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奔袭(小说·旗帜)
但是没有人退却,所有的人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抵达疏勒城,解救被围困的汉军弟兄,哪怕只救出一个人,那也是这次奔袭的胜利。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终于,他们穿越了天山的峡谷,离疏勒城越来越近。
一个狂风卷着漫天的大雪的漆黑的夜里,他们抵达了疏勒城下,范羌看到远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有着点点的篝火,判断出这里就是疏勒城头,那点点篝火,一定是守城的汉军士兵点燃来取暖的,“他们还活着!他们还在!”范羌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跳下马步行着往城门走去。
……
耿恭在击退了不知多少次匈奴人的进攻之后,疲惫地倒在了营帐里,那营帐也早就毫无遮挡风雪的作用了,一个个汉军弟兄在他身边倒了下去,只有二十六个人了,只有二十六个人还能站在这里作着最后的抵抗,他们全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而城外是几万匈奴人的军队。
天又下起了大雪,恶劣的天气,也让匈奴人减少了进攻的次数,天黑以后,耿恭和其他二十五名将士聚集在一块,沿着城墙点燃了一些篝火,显示出还有很多士兵在守城的样子,他们则相互偎依在一块围着篝火取暖,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铠甲上的牛皮和弓弩上的兽筋已经被他们吃光了,整个疏勒城连一只老鼠都已经找不到了。每一个人都是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枯瘦如柴。它们甚至连举起手中的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每一个人都很警觉,他们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所以他们随时准备和敌人进行最后的战斗。
夜已经深了,可是这时,只听得城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是人喊马嘶的声音。二十六位勇士的神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难道是匈奴人来偷袭?他们翻身而起,拿起武器,持起手中的弩机,准备和敌人决一死战。
耿恭对弟兄们说:“不要忙着射击,等敌人靠近了再打,这时候,他们不会认为我们还有多少战斗力,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大汉军的威名。”每个人都伏在城墙的城垛下面,观察着眼前的这只军队。
突然,耿恭看到为首的那个人正在向他挥手,趁着积雪的反光,耿恭感觉这个人的身影有些面熟。
“耿将军,是我,是我呀!我是范羌,我回来了!我带来了皇上派来的援军,是皇上来救你们回家了!”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耿恭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掏了掏耳朵,又支起耳朵来听,“是我!耿将军,范羌啊!难道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真的是范羌的声音,真的是范羌回来了,真的是范羌带来了朝廷派来的援军?
“真的是朝廷派大军来救我们来了?”耿恭压抑着兴奋问身边的士兵,每个人都在犹豫,“是真的吗?”没有人敢回答。
但是他们很快就说服了自己相信这个现实!他们不约而同的相互看着,然后一块高声的大喊:“万岁!万岁!”他们相互搂抱着,高兴地哈哈大笑,眼泪早就不受约束地流了下来。
有人赶忙去打开了城门,把范羌他们迎接到城里。
范羌在人群中看到了耿恭,一个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稻草人。他难过地走到耿恭面前,单膝跪地说:“耿将军,末将来晚了!”
耿恭赶紧扶起范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流着泪水,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二十六名勇士个个都喜极而泣。
“快!耿将军,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趁匈奴人还没有发现,赶快撤出疏勒城,回到大汉去。”范羌意识到情况紧急,军队需要赶快转移,就对耿恭说道。
耿恭也马上回味过来,他回头命令众军士:“收拾行李,准备撤退。”众将士,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动,的确,他们那里还有什么行李可收拾啊?他们现在只有一颗对大汉帝国忠贞不二的红心可以带回去了。
耿恭感觉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他笑了笑,对范羌说:“那就走吧!”
