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见状，飞快地扒完下剩的饭，轻轻放到桌上，悄悄地溜走了。
　　 等了会儿，汪老师轻咳，伸手搛了一筷子鸡块，放进了母亲的碗里，笑着催促道，吃吃吃，快吃饭！
　　 母亲一愣，看了眼碗里，又搛起鸡块，放到了汪老师的碗里，强挤出一丝笑，道，你个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汪老师眼尖、手快，连忙端起碗，笑着回绝道，碗里这多！
　　 这突然的举动，母亲没有料到，手一松，鸡块落到了桌子上。
　　 见此，母亲惋惜地看了眼，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搛。汪老师手快，赶忙操起筷子，搛起，放回自己的碗里，不待母亲反应过来，又伸手重新搛起一块，放到了母亲的碗里，又笑着劝道，你郎吃，你郎吃！
　　 看着碗里的鸡块，母亲的眼中起了雾气，刚要再搛，汪老师连忙伸手制止道，你郎吃，你郎吃！
　　 母亲听了，不再推辞，搛起鸡块，送进了嘴里，头却转向了一边。
　　 定定地看了一回，汪老师不再说话，专心对付着碗里的剩余。
　　 吃完饭，汪老师抢着去收拾碗筷，洗净放好，母亲笑着道，倒水你洗？
　　 汪老师犹豫了一下，笑着摇头道，不了。停了下，又道，回学校！
　　 母亲一愣，扭头瞅了眼已黑下来的天，笑着劝阻道，明早再去？
　　 汪老师摇着头，决绝地道，马上要复习了。说着，也不待母亲回话，迈步离了厨房。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看着仍在发愣的母亲，笑着道，这个星期天，可能要补课！见母亲没得反应，又扭回头，继续朝前走。
　　 母亲这才像回过神来，不停地叮嘱，天黑，骑慢点！
　　 汪老师“哎”了一声，推出自行车，逃也似地飞走了。
　　 经过小五家时，只见大门紧闭，门缝里，却漏出丝丝灯光。随着灯光泻出的，还有那阵阵欢笑声！
　　 汪老师禁不住停下来，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推上车子，毅然地走了！
　　 其实，汪老师是可在家过一夜的，明早天亮去学校也行。只是，汪老师实在受不了母亲的唠叨，这才一咬牙，摸黑去了学校。
　　 时间，就在这忙碌中流逝走了。
　　 汪老师忙着教学。
　　 母亲在家操持家务。
　　 等到中考结束，汪老师再不想回家也要回家。
　　 因为有三天的假日呀！
　　 回家，又是夕阳西下时。
　　 望着眼前的那条路，不知为何，汪老师竟停车下来了。看着已踩出的一条小路，汪老师仿佛又看到了有说有笑的三人，从这条小路上走上公路。摇一摇头，汪老师推车起步走了。站在印象中的那个点上，汪老师竟莫名地站住了，深吸一口气，期望中的味道没有出现，肺腑里，有的只是曝晒了一整日的燥热。憋闷得汪老师一时竟难以呼吸了。过了好半天，汪老师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胸中，似比刚一刻轻松多了。甩一甩头，汪老师才又推车前行。
　　 经过小五家时，昔日的一幕已不复存在。
　　 小五家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清闲中。
　　 对此，汪老师只觉得奇怪，明明与自己丝毫牵连都没得，到头来，也不知哪来的这多牵绊？
　　 苦笑一声，汪老师毅然迈步，走回了家去。
　　 回到家中，母亲正坐在大门边发呆。见汪老师回家，母亲连忙站起身，笑着道，可回来了！
　　 汪老师一愣，看着母亲，诧异地问道，又有何事？
　　 母亲却没有即刻回答，只是嘿嘿笑着，看着动作中的汪老师。
　　 汪老师停好车子，拉了条板凳，挨母亲坐下，笑问道，吃饭了？
　　 母亲摇一摇头，放眼厨房，笑着答道，你大妹正在做。
　　 汪老师听说，也放眼去看，见大妹的身影正在厨房穿梭。
　　 汪老师只得坐着，一时竟没了话说。
