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秀凤叫来儿子、儿媳，说出自己的想法，儿子、儿媳当然举双手赞成；她让儿子将协议写好后，又念她听一遍，才让他们两个走。接下来她就给钱百万打电话，让他快点回。
　　 钱百万直等隔天才回。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办证，自从高局长被白玫拐了一肘后，都两年多了，土地使用证一直没办下来，没有土地使用证，城市规划证、房产证都无从谈起；直到昨天他再次偷偷塞给高局长两万，才把证拿到手；有了证，他赶忙安排施工，其它证件等着边施工边跑。
　　 钱百万从工地上匆匆赶回，见老婆递来一张纸，一看，原来是协议书。他认真地看了两遍，思考着这两条的含义和对白玫母子的未来有何影响，正想着，李秀凤开口了：“签不签，签了我们还是一家人，不签我们各走各的路。”钱百万苦笑一下说：“签。”钱百万刚签完名字，李秀凤就对他吼道：“滚！我不想看见你！”
　　 钱百万本来想在家里吃顿饭，与妻子交流一下，介绍一下白玫的家庭情况和不幸遭遇，唤起妻子的同情，缓解家庭矛盾；但是，李秀凤却将他赶了出去，他脑子里顿时涌出一种伤感，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慢慢地下了楼梯，慢慢地钻进车内，发动机响了，他却不知把车开往哪里去，他几乎是盲目地缓慢地把车开到自己的新家。
　　 听说了协议的事后，白玫反而高兴起来，她说：“这是好事呀，说明她私下里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她今后也不会再来闹了；她管钱和你管钱没有区别呀，你还省份儿心；东东今后能成个人，不要继承也能养活自己，不成人，继承再多也没用的。”
　　 经白玫这么一解读，钱百万果然高兴起来，他一下抱起儿子亲了又亲，说：“东东，你可要成个人啦，你看你看”，他回过头对白玫说：“这鼻子倒有多大，今后肯定不缺钱花，”
　　 果然，经过这场风波后，钱百万的两个家庭总算风平浪静了。朋友圈里，钱百万把李秀凤称作“老大”，把白玫称作“老二”，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着平淡的日子。东东可以上幼儿园了，幼儿园就在秀水山庄内。白玫早八点前把东东送到园里去，晚五点再去接，幼儿园有午餐。这时，白玫就想找点活干，挣些钱补贴家用，所以，就又找到白玉兰，白玉兰满口答应。白玫说，她有时间限制，提出少要点工钱，白玉兰说：“哪那么薄道人呢？”
　　 从小区到今世缘大酒店，步行要不了20分钟。这一天，白玫来晚了点，她到店的时候已经9点过了，就赶着打扫卫生，清理桌凳，干这些本该别的服务员干的活，一直到10点多。
　　 这时，有部分客人开始陆续进店，有位20多岁的青年径直走到202餐厅，一进门就大声喊：“上菜！”这间厅的服务员是位姓黄的女孩，小黄忙跑过来问：“请问先生几位？”“废话！你管我几个人！叫你上你就上！”青年人跟吃了火药似的。小黄忙说：“对不起，请点菜。”青年人瞪大眼睛吼道：“点什么点！什么好上什么！”说着把小黄递过去的菜单夹“啪”地扔到餐桌上。
　　 小黄只好下楼向白玉兰反映情况，白玉兰皱了一下眉说：“那就捡好的上。”
　　 202的餐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菜肴。青年人又对小黄吼道：“去！叫你老板来！”不一会儿，白玉兰来到202，微笑着说：“先生找我有事吗？”青年人乜斜着眼睛看了一下白玉兰，然后命令道：“去！叫白玫来陪我喝酒！”
　　
　　 十一、姜衙内横刀夺爱
　　 这个青年人叫姜宏伟，是刚到任不久的县长姜涛的儿子；20出头，厌学，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专好招蜂引蝶，常自称采花大王。早在半年前，还是他爸在东林县任副县长时，他因强奸了一个上小学五年级刚满12岁的女生犯了事；他不仅喜采花，而且胆子特别大，那是秋季开学不久下午放学，5个孩子一块儿走到玉米地中间的地埂上时，她抓了一个高个儿的女孩，拖到玉米地沟里实施了强奸。女孩家长到派处所报案，但派处所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立案；女孩儿家长上访，但每次上访还没出县城就被截了
　　 回来。女孩姓张，张姓在当地是大户族，后来张姓户族组织了300多人，拿着锄头、扁担、铁铣在公路上拦截姜涛的车；接着不是张姓的当地周边农民也加入到拦车行列，声势浩大，人声鼎沸，把姜涛的车围得针插不进；直到姜涛打电话，县公安局抽调部分派处所民警，计200多名警察才为姜涛的车开了一道口子。
　　 姜涛直接把车开到省城，找到了闻道元。姜涛与闻道元是姨表兄弟，姜涛的母亲汪红梅与闻道元的亲是亲姐妹。闻道元在东林县当县长时，姜涛是乡党委书记，闻道元当县委书记时，姜涛提为副县长，闻道元刚调到省里当了副省长，正准备提姜涛为县长，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见姜涛哭丧着脸，闻道元笑着说：“这里干不下去，换个地方，到西林去。”
　　 姜涛到西林县任县长也就半个多月。姜宏伟随他爸到西林后，就到处打听哪里有美女，后来他听说有个叫白玫的女人长得漂亮，所以他今天特意来，想和她玩儿玩儿。见白玉兰愣着不动，姜宏伟又吼道：“你聋啦！让你去叫白玫来陪我喝酒！听见没有！”
　　 白玉兰先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笑着说：“先生，真对不起，我们店的服务生不陪客人喝酒。”
　　 “放屁！哪有这么开酒店的！”姜宏伟说着上前一个巴掌扇在白玉兰脸上。白玉兰也火了：“再胡闹我就报警啦!”
