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永远的好兄弟(小说)
那一天很快到了,马俊带着白福一大早就出发了。他们没有骑自行车去县里,是在村南边的公路上坐车去的。去县里读书这么久了,马俊还没坐过汽车呢。坐上汽车,他觉得自己仿佛在飞,简直太快了。白福的心也飞了起来,飞向了从没去过的,有可能只能去一次的县城。汽车的速度很快,可他们觉得在路上走了很久才到了县城。
一下车,白福就像来到了童话般的世界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仰着脑袋环视着周围的楼房。
马俊见了,赶紧拉着白福走了。他们顺着马路朝前走。
要去哪儿呢?白福没空想那个问题,他满脑子就一个念想:要把县城里的一切记住,他来的机会是极少的,这次来了,下一次不知要等多久。他和马俊不同,马俊来县里是有正事的,是来读书的,他就不能时常来了,来一次,是要花不少的钱的,他积攒的以及父亲留给他的都是血汗钱,绝对是不能乱花的,每一分都要花在实处。
“到了,就是这里。”不知走了多久,白福听见马俊说。他一直在努力记住一路走来的风景。他记住了很多:有游乐场,有花花绿绿的衣服,有在街边杂耍的,还有这辈子再也进不去的校园……
“这是哪儿呢?”白福仔细观察了四周,眼前的楼房是有些旧的,他们正站在门口,门口挂着黑乎乎的黑帘子。帘子里面是什么呢?白福不知道,便问马俊,“咱们来这里干什么?我看还是先吃饭吧。”
“吃饭,不着急。这里有更好的,进来吧。”马俊掀开帘子进去了。白福仿佛在梦里一样,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把他一把拽了进去。里面的光线很暗,要很努力地才能看清脚下,看样子,马俊对那里是很熟悉的。他拉着白福,径直往前走,连脚下看都没看一眼,就朝前走。白福想问,但却没问,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慌张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他马上稳定了自己的心神,准备开口问马俊这是什么地方,耳旁便传来了几句对话。
“几个人?”声音是陌生的,很显然是生人。
“俩。”这是马俊的声音,声音中隐隐有些颤抖。
“一人五块,两个人十块。最近有好片子,都是新的。”
“给!”隐隐约约中,白福见马俊从裤兜里掏了一张钱递了过去,便拉着他进了第二道门。进了门,他才想了起来,钱应该是他掏的。他赶紧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塞到了马俊的手中。马俊一把甩开了:“你这是干什么?咱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白福说:“不能让你掏钱,咱们提前说好了的,由我出钱。”
“待会儿吧,咱们去吃好吃的,你出钱,好不好?这次,就权当是我作为东道主应尽的地主之谊。咋样?就这样吧,别和我见外。”
白福还想说什么,马俊已经把他握在手中的钱塞到了他的口袋里,对他小声说:“坐下吧,马上就开始了。很精彩的,出去了,可别乱说啊。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了,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呢?”
白福不懂马俊的话的意思,反问道:“没那么离谱吧?你又没干什么坏事?”正说着,眼前突然亮了。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白福不由自主地闭住了眼睛,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那是什么呢?他在心里想着。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台彩色电视机,他仅仅瞅了一眼,脸上就火辣辣的烫,身体里莫名得燥热得很,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的手心里早变得汗津津的。他没看清,但也看了个大概,他推了一把坐在一旁的马俊:“喂!咋是那种片子?”