　　 觉得无聊，一摸口袋，内里正装着一包香烟。
　　 瞥了眼一旁的母亲，汪老师蹭了下手，缩了回来。
　　 母亲却明镜似的，不禁埋怨道，才多大？还学会了抽烟？说完，脸上已现了不悦。
　　 汪老师也不辩解，只是哈哈笑个不停。
　　 见此，母亲不再多言，也坐了下来，看着屋外。
　　 屋中，一时竟寂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母亲扭转头，看着汪老师，一字一句地道，有个事啊，想要给你说，却又怕你恼。停了停，才又道，怕你再这多日子不回家。
　　 汪老师一惊，猛地回头，诧异地看着母亲。
　　 原来，母亲竟都清楚。只是不点破罢了！
　　 看来，自己的那点小把戏，并不能瞒过人啦！
　　 汪老师的心中，不禁有些自责。
　　 只听母亲继续说道，前些时，塆子里的老五叔来过，说是要跟你说个姑娘。老五叔还说，这个姑娘长得蛮灵醒，保证你满意。我听了，直道谢。可想想你这多日子在忙，也不好寄信给你要你回来。老五叔也通情达理，听了我说的话，老五叔说，等你回来了再说。
　　 汪老师一听，连忙追问，哪里的姑娘？
　　 母亲说，我也问过了，老五叔也说了，说是他的个老表。就住在一个塆子里。见汪老师一脸的疑惑，母亲连忙解释道，是老五叔老家塆子里的。
　　 汪老师听了，长舒口气。要是在一个塆子里，汪老师也应该认得。
　　 原来，老五叔家住前塆，汪老师家住后塆。
　　 说完这话，母亲才得空舒口气。过了会儿，母亲象陡然想起了什么样，看着汪老师，又道，差点忘了。说着，连忙站起身来，双手直在头上拨弄。
　　 不大一会儿，乱如鸡窝的头发，瞬间条分缕析，看上去，蛮顺眼。人也比刚一刻精神多了。又拉了拉皱巴巴的衣服，抬脚就往屋外走，刚准备继续前行，感觉身后没得声响，停住脚步，扭转身子往回瞅，却见汪老师还坐在板凳上没动，母亲直着喉咙，一个劲地催促道，快走，快走，快走嘚！
　　 见汪老师瞪直双眼，看着自己，且还一脸的茫然，母亲这才一拍大腿，懊悔地道，忘了跟你说了，你老五叔嘱咐了又嘱咐，说你一回来就要你去他家。
　　 汪老师听了，只得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出了家门，跟在了母亲的身后。
　　 母亲走在前面，一脸的笑，且溢满了幸福！似乎这一去，就可捞个媳妇回家一样。汪老师却一脸的淡然，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来。
　　 来到老五叔家，老五叔却不在家，叫了声，老五叔的声音却从屋后传出来。母子二人循着声音走去，见老五叔正在喂猪。
　　 见到母子二人来到，老五叔赶紧倒去最后一滴水，提着水桶，进了屋。
　　 待老五叔安顿好一切，汪老师急忙掏出香烟，递上了一支。
　　 不待老五叔点燃，母亲竟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笑吟吟地递了过去，口中还一个劲地直道歉，也不知好坏，见屉子里有一包，就拿来了，你郎将就着抽吧！
　　 老五叔哈哈笑着接了过去，口中还一个劲地道，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汪老师搭眼一看，见是红塔山。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掏出打火机，替老五叔点燃。
　　 老五叔吸了口烟，笑着说道，一切，我都跟你姆妈说了，这个姑娘，保你满意。吸了口烟，老五叔继续说道，明天，就去街上见面。
　　 母亲连忙接过话，笑着说道，老五叔啊，该你郎多美言几句的呀！
　　 老五叔摆着手，大包大揽地道，这有个什么，我老表呗，表哥说的话，她能不听？
　　 母亲这时象听出点门道来，笑着急忙说道，那不与你郎反了辈了？
　　 老五叔一摆手，大度地道，这有个什么啊，只要老表能享福就好！弹了下烟灰，接着道，你郎屋里，总比他屋里强些！
