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新生】胡咧咧的隐痛(小说)
此时,正值日落黄昏,坝口没有来去匆匆的村民,春花身子又向前凑了凑,胸脯凸起屁股翘起,一副摄人心魂的媚态。她笑嘻嘻地说,黑蛋哥,你不是天天想着吃我的豆腐吗?咋变成了一个胆小鬼了?
牛黑蛋又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热汗直冒,连摆着手说,春花妹子,使不得使不得,边说边飞跑着去了。
春花很惊诧,牛黑蛋那摆动的手竟然是没有拳头的杵头,有着光溜溜的疤痕,牛黑蛋的手啥时被剁了?是他自己剁的,或是母老虎剁的?她只知道,自从腊梅妹子死后,再也没有了牛黑蛋的风言风语,道听途说了一些牛黑蛋因摸了腊梅妹子的奶子而致使腊梅妹子上吊寻死,他深感自责而废了双手,但因曾经牛黑蛋对她图谋不轨而未去探个究竟,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自那以后,牛黑蛋也没骚扰过她,他们是井不犯河水相互落得了平安。此时,她见到了牛黑蛋那溜光的秃手,如公公发亮的秃顶一般,她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身上的欲火顿时消散了,她脸上突然火辣辣的,为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埋头一溜烟地向家里奔去。
十
胡咧咧的右眼皮几乎没有停止过跳动,跳得他心烦意乱、焦头烂额,他恨不得将眼皮割了喂狗。突然,他电话响了,吓了他一大跳,电话号码显示是牛黑蛋的。
牛黑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心烦着。他冲着手机嚷开了。
咧大哥,春花翻圈了,要我搞她,牛黑蛋说的很直接。
你搞了?他心里一惊,右眼皮急剧地跳着,眼睛惊得像个牛卵子。
我哪敢啦?没有,牛黑蛋说。
没有就好,谅你也没那个胆儿,他嘴巴这么说着,心里却悬起了一块石头。
咧大哥,还有一件事儿,就是你爹疯了,成天坝里、坝外捡拾垃圾,弄得老房子屎臊尿臭的,风一吹,我家里也屎臊尿臭的,你快回来,把你阿爹安顿一下。牛黑蛋这次来电话的主要目的是这件事儿,而不是春花发情的事情。
阿爹疯了?啥时候的事儿?为啥疯了……他一下急了,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急剧跳动的右眼睛催出了他两滴辛酸的泪水,阿爹不容易,从小屎一把尿一把地把他拉扯大,他没有尽到一份孝心,如今疯了,没有照看,这下如何是好?春花带俩娃儿,无暇顾及,再说了,她是女人,照顾公公有诸多的不便,唯有他自己照顾方便一些,他的心里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
好像是坝外的修路老板卢老板翻车之后就疯了,且到处嚷着“卢老板是他杀的”,这真是稀奇了,他连卢老板都不认识,能杀卢老板?河水倒流了?真是荒唐事儿,咧大哥,你早点儿回来,把你阿爹的事情处理下,也不知道他每天吃些啥?好像在垃圾里掏出啥就吃啥,人瘦得跟根刺似的。牛黑蛋卡啰哩啰嗦地说了一片,这是他有生以来跟胡咧咧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他听了牛黑蛋的话,脑袋翁翁作响,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头顶上的那片天突然塌了下来,压得他脑袋昏沉沉的,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咧哥哥,你这是咋了?谁的电话?脸色这么差。正在厨房里做饭的黑妮问道。
哎,黑妮,我的发小牛黑蛋来电话,说阿爹疯了。他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那你就回去看一趟,阿爹把你养大不容易。她很体贴地说。
嗯,明早就动身。他回应着。
晚上,他心里堵得慌,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但又不知是啥事情?在走廊道上来回转悠着,不知不觉中转悠到了小六子的房间。小六子正在里间抱着他的会说话的“女人”亲热着,会说话的“女人”咿咿呀呀地叫着,很带劲儿。
六弟,大白天的,门不关,也不害臊。他进门后便嚷了起来。
小弟子光着身子爬了起来,脸红扑扑,搔着脑袋,有些害臊。咧大哥,进来也不敲门?你是猫托生的,走路没个声响。
六弟,明个儿我想回老家一趟。胡咧咧说着。
咧大哥,你回老家就回老家呗,关我屁事儿,找我商量个啥?