马俊没动弹,仿佛没听见、没感觉到似的,坐在原地没动。白福凑到他的耳旁,小声说:“走吧,快点,不能看这个,不好。”
“怕什么,咱们都成人了,没事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出了这里的门,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实话告诉你,我来了好几次了。你看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看吧,大胆地看吧,权当是劳动之余来放松了。你平日里也挺累的,看看这个,放松放松,刚刚好。”马俊像个没事人一样,边目不转睛地看,边小声劝着白福。
“可是?”白福还是觉得不能待在此处,但又不知该如何劝。
“不看,就赶紧出去,别说话。”身旁有人怒气冲冲地说。
马俊捏了捏白福的肩膀,好像在说:既来之,则安之。
白福没有抬头看,始终紧闭着眼睛、紧捂着耳朵,可不知怎么的,即便是那样,他也能听到他不想听到的声音,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一幅幅赤裸裸的不堪入目的画面。猛然间,他觉得有尿急的感觉,但他又不知道厕所在哪里,只能先强行憋着,可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他根本抵挡不住。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感觉到了有液体冲了出来。他马上有种很轻松的感觉,就像漫步在雨后的田野里被凉风按摩一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白福没记清,他仅仅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看完录像,他和马俊吃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回到家时,天快黑了。他没洗脸,也没脱衣服,直接躺在了炕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是累了,还是有其它的原因,他很快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正在演电影,内容和他白天刚刚看到的、听到的一样。他很快被惊醒了,头上淌着汗水。回想起那个梦,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本心了。要知道,他已经快20岁了。搁在旧社会,早成了孩子的爸爸。刚开始,他是有些恨马俊的,恨他害得自己出丑、令自己难堪。可转念一想,人家马俊怎么好好的呢?人家作为高中生都没觉得那有多么的不好,他一个泥腿把子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再说了,去那里的,不仅仅是他们俩,人多了去了。难道说那些人也是啥也不懂的糊涂蛋吗?肯定不是的。或许,正如马俊所言:去那里完全是去放松,是为了缓解身心的疲惫,才去那里的。过了一阵子,白福那么想着。
白福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他和以往一样,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在家里自学,到了周末,去请教马俊问题。马俊倒是看得开,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见了白福,也没觉得有啥,该说什么照样说什么。但白福就没马俊那么自然了。他的脑海里始终闪现着一副画,那副画好像具有强大的魔力,始终把他的心牢牢吸引着,不管他在何处,在干什么,他总会时不时地想起画中的那一幕,搞得他血脉偾张,很是难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必须要发泄,否则他就被憋坏了。有个现象,他也发现了,早晨醒来时,裤裆处时常是湿的,夹杂着一股子骚味。他还以为自己有了病,但紧接着一想,他顿时知道了是咋回事。初中的生物课,有相关的内容,他找来课本仔细研究了,脸马上变成了猴屁股。
但最夸张的还不是那些。白福的心里一直有个念想,他似乎觉得马俊带着他去看录像的行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过了一些日子,他时常想起那天的事情,他似乎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多看几眼。脑海里有了那个念头,着实把他吓得够呛。他有了冲动,不仅仅是心理上的,更多的还是生理上的。他强忍着心中的冲动,但忍着忍着,他便发现他心间的冲动就像被人们刚刚扑灭的火一样,随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果不其然,他心间的那团火每过一天,就要燃得更高更猛一些。他快要忍不住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劝自己了,给自己找了一个充足的理由,带着一份罪恶感踏上了那条布满陷阱的道路。
四
白福独自一人来到了前不久刚刚去过的地方。他完全是蒙着去的。他没想到竟然找到了。他原以为可能到天黑也找不到。他也期盼着找不到,也就只能回去了。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就那么轻易地发生了。他站在挂着黑帘子的门前,不知是进去呢,还是转身就走。有副陌生的面孔突然掀开黑帘子出来了,见他站在门口,只是微微一笑就走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别人能做到的,他也一定能做到。他安慰了自己,来这里是来放松的,只这一次,绝对不来第二次。他颤抖着双手掀开帘子进去了。他慢慢地朝前走,比蚂蚁还要慢。光线很暗,他几乎看不清脚下,慢腾腾地挪着。每向前挪一点,他的心跳就加快了一些,心马上要从嗓子眼处跳了出来。挪到了第二道门前,他紧张得已经不会说话了,站在门口的人还没开口问他,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湿的钱递了过去。那人啥也没说,接了过来,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说:没啥大不了的,别紧张,就是放松。