　　 “报警？好哇！报呀！你不报是吧，我替你报。”姜宏伟说着掏出手机，拨通后说：“王叔，我是小伟子啊，我在酒店里，我想请个小姐陪酒，她们就说我胡闹，就要报警......”话没说完他就把手机往白玉兰手上递，说：“报啊！”见白玉兰不接，上前又是一耳光。
　　 正在这时，白玫来了，说：“不就陪酒吗？来，我陪你。”白玫的出现，让姜宏伟眼睛一亮，他还从来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就绕着白玫转一圈，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一番，然后很柔情地说：“我哪里舍得让你陪酒啊，喝醉了就不好玩儿了，我让你陪我上床。”说着就抓住白玫的胳膊往外拉，并且大声喊：“开房！开房！”
　　 这时，前来就餐的客人陆续上到二楼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都伫立观望；还有已经进了餐厅的，听到喊声，也出门来看究竟。
　　 见白玫不动，姜宏伟又满怀柔情地对白玫说：“知道我是谁吗？县长是我爸，跟我睡了，你不会吃亏的。”接着又对白玉兰吼道：“聋了啊！开房！”
　　 白玉兰满腔怒火，却又无能为力。只听有食客说：“管他呢，我们喝酒去。”只见楼道让的客人份份进了各自的餐厅，只有少数几个人将肩靠在门框上，把头伸出来看；接着又听到有的餐厅传出“上菜！上菜！”的喊声。
　　 白玫更是怒不可遏，她觉得除了殊死一搏再无退路，正当她准备动手时，钱百万来了。
　　 钱百万的大楼今天封顶，中午请几个小工头在这里吃饭；一进门就听到楼上有吆喝声，他知道他的老二在这里上班，就匆匆往上赶，刚到楼梯口就看见有人拉着白玫喊“开房”，气就不打一处来，几步冲上来对着姜宏伟吼道：“放开她！”边吼边去掰姜宏伟抓白玫的手。姜宏伟见来了一个老头破坏他的好事，顿时大怒，“飕”一声从背后拔出一把匕首，直刺钱百万胸部。白玫手急眼快，但她只能用左手挡一下；匕首刺偏了，刺在钱百万的左臂上，顿时，血染白衬衫。白玫怒火中烧，一掌将钱百万推得倒退几步，左手抓住姜宏伟的左手脖一拧，姜宏伟的手刚松，她又趁势一拽，然后用刚腾出的右手拳头对准姜宏伟的左胳膊肘使劲儿捶去。先听到“咔嚓”一声，接着就是“啊呀”一声；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只见姜宏伟的胳膊断了，如果不是筋和皮连着，靠手这半截肯定会掉下来。
　　
　　 十二、大结局
　　 先听到的“咔嚓”声，是姜宏伟的胳膊断了，严格地说是脱臼；后听到的“啊呀”声，是姜宏伟惨叫声。幸亏姜宏伟此前给公安局长王刚打了电话，王刚一听就知到这小子又在惹事，就急忙驾车赶到今世缘，车刚停好，就见姜宏伟右手托着左胳膊往外跑。姜宏伟见到王刚，连说：“快，快，快到医院。”
　　 姜宏伟的母亲叫汪莹，也随夫刚调西林不久，是县城建局党组书记。她到医院时，儿子的胳膊已经接好了，只是吊着绷带。她忙伸手紧紧地握着王刚的手说：“谢谢你呀王局。”然后转身批评姜宏伟说：“叫你不要到外面惹事，你就是听不进，活该！”王刚忙接过话头说：“不要紧，医生说是脱臼了，休几天就好了，你来了，我就走啦。”说完与汪莹握一下手，就匆匆离开病房。姜涛赶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他在儿子的病床前来回踱着步，铁青着脸说：“没出息的东西！她多大？儿子就六、七岁了；哪里找不到个女人！去拾人家的破烂！”
　　 “我看还是报警，不能就这样算了。”汪莹望着丈夫说。
　　 姜涛淡笑一下说：“报什么警？你还嫌不乱啦，你以为天下是你一个人的呀，告诉你，那王刚原则性强得很。”
　　 但是，汪莹是个牙眦必报的人。当她听说北城花园广场东侧那栋楼是钱百万建造的时，她的办法就有了。上午，她带领规划室的几个人，下车在广场周围转了一圈，边走边谈看法。下午，她亲自组织召开了一个常务会，会上，她作了重要讲话：“同志们，这次北城改造工程，规模浩大，投资数亿，是全
　　 县人民的一件大事，好事；但是，我们要想把好事办好，就要有长远眼光，不能只顾眼前。上午，我和规划室的小刘、小赵几个到现场看了一下，觉得在现有的基础上，南、北各向外拓展150米，东、西各向外拓展200米；东侧，要有一个绿化带，绿化带的外侧要安装体育健身器材......这样，才能显出西林人的大气魄，才算是造福子孙后代。”
　　 局长秦少鹏有不同看法，他说：“这样怕不妥吧。按你这个规划，那钱百万的楼就要扒掉了，那损失可就大了，人家可是证件齐全啦。”
　　 “哎呀，我说老秦啦，”汪莹很严肃地看着秦少鹏说：“我们不能总是用老眼光看问题，他那个小楼与我们的总体规划比，算得了什么？证件可以收回嘛，损失就损失一点嘛。好了，就这么定，抓紧落实。”
　　 钱百万过六十大寿生日这一天，离扒楼通知时限还有一个星期。生日这天，钱百万怕白玫母子在场引起大家都不愉快，就安排她娘儿俩在自家随便吃点什么，夜晚他回来三个人一起再过一回生日。白玫理解他的心事，也同意他的安排。但她后来又想，眼看楼就要被扒了，这可是他一生的积蓄，一生的心血啊。她的存在，全家人都是知道的，即然是一家人，能不能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如何解决扒楼问题。所以她就带着东东，买了蛋糕赶来了。
