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性感又洋气，”姜波蠢蠢欲动，“像个模特。”
　　 “我在学校就当过模特，”幺妹说，“教舞蹈的刘老师，还培训过我们呢。后来她辞职下海经商去了。”
　　 “那你走几步我看看。”姜波让开了身子，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请吧。”
　　 幺妹盈盈笑着，妩媚动人。这时，房间成了她的舞台，她迈开脚步沿一条看不见的直线，走起模特步来。看着幺妹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姜波心潮澎湃，迅速沦陷了。他上前抱住幺妹，把头埋在她的胸前蹭了蹭，逗得她哈哈大笑起来，还不停地扭动着。
　　 “哈哈，放开我，放开我！哈哈……”
　　 放开她后，她用拳头在他胸脯上连打了几下，“你真坏！”
　　 “我爱你！”姜波突然捉住了她的双手。“爱你一生一世。”
　　 幺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那一刻好像凝固了，一串泪珠，突然从下眼睫毛上滑落出来。姜波把她拥进了怀里，她抽泣起来……
　　 吃完温在厨房锅底里的一碗荷包蛋，姜波背着一袋新米出发了。走出村庄，来到山坡上的羊肠小道时，在前面带路的幺妹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性。她哼着小曲，左窜窜，右窜窜，蹦跶着，像一只在林荫中翩翩飞舞的蝴蝶。看到路边的野花了，她会蹲下身子去摘下一朵来，还递到姜波的鼻头，让他也闻闻。走进一大片桃树林，看到一个个红彤彤还未采摘的水蜜桃，姜波陶醉了——那些水蜜桃让他想到了，在眼前不停晃荡着的幺妹。她的胸脯里，好像有两只小动物在蹦跶呢，怎么也停不下来啊，可他又觉得心中老是想着这个，自己也太龌龊了。幺妹是纯洁的，他总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点心思，会辱没了她的纯洁。走过桃树林，又迎来了漫山遍野的葡萄园，姜波看到有不少人正在园区采摘。
　　 “你想吃葡萄吗？我去给你买几串。”姜波说着，就停下脚步，“幺妹，你知道找谁买吗？”
　　 “他们不卖零售，”幺妹回过头来说，“全都批发给城里的超市了。”
　　 “这里离鸡冠寺还远吗？”姜波看到前边一道山梁挡住了视线。“你不是说从家里到鸡冠寺，就半个小时吗？”
　　 “翻过前面那道粱，就到了。姜波，如果累了，就让我来吧。”
　　 “别，别把你那身裙子弄脏了。我不累，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亲亲你的额头。”
　　 “你这个人啊，还有没有出息？”幺妹笑了笑，“一天到晚都把心思搁在我身上，有意思吗？”
　　 “你是我的初恋啊，我爱着你，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就没处搁了。”
　　 “嘻嘻，你还能说会道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呢！”
　　 “我知道，”幺妹走过来了，嘟着嘴亲了亲他的脸颊。“这下病好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
　　 “哈哈，你是个坏人。”
　　 “我不坏，如果坏，也是你让我变坏的。”
　　 “哈哈，我服你了。”
　　 “难道你那不是爱？”
　　 “爱啊，你看，天上有对白鹭正在飞呢，”幺妹抬头望着。“它们的世界好大啊，整个天空都是它们的。”
　　 那对白鹭，在空中相互追逐，特别是它们那飞翔的姿态，在蔚蓝色的天空陪衬下，显得多么婀娜多姿啊……最终，它们飞到了坡上的一棵柏树梢头。姜波把手掌当成了话筒，对着那棵柏树大声吼了起来。
　　 “啊啊啊——”
　　 幺妹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一双手掌放到嘴上，也“啊啊啊”地叫了起来。那对白鹭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又腾空飞翔起来。姜波看到它们在空中盘旋一圈后，朝他们来的那个方向飞去了。
　　 爬过山梁，姜波并没有看到一座叫鸡冠寺的寺庙。靠着山粱的一块杂草丛生土坝子上，有许多已经毁了的石头地梁。看上去，那个地方以前应该建有房子。
　　 “以前这个地方就是鸡冠寺，”幺妹指着那块土坝说，“听爷爷讲，是在上个世纪毁掉的，毁于一场大火。”
　　 “你不是说你爷爷奶奶住在这里吗？”
　　 幺妹说土坝那边的坎下，还有一块平地，她爷爷奶奶住在那里呢。沿着土坝边的小路走到底，姜波果然看到了两间用条石砌筑的瓦房，被一笼竹林和几棵古树掩映着，在房子十多米远的山崖边，有一个凸起的石门洞。真是处世外桃源啊，通向那座房子的小径两边有七八棵桃树，上面的桃子已经熟透了。
　　 “我摘几个桃子，”幺妹说着就伸手摘了一个下来，“拿着吧，这几棵桃树是自家的。”
　　 姜波看到一条黑狗，突然窜了出来，吓得他举起了手中的桃子，准备去掷它。
　　 “黑二，别咬人哈！是你家姑爷。”幺妹说着嘻嘻一笑，又摘了两个桃子。“黑二，过来，爷爷奶奶在家吗？”