这次,白福才看清里边的陈设。或许是去的早了,人没几个,都躺在排成一排的凳子上,睡得很香,竟然没听见有人进来了。当然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干什么的,也就不搭理,免得对方尴尬。还别说,是挺尴尬的。自打跟着马俊来过一回,见了他,白福总觉得很不自在,好像做了亏心事,他们之间也多了几分陌生感。他想了一会儿,不再想那些事了,既然来了,就认真看吧,那有什么?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焦急地等待着。他不管了,完全放松了,也就这一回,他想着。突然,眼前亮了,他眯着眼睛盯着电视。脑海里的那副画很快闪现在他的眼前。他没有低头,认真看着,任凭心跳加速,血脉偾张。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更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但心中却是坦荡荡的,再也没有之前的众多不适。他没想到会这样。
那一夜,白福一晚上没睡着,即便已经从县里回来了,他的思绪依然停留在那间房子里。深深地印在脑海里的那副画的魔力比之前更厉害了,完全控制了他的心神。他还想再看一次。对,就看一次,只一次了,绝对没有下一次。他又去了一次县里。再次归来时,他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在那里待了一整天,没吃没喝,他却觉得精神大得很。没过几天,他再次说服了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些理由,再次来到了那扇黑色的门帘前。一段时间以后,他成了那里的常客,天天待在那里面,吃住都在那里。那里好像成了他的天堂,令他彻底迷失了自我。
是马俊先发现白福的。
那天,天阴着,马俊下课后,背着书包去了老地方,很久没去了,自打带着白福来过一次后,他再也没去过。有段日子没去,竟然连路也记不清了,多走了好些冤枉路,他才找到。他和做贼一样,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路旁也没人,赶紧掀开了门帘。一道人影突然从里面摇摇晃晃地闪了出来。他被吓了一大跳,猛然间他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瞧,他惊呆了:“白福,怎么是你?”他仔细瞧了瞧,见白福的脸上黑乎乎的,似乎比门口的黑帘子还要黑。
白福嘿嘿笑了笑:“你来就来,好端端地挡我的道干什么?”
“你咋来这里了?快,跟我回家,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来,难道你能来?凭什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进了这个门,谁也别说谁,都是一路货色。”
眼前的这一幕,打死马俊也没想到,要知道有这一天,想当初,他是绝对不会带白福来这里的。可现在该怎么办呢?如何让白福回头呢?这才是最关键的。马俊在苦想,想得脑袋里马上要裂开了,也没想出办法。看来,只能这么办了,他马上有了主意。他让开了路。白福踉踉跄跄地走了,他快步上前紧跟着,认真在脑海里回想着老师在体育课上的示范,在背后给了白福一拳,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那一拳击中的位置刚刚好,白福竟然一声也没哼,向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马俊赶紧背着白福去了车站,幸运的是末班车还没发车。他买了两张票去了检票口。检票的师傅问白福怎么了,他说是累了睡着了,检票的师傅再也没问什么,只是多叮嘱了几句。等马俊背着白福下了汽车,站在老家的那块土地上时,耳旁传来了找人的声音,仔细一听,吓了他一大跳。大家都在急慌慌地找白福。
马俊长叹了一口气,心道“该怎么的就怎么的”,事是他惹出来的,要他怎么样都行,只要能救白福。打定主意,在夜幕中,他大喊了一声“白福在这里”,紧接着有人回应了“是马俊吗?他人咋样”,他大喊“回家说”,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马俊背着白福到了家门口,家门口站满了人,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这问那的。
马俊苦笑着说:“大家先别问了,白福太累了,先让他休息。”
“对对。”人群里有人说。
大家主动让开了道,马俊背着白福进了家门,把他放在炕上。他真的是太累了,一路上都没睁眼,鼻孔里、嘴里喷着气。
马俊轻轻捏了捏白福的胳膊,来到了堂屋下,竟然当着父亲的面直接跪了下来。大家顿时慌了,让他起来。
马老爷子觉得好像有事,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马俊主动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气得马老爷子差点喘不上来气了。大家盯着马老爷子。这位当了一辈子村长的老人,在村里是有很高声誉的,可他的儿子竟然干了那么一件缺德事,害得他人走上了邪道。他真想狠狠地揍儿子一顿,可打一顿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要想个主意才行。该怎么办呢?他一时间也没有啥好的办法,便背着双手在脚地里来来回回地踱着碎步。
“跟马俊没关系。”大家回头一瞧,见白福不知在何时醒来了,打着哈欠站在跟前说,“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大家了,让大家操心了。”说罢,就像啥事也没发生一样,微微笑着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
由衷感谢燕山客老师的鼓励。
望燕山客老师多多指点。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