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大嫂陈秀霞(小说)
一个星期后,张玲来到检察院。
“听说我儿子的案子你们不打算起诉,是吗?”这位平时说话总是面带微笑的张书记,一进门就猫着脸质问检察长。
“哦,张书记,坐,那有椅子。”正在看材料的检察长上官宗良放下文件,十指交叉放桌面上,然后把案发经过,公安局移交过来的卷宗内容仔细地跟张玲讲述一遍,接着说:“你看,这里没有凶手呀,起诉谁呢?”
“听说那个胡正颢骂我儿子‘狗仗人势’,这种语言暴力,就是挑衅行为;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没有他的挑衅,我儿子就不会追着去论理,怎么能说没有凶手呢?”
“哦,你是说案件起因。如果论原因,许传金骂人家是‘逃犯’在先;如果许传金不骂胡正颢,胡正颢就不会骂许传金,那样,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胡正颢的父亲胡常顺本来就是在逃犯,提一下有错吗?”
“父亲是在逃犯,与儿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们是父子关系呀!学校那么多学生,我儿子怎么不喊别人逃犯?”
“照你的说法,你是县委副书记,别人都该叫你儿子许书记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替凶手洗罪,包庇罪犯。”张玲说着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打电话,但电话的回音反复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别打了。王全福因涉嫌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已经被上级组织双规了。”检察长站起来接着说:“对不起,我还有事,不陪你了。”说完拂袖而出。
许传金案终因没有凶手,检察院不予起诉而了结。
第二年署假,小班的学生都放假了,陈秀霞才有时间和精力为常娥结婚准备陪嫁用品。床上用品除四件套外,还打了两床被絮;各种塑料盆、桶也都准备好了。快九点了,那些“懒虫”还没起床,她把饭做好后,准备再去买台25吋彩电。刚出门,一辆警车迎面而来,龚所长、周科长和杜娟下车后,径直朝她走来,她只好迎到屋里。
“你别忙,不用倒水,我们都带有杯子,你坐。”杜娟把准备倒水的陈秀霞拉到椅子上坐下。
“陈秀霞同志,我们今天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一下,就是关于胡常顺的事情,马上有周科长具体跟你说。”几个人坐下后,龚所长神情严肃地说。
“首先,我代表局领导向你表示歉意。”周科长看着陈秀霞说:“胡常顺同志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开始进鸿睿销售部时,被邓睿给骗了;邓睿办公室那几件保健品和化妆品,不仅欺骗了工商部门,也欺骗了胡常顺同志。实际上鸿睿集团公司生产的保健品和化妆品都是假货,并且采用传销的方式出售。了解实情后,胡常顺同志要求辞职,不仅没有成功,反被控制起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胡常顺同志向公安部门举报了他们的罪行。接到举报电话,长沙方面才一举破获了这个特大传销组织。”
“在抓捕行动中,这个团伙的几个主要领导人漏网了,其中包括胡常顺。”杜娟接着说:“实际上,胡常顺的手机是被监控的。那个老式大礼堂在拆除新建过程中,在地下挖出一具男尸,尸体早已腐烂,经DNA比对,就是举报人胡常顺同志。这时,长沙公安局才知道胡常顺同志已经遇害。”
“大嫂!”看见陈秀霞往下倒,胡常娥赶紧冲下来,扶住她。
“大嫂!”胡常年也跑下来,拉着她的手,跪了下来。
“妈!”胡正颢跟着跑下来,把手放在妈妈的腿上。
“唉!”陈秀霞长长叹口气,眼泪唰唰往下流。
“陈秀霞同志也不要太难过。”周科长说:“胡常顺同志虽然死了,但死得其所。如果不是他的举报,这个犯罪团伙还会继续欺骗社会,祸害人民;为了表彰他的先进事迹,长沙方面特给予十万元奖金,我局也给予五万元奖金,并授予胡常顺同志见义勇为好公民荣誉称号。”周科长说着,从手提兜里掏出银行卡和《荣誉证书》递给陈秀霞。
“谢谢你们!”陈秀霞忙站起来擦擦眼泪,双手接过。
“接到长沙市公安局通知,考虑到你家庭的特殊情况就没告诉你,我和周科长赶到长沙后,将胡常顺同志的遗体就地火化了;我们把他的骨灰带回来,让他的英灵回归故里。”杜娟从门外小车里拿出骨灰盒,进来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放陈秀霞身旁的小桌上,接着说:“我局准备近期在桃园召开一次现场会,公开表彰胡常顺同志的先进事迹。”
“谢谢!谢谢你们!”陈秀霞深深地鞠躬致礼。
“这样作也是为常顺同志洗刷清白,我们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龚所长说:“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上次语言有点冲撞,多有冒犯,对不起呀!”送到门口,陈秀霞握着杜娟的手说。
“嗳哟,这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你那时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好了,到屋里吧,我们走了。”杜娟说着打开车门,又回身招招手。
小车响了几声喇叭,算是告别。直到小车走远了,陈秀霞一家才回到屋里。
胡常顺的先进事迹不径而走,很快传遍了桃园街乃至整个桃园乡,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
“常顺本来就是个好人,笔杆子又硬,口才又好,脾性又直,都是让那个王八女人给整死的。”
“现在有些干部,就爱拿上头政策整人,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可不咋的,她儿子自个儿把自个儿脖子抹了,就是老天爷报应的。”
“嗳,听说她那个姓王的野男人被政府捉起来了,她咋还没事呀?”
“姓王的是明的,暗的不晓得有多少!”
“唉!秀霞也真够可怜的,一个女人硬是撑起一个家。”
时光在人们的议论中流淌着,陈秀霞的日子在平淡中过着。又一个年度期末统考结束了;下午,陈秀霞把自家小教室的桌凳码起来后,准备打扫卫生。
“秀霞!秀霞!来客了!”屠秀清还没进门就风风火火的嚷嚷。“嗳哟!韩局长!稀客稀客!”陈秀霞忙握着韩敬之的手说:“你看,这地面太脏了。”
“这叫什么脏啊!我在南湖乡中学当教师时,教室地面还没硬化,那才真叫脏呢。”韩敬之说。
“易站长好!”陈秀霞又与易站长握下手:“坐坐坐。”
“坐,都坐。”屠秀清把陈秀霞吃饭用的桌子挪一下,又搬来几张椅子。
“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韩敬之坐下说:“去年你参加教师资格考试,成绩合格,因为你不是师范类毕业生,按政策不能录用;后来我们听到胡常顺同志的先进事迹,局党组研究决定,按照自然减员政策,将胡老师的名额过户给你,资格证、聘用证屠校长给你带来了。”
“谢谢谢谢,让领导费心了。”陈秀霞显然有些激动。
“秋季开学,陈老师直接到中心小学去上班,站里就不再另行通知了。”易站长说:“秋季你这个小班就自动解散了,我和韩局合计了一下,家长愿意把孩子送来让你教,主要是看中你的教学水平,你到中心小学去了,孩子们会跟去的,不会引发社会矛盾的。”
“好,好。你们想的太周到了。”陈秀霞说着,忙起身给大家倒水。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就不坐了。”韩敬之说着站起来,领着几个人走了出去。
署假还没结束,胡常年就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周后,胡正颢也收到了中南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为了给孩子们准备上学用品,为了给常娥准备嫁妆,陈秀霞的两条腿更加闲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