　　 这时，姜波看到一扇房门咯吱咯吱打开了，一个满头乌发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奶奶，我们来了。”
　　 幺妹小跑着迎了上去。可姜波站在那里却动都不敢动一下，黑二挡在了路上，尾巴竖着，一双凶狠的眼睛正瞪着他呢。不大一会，幺妹和她奶奶好像注意到了，急忙过来把黑二叫开了。
　　 “它不会咬你的，”幺妹过来牵着他的手，摇了摇。“你怕，就跟我一块吧。”
　　 奶奶一副慈祥的面容，额头上有一些很浅的皱纹，她的头发全黑，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样子。
　　 “奶奶，他叫姜波，我的男朋友。”
　　 奶奶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姜波向前一步，说道：“奶奶好！”
　　 “把背兜放下来吧！”幺妹说。
　　 姜波蹲下身子，幺妹帮着把竹背兜卸了下来。姜波把米袋子取了出来，送进了屋里。屋子并不大，里边搁了一间床，靠墙有一个柴灶，灶边还有一个石头打造的水缸。姜波发现房子是靠在悬崖边砌筑的，那堵墙上的小窗户敞开着，有凉风从那里吹进屋来。
　　 “奶奶，爷爷呢？”幺妹问。
　　 “他还在洞里打坐，”奶奶说，“在外面的洞里。”
　　 “姜波，跟我来吧，”幺妹说。
　　 “你们去玩吧，”奶把手搁在了灶台上，“我熬点粥。”
　　 姜波随幺妹来到屋外，头顶上方都是树荫。
　　 “这个地方好玩吧？”幺妹向他伸出手来，“我最爱到这里来耍了。”
　　 到了石门洞，一阵阵凉风吹来，一条小路从洞口盘旋曲折延伸到了山下，漫山遍野都是一些果树。幺妹在下山的第一步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去看爷爷了吗？”姜波问。
　　 “他正在打坐，我们去，会打扰到他的，”幺妹往右边一条小路看了看，“右边崖上有个几米深的洞，里边塑有佛像，我爷爷就在那里面打坐。”
　　 姜波在幺妹身边坐了下来，眼前的视野宽阔，可以看到平原地带散落在各处的村庄。幺妹指着山脚下一个名叫“王家湾”的村庄说，那村里有几户张姓人家和她们家是亲戚。她说着，把头依偎在了他的臂膀上，姜波抱住了她的肩膀。
　　 “我小时候的梦想，终于成真了。”幺妹说。
　　 “什么梦想？”
　　 “我啊……我说了，你别笑话我哟？”幺妹说，“那个时候，我想啊，等我长大了，有了男朋友，我就要带他到这里来，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坐着。我要把我的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他搂着我，亲了亲我的额头……”
　　 听到幺妹这样说，姜波转过身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知道吗？我爷爷奶奶的爱情是这世上最纯洁的了。”
　　 “为什么？”
　　 “你想听吗？”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爷爷奶奶都不是本地人，在上世纪灾荒年代时，从河南那边讨饭过来的。那个时候，他们才几岁，被他们的父母遗弃在了这庙里，那个时候他们只会讲普通话，当地人的话他们就听不懂。庙里的和尚师父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吃斋念佛。后来反‘四旧’，鸡冠寺就被一把火烧了，庙里的和尚尼姑们被安置到了‘和尚湾’，就是我们现在住的那个村子。再后来，我爷爷奶奶长大了，他们的师父就安排他们结了婚，可他们结婚后并没有住在一起……”
　　 “为啥啊？”
　　 “他们虔诚啊！诚心信佛。”
　　 “那你爸是怎么来的？”
　　 “是我爷爷有一天去赶渡舟场，在厕所里捡到的，当时，我爸爸还在襁褓中呢。”
　　 “太可怜了。”
　　 “我爷爷奶奶一直分床睡的，到现在都还是，”幺妹说，“刚才你看到的那间房，我奶奶睡在那里，隔壁那间是我爷爷在住。”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爷爷奶奶都跟我讲过，说他们上辈肯定造了什么业，所以在这一世才会被父母遗弃。所以，在这一世要虔心信佛，多做好事，多积阴德，就是到不了西方极乐世界，下辈子为人才有福报。”
　　 “这不是迷信吗？”
　　 “可多做好事，总不是什么错事。”
　　 “嗯，我终于理解，你们家为什么要搞‘义渡’了。”
　　 “那也是我爷爷想多做点好事，多积点阴德。”
　　 “我明白了。”
　　 “那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
　　 “我不是。”
　　 “那我们今后都多做点好事吧，就算是为下辈子积点德，下辈子也好过一点。”
　　 “好的。”可幺妹的话好像提醒了他想到什么，“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你爸妈还在田里割谷呢。”
　　 “好啊，你良心发现了？”
