香的女人吧！我闻到的是一口霉腥的恶臭味呢！”
　　 梅香被突发事件迷怔得一愣，眼里稍现迷茫，随即反映过来，知是辛文老婆来找麻烦了。她可不是吃素的，在女人堆里柔和起来似如水，一旦发狠可点得火燃。顿时轻挑眉头，眼里挤满了嘲弄，冷冷反讥道：“啊，阿门，这不是引领万民归主、传播福音普渡众生的传教博士吗？我咋没嗅到福音的气息！倒有一股横揪老气的酸腐味哩……”又挑畔地鄙视道：“还好，这儿是传播知识文明的书店，那股不正的气味儿，被满屋子的书香气挤兑掉了哩！”
　　 蓝芸没想到这女人还有两下子，竟敢在她丈夫的店子里毫不怯场地强硬着和她对恃，心里虽然狠得直喷火，但自知那套在大庭广众中终究见不得阳光的，不觉就有了几分气馁。梅香瞅着她那股颐指气使的焰火跌失了许多，自知掐着了她的痛处，为了给辛文留点面子，闪过一丝狡黠的淡笑转面对他道：“老板，本还想多呆会儿的，不知哪儿拱来个母夜叉闹店，被她拱一嘴子不合算，只好避让着先走了，只是，这样闹下去……”她朝几个客人撅了下嘴，“只恐日后没人敢来了呢！”
　　 此刻，蓝芸嘴巴都气歪了，“你……”她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憋着一肚子的恶气，梅香故意媚态地扭动身姿晃出门去，消逝在街头的人流中。蓝芸回过神来，把怨气撒向了辛文：“嗬，这小妖妇不错嘛，你两个好像很投味呀，好多亲热的呀，要不要我成全你俩个呀！只恐你没那福份消受得了哩，到时会遭报应被她捏得殊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