六弟,你那会说话的“女人”毕竟不是个活物,有啥好玩的?这几天,我要回柳树坝,你得好好照顾你黑妮姐,她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吗?胡咧咧边说着边嘿嘿地笑着。
是又怎么样?你吃着碗里占着锅里,我有球办法?小六子很气愤。
六弟,我明天就动身回柳树坝,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要懂得哄女人、疼女人。他说着把嘴巴凑到了小六子耳根子,低声说,过几天,你买两瓶好酒,去黑妮那儿喝几杯,趁着酒劲儿把你黑妮姐哄上床,她就是你的了。
小六子搔着脑瓜嘿嘿地笑着,这法子能成?
准成,记得帮我照顾好小天赐。胡咧咧不知道他为啥要说这些话,像是交待后事儿似的。
好的,我一定把小天赐抚养成人。小六子拍着胸脯说,说罢,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地方不对,问,咧大哥,你是不是回柳树坝就不来了?
哪里的话,我只是回去一段时间。胡咧咧边说边退出了房间,他不知道今个儿说的是胡话,是呀,小六子问得好,他是不是不回来了?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他不知道回到柳树坝怎样安顿阿爹,脑子里也没有法子,只是一团雾水,也许真回到柳树坝就不上来了,前面的路他真看不清。
他赶回坝口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在坝外的街干临工的牛黑蛋。牛黑蛋也急着赶路,没料到在这里碰上了胡咧咧。
他的耳旁突然响起了牛黑蛋电话里的一句话:春花让我搞她。这句话让怒火中烧,脸上的青筋暴起,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狠狠揍一下眼前的牛黑蛋。他攒紧了拳头,拉开了架式,拦住了牛黑蛋的去路,要与牛黑蛋决斗,这是男人解决情感问题的最古老的方式。
牛黑蛋不想招惹他,闪到路的一边,准备突袭而过。
他也闪到了路的一边,把牛黑蛋堵得死死的。他有些愤怒,吼着,牛黑蛋,你个小瘪三,竟然也打我家春花的主意。
咧大哥,我没勾引春花,是她勾引了,我没答应,也没搞她。牛黑蛋辩解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牛黑蛋就是贼心不改。他把拳头抡了起来。
咧大哥,我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我曾为摸过腊梅妹子的奶子,没几天腊梅妹子就在这棵古柳树上上吊寻死了,我剁了我的手指头,不再近女色了。牛黑蛋举起了他的秃手,夕阳映照着,闪现着红光。
他惊愕了,强有力的拳头无声地放了下来。
一切都成为过去。牛黑收嘿嘿地笑着。
他怔在那里。牛黑蛋又闪到路的另一边,朝坝里的家赶去。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一阵风吹过,吹得他感觉一阵凉意,打了一个寒战,牛黑蛋仅仅摸了一下腊梅的奶子,付出的是一只手的代价,他不仅背叛了春花,更重要的是与黑妮还有了一个娃儿,若春花儿知道了这一切,他还有脸回到这个家吗?春花还会让他回到这个家吗……他想了很多很多,太阳已经落山了,他竟忘了此次回来的目的,是为阿爹的疯赶回来的,而此时他却没有再向坝里挪动脚步的勇气。
电话的消息铃声响了几下,把他从惊悸中拉回了现实。
他翻开了手机,一幕幕租房里的视频出现在他的眼前,有黑妮、小天赐、小六子和他自己,他们说话的声音一清二楚。他吓了一身冷汗,视频是由春花发来的,春花哪来的视频?肯定是小六子使的坏,但小六子又如何晓得春花的电话的?他俩素未谋面,不可能。他额头的汗滴直流,春花咋得到了视频?他的脑子里一团雾水。黑妮干的?也不可能。他千思万想也不透彻,干脆不想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春花知道了一切,知道这一切就说明他回不成这个家了。他拨通了春花的电话,对方已关机,说明春花不愿接他的电话,更不想再见到他。他的头一阵目眩,头顶上的那方天塌了下来,他支撑不住了。
他强撑着一股力气,给黑妮和小六子发了一条相同的信息:你俩组合成了一个家吧,我不回来了。接着,他明知道春花的手机关机了,还是发了一条信息:春花,我对不起你,今晚,我不仅要给你捞个月亮,也要给自己捞个月亮。
他发罢信息,迷茫的眼睛瞅了瞅那微风吹拂的湖面,正荡起阵阵涟漪,他一个水猛子钻了下去,去捞月亮了,从此没有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