　　 她的到来，的确打破了喜庆气氛。还是女儿钱敏拐个弯，搬张椅子放爸爸身边，说：“小姨你坐。”这时，李秀凤“啪”的一声，把筷子扔桌上，拂袖离席；钱百万的儿媳，那嘴撇的，要有多长有多长。白玫强忍泪水，把东东抱到椅子上，说：“东东慢慢吃，妈妈一会儿就来。”说完转身离去。
　　 出了门，白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天，下着小雨；她匆匆地往回赶。她一路走一路想，自打记事以来，她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总是受人欺负。是他救了她的命，是他替她打掩护，是他给她无尽的关爱，可是，自己却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她觉得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李秀凤。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
　　 大家都吃完了饭，见白玫还没来，钱百万心里就有些不安，他把东东牵到钱敏跟前说：“看着点东东，我去看看小姨咋回事。”然后又摸摸东东的头说：“听姐姐话。”
　　 雨下得非常小，或者说不叫雨，叫霾。视线不太好，钱百万开着车，车速几乎跟人行差不多。可能因为阴得重，到小区时，感觉天已经黑了。他开门进屋，喊了几声“白玫”，也没人应；他拉开电灯，拨打白玫的手机，铃声从卧室里传来，他喜出往外，忙推门而入，却见手机放在被叠好的东东的衣服上，他的已经叠好的衣服上，是他给她买的钻戒。钱百万的心“咯咚”一下，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她娘家没什么人了，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就赶忙驾车到今世缘。白玉兰说她今天一天都没来。白玉兰听钱百万说的情况，也有些急，就叫了几个员工一起四处找；他们找了整整一个夜晚，凡是他们想到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见到人；直到天大亮时，才有人发现，就在白玫的房前湖面上漂着一个人，打捞上来看时，正是白玫。这个地方竖有警示牌，上面写着“水深九米”。
　　 钱百万是从不抽烟的，可是今天夜晚，他几乎是一根接一根地抽。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灯周围的飞来飞去的小虫子想：这栋楼总投资800多万，除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外，还向银行贷了400万，12间的长度9层，他是按两间一套设计的小户型，除楼梯外，共有40套，按当时当地物价，每套可售30万，照他起初盘算，纯利应在150万，可是现在要扒了，一切都没了，银行贷款怎么办？还欠工人工资30多万又怎么办？今后的日子怎么过？特别是当他想到白玫时，心里就更难过，他觉得她太可怜了，从小没了爹娘，没人疼爱，长大又老受人欺负，她一直在拼命挣扎；特别是他看到高峰对她动手动脚时，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可怜的孩子”这样的话来。也就是从这时起，他觉得他应该用自己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蓝天，他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他不仅没保护好她，还送了她的命，她才30多岁呀，今后的路应该还有很长。现在好了，钱没了，心爱的女人也没了。这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钱百万这样想着，抽完最后一支烟，就打开大门，来到白玫落水的地方，也栽了下去；他不是跳下去的，而是头朝下栽下去的。
　　 北方的夜空，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雷声紧随其后响个不停，有时也有几滴大雨点打在居户窗子的玻璃上，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各自做各自的梦。
　　 乙酉年农历6月18日，也就是白玫、钱百万死后一个月，小区有人说：看见省检察院官方微博说，省第二批接受组织调查的15名科级以上人员名单上，有姜涛、汪莹；一个副省级就是闻道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