　　 “我们早点回去，多多少少都能帮上些忙的，”姜波说，“就是回去煮好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安慰。”
　　 姜波起身握住幺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那这次，你不见我爷爷了？”她问。
　　 “来日方长，下次再来。”
　　
　　 四
　　 转眼间，几天农忙假期就过完了。姜波在爱情的滋润下，吃劳耐苦的精神，也被激发了出来。待在幺妹家那几天时间里，他跟着他们一家人忙里忙外，不但割完了田里的谷子，还都打好、晒干，收进了粮仓里。短短几天，自己的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而他那张原本有型的脸庞，因为肤色的变化显得更加俊俏了。回到项目部上班那天早晨，冯倩看到他后，几乎都没认出他来。可接下来她就哇哇叫了起来，就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般。冯倩问他这几天到哪去了，他东拉西扯，最后就扯谎说自己回了老家一趟，在家割了几天谷子。冯倩的家也在潼南，只不过她家在了城里。
　　 “早知道你请假是回潼南，我也请假和你一块回去了。”她说。
　　 “那多煞你的风景啊！”姜波说，“你是城里人，我一个农村人，还不把你脏了？”
　　 “还能说会道了。”冯倩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姜波，你一个老实本份的人，短短几天，变化这么大，快快从实招来！”
　　 “能有什么变化？不就多晒了几天大太阳。”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乘龙快婿啊？”
　　 在姜波的办公室里，门还敞开着呢，冯倩一下子，扑向前来，吓得姜波躲在了办公桌后面。
　　 “你们女人发起情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姜波做了个推手的动作，“千万别过来，不然，我打110报警了。”
　　 冯倩哈哈大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不过，她刚走出门又回过头来，向他拋了一个媚眼。姜波假装用手摸了摸胸口，显得心惊肉跳的样子，冯倩转过身去又哈哈大笑起来。
　　 在工地当安全员，除了日常巡视检查，排查安全隐患，查处违章作业，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完善各种各样的安全资料了。有一天傍晚，姜波正在办公室填写资料，疗木匠打电话来说他已经下班了，在工地外边的公路上等他。姜波以为有什么事，就急匆匆赶了过去。疗木匠说家里杀了只鸭子炖汤，让一块过去。想到有两天没见到幺妹了，姜波心里也痒痒的。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离开引起了冯倩的注意，随疗木匠刚刚到家，冯倩就给他打电话来了。
　　 “最近，你常常夜不归宿，显得鬼鬼祟祟的，我和李杰都担心着呢！”冯倩说。
　　 姜波只好向她解释说，他跟工地上一个木匠师傅耍得好，他家就住在桃花河边，他是到这边来游泳来了。
　　 “你编吧，你？”
　　 冯倩说完就挂了电话。可姜波觉得这纯粹是他个人的私事，他是没有义务告诉工地上的任何人，当然，也抱括她冯倩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李杰也给他打电话来了，说今晚非要见到他，说项目上的兄弟伙都怕他出什么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啊，在饭桌上，姜波接完电话，就把这事给疗木匠一家人讲了。
　　 “这种事情，用不着瞒他们。”疗木匠哈哈一笑，“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他们关心你也正常，毕竟你也是离开了家，孤身一人在这么远的地方上班。”
　　 “你是怕他们笑话你吗？”幺妹问。
　　 “不是这样的，”姜波说，“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没有必要让所有的人都晓得。”
　　 “嗯，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幺妹说，“桃花河里水清亮，就当过来游泳玩呗。”
　　 于是，姜波用微信给李杰发了个定位，让他们过来游泳。吃完饭，姜波和幺妹正坐在坝子的核桃树荫下聊天时，李杰开着工地那辆长城皮卡车，载着冯倩和另外一个叫文刚的施工员，还真过来了。
　　 “嘿嘿，你娃娃偷偷摸摸的，原来是到乡下来找媳妇来了。”刚下车，李杰就对迎上前来的姜波说，“好漂亮啊，你娃艳福不浅啊！”
　　 姜波看到幺妹羞红了脸，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伙，说话难听，但心肠好。”姜波说着，就向幺妹介绍了他的几个兄弟伙。“幺妹她爸正好在工地上班，我和幺妹这样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