“好!”说完,范羌像想到了什么事,他命令跟随的军需官:“先拿一些干粮来,耿将军和众将士填填肚子。”军需官应声而来,拿出了一些馕饼和水,一一分给这二十六个人,众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军需官赶忙说:“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呢。”
这支队伍开始趁着匈奴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又悄悄地撤出了疏勒城,他们沿着来时的路,急速地向天山以南撤退。
天亮了,左鹿蠡听到士兵的报告:“疏勒城城门大开,城中已经没有一个汉军士兵了!”
“啊!”左鹿蠡大吃一惊,马上命令军队集合出动,进攻疏勒城。当匈奴军队进入了疏勒城以后,他们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空城,城门处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人的脚印和马蹄的印迹。左鹿蠡大怒,马上命令军队沿着马蹄的印迹追击,他不甘心就这样让这一小股汉军逃脱围困,他不相信汉军会为了这样几十个士兵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奔袭两千余里来救援,他也不甘心他苦心积虑地进行了将近一年的围城之战就这样失败。
可是,事实就像一只巨手一样猛然地扇了他的脸!直扇得他眼冒金星,瞠目结舌。
一夜的急行军,耿恭和范羌他们已经到了天山脚下,回头望望,疏勒城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外。应该安全了吧,大家的急行军速度不由得放缓了下来。是啊,他们从柳中城一路奔袭,半月之久,还没有过一次安安稳稳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次呢。
可是,劳师袭远,贵在出奇,解救了被围的兄弟们就是完成了任务的大半,接下来就是要安全的回到大本营。所以,现在还没有撤到匈奴人控制的范围之外,危险还随时会降临。况且,匈奴人以逸待劳,对他们的威胁很大。
范羌意识到了这个危险,就连忙下令,全军继续全速前进,不得放慢速度。
可是,大家都实在是太疲惫了。
终于,快正午时分,负责断后的士兵前来报告:敌人追上来了!
范羌命令部下开始利用山谷两侧的积雪,制造陷阱和路障,用以迟滞敌人的追击速度,三天后,后卫的部队还是和匈奴人接上了火,他们利用天山峡谷的地势,阻挡着匈奴人的骑兵,消灭着敌人的有生力量。当手里的弩箭用光的时候,他们就用石头和敌人血战,石头用光了,他们就和敌人肉搏。一队又一队的后卫部队,就这样牺牲着自己,来掩护着撤退的主力部队。
他们一路拼杀,最终,与建初元年三月十八,接近了玉门关。匈奴人看到前方已经是大汉的常备驻军所在地了,就知难而退,返回了天山以北去了。
这支从柳中城出发时有两千人的部队,此时,只有五六百人了,而坚守疏勒城的耿恭部队的二十六人此时也仅剩下了十三人!
“报!启禀耿将军,范将军,前方不远就是玉门关了,刚刚有镇守玉门关的中郎将郑众,派来军使告知,玉门关守军已经出城三十里,列队准备迎接镇守边关的勇士呢!”一名士兵策马到了耿恭和范羌的跟前,翻身下马,报告说。
耿恭按下激动的心,回过头看着其他十二名士兵,说到:“弟兄们,皇上派人来接我们了,我们回来了!”十三人一同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引颈长吼:“我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这吼声里充满着劫后余生的欣喜,那是一年来久抑的心情的宣泄,也饱含着对自己的祖国的无限热爱和感恩。
九
玉门关外,军旗猎猎,战鼓声声,一排排长戟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大汉的军队就像一条巨龙,展示着大汉朝的军威。整齐的队列中每个人都露出刚毅的神色,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面向西方,那里,正是和敌人鏖战了一年的大汉勇士们归来的地方。
队列的最前面正是玉门关守将郑众,已经有率先归来的段朋等人以及后来范羌派来报信的士兵向他禀报了前线的军情。他已经得知了耿恭和关宠奋力镇守边关,抵御着敌人的进攻,创下战争史上的奇迹的事。
