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羽化的灵魂
裴庆生当下开了一个“平民愤,树党威”的现场会。
都说裴庆生素日生活节俭,下乡连顿像样的饭都不舍得吃,下乡坐的是个破骄车,可是这样的浪费他居然眼皮都不眨一下。
有人议论:重点是人的错误,而不是房子的错啊。
这些议论传到裴庆生耳朵里,他说:留用房子就等于收藏“耻点”,推倒它就是严纪整纲,矛盾交点是农民世世代代的养命的保障啊!只有推倒房物还给农民田地才可达到为民作主的目的,让人民相信政府永远不会袒护姑息错误的一方,不管他是谁。在廉政方面不能算经济账,应该算政治账。治国必先治吏,勤政必先廉政。
这件事震惊了晋中大地,虽然议论很多,但给很多贪婪之心的干部敲响了警钟!一部分人说裴庆生心狠,更多的人说裴庆生对民有情,真正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此后铁面无情的“裴青天”就在民间传开了。
老百姓知道有个铁面无情的干部,有冤有屈直接找到裴庆生诉情,裴庆生从不拒绝。那期间,晋中没有出现聚众上访,在政府门口静坐的状况。但上访信却如雪花般飘来,不敢说的说出来了,不敢告的告上来了,很多问题都被群众揭发出来了,多年积压的无头案,没人敢碰的疑难案,经过裴庆生批示,大刀阔斧地办了。办不了他亲自督办。对信访人员的要求是:“答复迅速、处理意见明白,准确。疑难问题上报,严禁信件积压,对上访人员热情接待,亲切送去”。
在中国有一句俗语:合情合理。这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维方式,人们总是把“情”放在前面“理”放在后面,可是在法律面前这种思维却大大阻碍了依法治国的方略,“情”确实千丝万缕,他可以把理冲洗得一干二净,以致我们的民族有一种最普遍的品质:“忍受和承受”。对法律常常持怀疑的态度,能忍则忍,能受则受。可忍与受都是有限度的,忍受是地下的火,厚积薄发,一旦火星四溅,地下的火就会燃烧起来,甚至会席卷,对于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可怕的。所以,裴庆生不怕上访,更要欢迎群众对党政的监督,矛盾总是有的,上访是对一个政党的信任,有冤及时诉,有理就要走遍天下。当人民的心情梳理通了,地下的火就会自然息灭。就像一个城市的风景,清新秀丽仰仗下水道的畅通。政治的清明,仰仗政法及时迅速的梳通,让矛盾化解,让激愤平息,社会才会和风细雨。既然情是理的蛀虫,既然法不容情,那为什么不能把“合情合理”调整过来成为:“合理合情”呢?有诗为证:
私欲邪念难公正,
人情债下无廉明。
牢记公仆责任心,
不忘云中父老情。
(丁卯年2月16日在大同阅纪检案并自省有感)
经过了锐抓反腐倡廉的治吏中,他得出了一些经验,也思考了很多问题。在1991年他写了一篇论文:《综合治理党风要正确处理几个关系》发表在山西省党校主办的《理论探索》杂志第二期,同年又转摘到《新华文摘》第6期“论点摘编”栏目,就这篇文章的几个观点向社会公开加以讨论。抄录如下:
一、“惩贪”与“奖廉”的关系。综合治理党风,必须首先惩治贪污腐败。但单凭惩处这一手,并不能从根本上治理腐败,要把惩贪与奖廉有机地结合起来,在党内和社会上形咸一种倡廉肃贪的风气和导向,才能从根本上治理腐败。
二、“德治”与“法治”的关系。“德治”就是“以德养廉”,加强对党员进行“德”的教育,做为“养廉”的固本培基工作,但“德治”的约束作用是软性的,还必须和“法治”这种强制性约束作用结合起来,着眼点是建立健全的权力制衡机制,使权力能够自我控制,并协调有序地运行。
三、治“上”与治“下”的关系。综合治理党风先要从领导机关与领导干部抓起。但上级机关党风与基层的党风是密切联系,互为条件的。综合治理党风要坚持治“上”与治“下”相结合,全方位消除各种腐败现象和不正之风。
四“专治”与“群治”的关系。综合治理党风,必须充分发挥执法执纪等专门机关的作用,纳入法制的轨道,依法进行。要发挥执法执纪机关的整体优势。但仅靠专门机关的力量是不能搞好党风和廉政建设的。必须相信和依靠群众,专门机关和群众路线结合起来!党风廉政建设就会出现一个新局面。
时间是真理的孩子。时隔近二十年,这些观点非常具有现实意义。裴庆生在实践中总结经验,一再苦心为政治管理献计献策。
走上经济富民之路,社会上出现了“官倒”、“官商联盟”这些现象,他敏感到“官与商”就是“权与利”的关系,如果权力与货利相勾结,官吏必然会产生盗心,所以他锐举廉政大斧,惩处贪欲,就是让官吏中的盗贼减少或者扼杀在萌芽之中。这是这个时其裴庆生思考出来的治理社会的方略。他的执政见解是科学的,合理的,是理想的,也是现实的。笔者以为这是他执政的理念,当腐败现象以不同形态出现的今天,当以提倡鉴赏。
五、独特的灵魂死亦如生
迄今裴庆生书记已离世整整二十年,恶声恶气的骂声没有了,只剩下民间传颂他的故事。政治提倡廉洁,老百姓渴望“清官”,在“专政”制度下“自律”的品质至关重要。老百姓满意与否就是一个国家干部或者说一个政党的镜子。在贪官盛行的今天,裴庆生的自律廉洁就格外让人怀念。
四年前我重新采访他生前的足迹,阅读他的自传、日记,笔记、信件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是个有德者,守约者!一诺成千金!共产党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惜牺牲个人的利益是他的胎记。他的手迹里写满了忏悔、自省、检讨之类的记录,他不停地与自己的灵魂斗,与私心斗,与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懦弱斗。因为贫穷,他必须警防自己的贪婪之心。更主要的是文化革命他也受过株连号成“特务”,带着“二不准”(不准提拔、不准重用)下乡插队。但他没有把劳动当做惩罚,而是当做善行。
《圣经》里的约伯在受上帝的试炼时还有叩问,而裴庆生在特殊时期派性之争中所受到的牵连、陷害、冷落、冤屈,以及独当一面执政时所受到的打击、误解、诽谤、恐吓等,种种试炼没有叩问。很多特殊时期受过冲击的人怨声载道,但裴庆生怀揣最初的誓言一直在践行自己的理想。有人说裴庆生一直力抓廉政是发展经济的阻力,是保守。事实证明:政治思想与经济发展并不冲突,就好比是水和面包的关系缺一不可。真正的经济发展是对使命的认识,也就是对所有人的真正福利的认识。少数人富起来是一个阶段,共同富裕才是经济的表述。搞“活”经济,不是使用“经济”这个“大使”在权力系统中无孔不入,打通四通八达的关系,破坏原则,瓦解秩序,奖惩变质,形成人情分配的局面。这是裴庆生书记在发展经济雏形中的理念。他一生坚守社会公约,为民请命,乃真仁真义,因而独特的灵魂死也如生。所以我写就了20万字的评传《谁在守约》(书店出版社2012年版),更加具体而详实地书写了他“守约”的具体情节。而此文不过是简略地叙述他生前的一部分点点滴滴,而非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