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出气”(小说)
巧枝被吓呆了,想动,手脚却一点也不听使唤,眼前金星乱飞,仿佛看见自己已经倒在血泊中变成了鬼魂。他想求救于舅母,谁知舅母却被挤出了圈外,不知她有意还是无意在逃避事件的责任。
巧枝被脸朝下按翻在地,几把明晃晃的锥子对准她的臀部正要狠狠地往下扎去,只听见大喝一声:“住手!”众人一愣,巧枝翻身坐了起来,就像立刻被枪毙的犯人突然得到了特赦令一样激动万分,她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啊!原来是舅舅到了!!
别看王彩凤那么厉害,到底还是害怕她的男人,其它晚辈女人见了他,更像老鼠见了猫,全都灰溜溜地又坐到了车子上。
巧枝的舅舅黑封着脸高声说:“通过调查落实,巧枝若有错误,可以批评教育;纵然追究刑事责任,自有政法部门进行处理。谁给你们的这个权利?你们搞的是什么名堂!”
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有向东的,有向西的,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一致赞扬巧枝的舅舅到底是县法院的院长,说话办事的政策水平就是高级。
巧枝的舅舅名叫刘宝成,因为他的脸比较黑,“宝成”与“包拯”的字音也相近,乡下人都喊他“黑老包”。这个称号对刘宝成来说,确实也当之无愧,刘宝成断案判官司,从来不徇私情,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黑老包”正在省里开政法工作会议,一接到妻子王彩凤的长途电话,就没命三千地赶了回来,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赶得竟然会想不到的巧!
在灵床上,“黑老包”颤抖着双手揭开了姐姐的蒙面布,姐姐左眉梢上的一道伤疤引起了他对自己苦难童年的回忆。那是在父母双亡之后的那年冬天,漫天大雪下得有脚脖深,他才五岁,比他大四岁的姐姐领着他走了大半天,也没有要到一口吃的。他发现一个猪食槽里还剩有豆腐渣,就伸手抓了一小把,就在他往嘴里送的时候,一条恶狠狠的鞭子朝他打来,姐姐挺身上前护住了弟弟,左眉梢上从此留下了这道姐弟情深的永久记载。他怎能忘记,姐姐像母亲一样把他拉扯长大。他怎能忘记,自己的成长浸透了姐姐的满腔心血。当他发现将要永远失去姐姐时,他的心里产生了对姐姐更加深厚的眷恋,眼泪就像盛夏的暴雨,哗哗哗地下个不停。
有道是:“医不自治,法不自判”,“黑老包”在路上就探明了姐姐的死因,这事该如何处理?断案老手第一次感到犯了难。判姐姐是被逼自尽,也顺理成章;判姐姐是自己寻死,也能说得过去。若不追究巧枝的刑事责任,置法律于何地!又怎能对得起自己惨死的亲姐姐?若是追究巧枝的刑事责任,这,这,这……他回头看看正在抱小外孙吃奶的巧枝和哭傻了的外甥金根,不由得回想起了金根娶媳妇的无比艰难。若判巧枝入狱,这刚满月的小外孙谁来照应?出了这种事,金根以后再也娶不上媳妇,一家人就这样散了不成?
怎么办?怎么办?判别人的案怎么都好办,判自家的案为啥这样难?“黑老包”难为得头脑发了懵,他涕泪横流,抱住姐姐的上身使劲摇晃,他要问问他的亲姐姐,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那苦命的姐姐呀,你叫弟弟怎么办啊,啊啊……”
“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哇,哇”两声,又喷出了两大口,“黑老包”的身上顿时散发出了刺鼻的农药气味。他松开了手,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怎样才好。巧枝吓得尖叫了一声“妈呀”,跌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也被扔出了老远。金根猛然想起妈妈喝的是去年治蝇而稀释的劣质农药,连苍蝇都没有治死,妈妈怎么会有生命危险呢?嗨,明白了,原来是妈妈搞的“苦肉计”呀!
金根妈坐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嘴,使劲儿在脸上堆满了笑容高声喊道:“巧枝呀,你刚才喊我这一声妈,我心里真比喝蜜还要甜!金根呀,赶紧把我的小孙孙递给我,快让我抱一抱亲一亲。”
金根妈扭过脸来对“黑老包”狠狠地骂道:“你这小天杀的,今天你总算把我的家事给我调正了。过去我给你说过多少回,你总说公事太忙,咱这私事还得往后推,我看你是不等闹出事来你就不在意,恁亲姐不死你不来。你要是早就给我及时解决,也不会叫你姐我遭受这洋罪!”
“黑老包”跪在灵床边,紧紧拉着姐姐的手流着眼泪说:“我的好姐姐,你骂得对!过去我只满足于学当包青天,从没想到封建时代的黑包公只会在案发之后严刑处治;我们共和国的执法人员是应该比包青天更高明,一定要‘防重于治’,及时地把案件消灭在萌芽状态。若能不发生案件,岂不是比包青天更高明吗?”
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内心动机。
这就是广大老百姓的强烈呼声!也是广大老百姓的美好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