郑众的心理充满着钦佩和惊奇,他也急切地想早一点见到这些具有钢铁般意志的铁血战士,他们是军人的骄傲,是大汉王朝的骄傲,是我大华夏汉民族的骄傲。他已经决定,要向他们深深地作上一揖,以表他由衷的敬意。
忽然,人群出现了骚动,“来了,来了,过来了。”人们纷纷说着,西边,落日将尽之处,一股黄烟扶摇直上,在落日的余晖中犹如滚滚狼烟,向人们宣示着这支军队刚刚从血与火的战场上归来。
队伍越来越近,欢迎的人们开始欢呼,纷乱的欢呼声,渐渐汇成一个雄壮而有力的声音:“回归!回归!”“万岁!万岁!”这声音在浩瀚的大漠中配合着沉闷的战鼓声,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内心,让人们对大汉的复兴充满着殷切的希望,每一个人的心中都由此而升腾起一种大汉民族的自豪感。
过来的队伍,越来越近,郑众不由得伸出双臂,迈步向前迎去。
队伍站住了,从队伍中间缓缓走出了十三个人,这十三个人面容枯槁、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他们的身上是用布条胡乱缠着的一些破破烂烂的布片,那上面沾满板结的血迹和污渍,只有那双眼睛还透着坚毅的光芒,让人们感受到那枯槁的形体内所拥有的不屈和高傲的精神。
郑众惊呆了!他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勇士是以这样一种形态出现在他的眼前的,他难以想象这些勇士都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和艰辛,他也难以想象这些勇士是凭借一种什么样的骨气和精神支撑着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
他快步走到十三个人的面前,双手抱拳在胸前,强忍着眼中的热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给这十三勇士行叩首的大礼!
十三勇士见此情景,也都齐刷刷跪了下来。身后的范羌等人也都纷纷下马,肃立不语。
迎接的队伍不再喧闹,战鼓也不再发声,旷漠中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心里难受,每个人的心头都好像是堵了一些什么。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感受——帝国付出重大代价拯救回来的不只是十三个形容枯槁的残兵,而是一腔腔彪炳千古的英雄热血、一根根顶天立地的民族脊梁!
郑众握着耿恭的手,说道:“君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史书原载)
耿恭摇摇头,说道:“恭作为国家的军人,不敢妄想加官进爵,安逸享乐,但只尽我保卫国家佑护黎民百姓之职责而已,将军如此褒奖,其实言重了。”
郑众越发钦佩耿恭的为人。他站起身,又一一扶起了眼前的勇士们,他挨个触摸着十三个人的肩头,那嶙峋的骨骼震动着他的心。郑众随即命令身后的将士,当即在玉门关的关隘下,支起十三口大锅,名士兵们烧开这十三口锅里的水,又命军需官拿来十三套崭新的加厚的棉衣。郑众亲试水温,一个一个把勇士们抱进水中,他要亲自给这十三名勇士沐浴更衣,代显大汉皇恩浩荡,天子爱民。
至此,大汉帝国用这次成功的长途奔袭解救行动向天下表明了一个强大的民族的生存和延续,靠的并不是其学问与财富积累的多少,而在于如何完成民族精神和气节的承续。也向天下宣告了只要是大汉子民,无论身在何方,灾难来临时,强大的祖国,都会带你回家!
不是尾声的尾声
一千九百三十五年之后,公元二零一一年九月,红海,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军最先进的054A型导弹护卫舰“徐州”舰,正以29节的最高航速向战火中的利比亚奔袭!
那里,有三万六千多名华夏同胞正处在战争的水深火热中。
两天后,徐州舰抵达战乱中的利比亚附近海域,战舰进入一级战斗警戒状态,舰载机起飞,舰炮脱下炮衣,导弹锁定目标。在徐州舰的掩护下,多艘中国政府派遣调集的轮船满载着同胞驶离利比亚港口班加西。战舰打出横幅:“祖国欢迎同胞们回家!”“请同胞们放心,祖国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祖国万岁!”被解救的同胞异口同声的吼声激荡着地中海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