　　 母亲一听，哈哈直笑，却不解释。见老五叔还要说，母亲看一看天色，急忙打断了老五叔的话，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把你郎拖步了，去街上见见那个姑娘！
　　 老五叔哈哈一笑，回道，吃了早饭就去！
　　 说着笑着，母子二人回了家。
　　 汪老师却一头雾水，不知这个姑娘究竟是哪个？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母亲去约老五叔，汪老师却单独一人走。
　　 当然，这也是汪老师与母亲约定好了的，双方会面，只在沙湖桥头。
　　 经过小五家时，小五的母亲，叫住了汪老师。
　　 汪老师停了下来，看着小五的母亲，亲切地叫了声，伯娘！
　　 小五的母亲“嗯”了声，笑着问道，你去做什么？
　　 汪老师也笑着说道，去相亲！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来。见小五的母亲还看着自己，汪老师又道，老五叔介绍的。
　　 小五的母亲一听，收敛起了笑，又问道，晓不晓得是哪个呀？
　　 汪老师答，不知！
　　 小五的母亲紧追一句，真？
　　 汪老师答，嗯！想了下，又进一步解释道，我昨天才从学校回来，和我姆妈去了老五叔家，老五叔说明天要去见姑娘，说是在街上，今早就去。老五叔还说，这几日，那姑娘正在她同学家玩。
　　 小五的母亲听了，也不再言语，只拿一双眼睛看着汪老师。
　　 足足看了五分钟！
　　 见汪老师不像说谎，小五的母亲这才一笑，道，你要是跟伯娘说点好话，兴许成的可能性还大些！
　　 汪老师一惊，愣愣地看着小五的母亲，心道，这是怎么说？
　　 刚想发声问，旁边又发出一声话音，他五代我四代，看哪个隔的近些！说完，一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小五。
　　 望着远去的小五，汪老师更加的一头雾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五，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看着一旁的小五的母亲。
　　 小五的母亲这才又开口解释道，看来，你真的都不晓得。告诉你，老五跟你说的那个姑娘，就是小五跟刘娇说的那个姑娘！
　　 听完，汪老师才恍然大悟！
　　 随之，眼前，似又浮现出了不久前的那一幕。鼻间，似有香水味在萦绕！
　　 原来如此！
　　 只是，汪老师不由一阵苦笑，这双方斗法，竟牵出了毫不知情的自己，自己只有忍受这夹生气！
　　 见汪老师开了窍，小五的母亲才道，你说，搬我说的效果是不更大？
　　 汪老师搓了把脸，看着小五的母亲，一字一句地道，老实说，即便单身，我都不会求你郎半句！说完，推车就想往家走。
　　 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小五的母亲，又道，我不能叫我姆妈说我没得一点骨气！
　　 其实，汪老师本可不必如此，却只因母亲与小五的母亲素来不和，本来，大人的事，小孩是不应该掺和进去的，却只因汪老师是个孝顺的人，一切都从母意，这才有了这一豪言壮语！
　　 说完，汪老师一转身，走了。
　　 只留下小五的母亲一人站在那里发呆！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汪老师也不上街了，悻悻然地推车回了家。
　　 看到正在收拾碗筷的大妹，汪老师急喊道，快来！
　　 大妹一听，急忙跑过来，看着汪老师。
　　 脸上，尽是疑惑。
　　 汪老师看着大妹道，快去告诉姆妈，小哥不去了。
　　 大妹问，姆妈要是问呢？
　　 汪老师答，就说小五的姆妈从中作梗！见大妹还要问，汪老师一挥手，恼怒地道，快，去！
　　 大妹做了个鬼脸，推出自行车，一溜烟地飘走了。
　　
　　 2019年12月20日作于薇湖水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