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春】老楝树(小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有人在喊她:“杏花,你下来呀?”
是腊哥。腊哥仰着古铜色的脸,披着一身的霞光站在楝树下。他左手提着一把揪,右手拿着一把锄头,脚边还堆着一梱粗麻绳。杏花推开窗子,撅着嘴不作声。腊哥朝她笑一笑,想说什么又把它吞了下去。接着他挽起袖子,往手上吐几口唾沫,然后就弯着腰抡起锄头挖起土来。
杏花忍不住跑下楼,她惊诧地问:“你这是干什么?你喊的人呢?”
“我不是人啦?我一个人挖它三天三夜,把土都起开,再请几个人来连根拔起,把它移到我家后门口去。明年春天,到了春天,它一定会发新芽的。”
腊哥接着嘟囔道:“我看不得你伤心流泪,不要你男人的工钱,我只是稀罕这棵树。热天里它开一树的花,冬天道结一树棟果子,我喜欢它!”
杏花扭头走到楝树跟前,她把头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又嘤嘤地哭出声来。
腊哥伸出他粗壮有力的手,一把将杏花搂在他怀里。杏花闻到了他身上泥水和汗水的味道,感觉到他的心“呯呯”的跳动着,像擂鼓一样坚锵有力。这宽天阔地的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杏花脑壳里急速地飞转着,要是他把她抱上楼,扔到新换的床单上,然后合拢紫色的窗帘……
腊哥用手捋捋杏花额前被泪花和汗水浸湿的头发,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杏花又惊又羞,她浑身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可腊哥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远,然后又撅起屁股,操起了锄头掘起土来。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他的手可真粗糙,但也很有力,杏花胡乱地想着。
腊哥冷静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一小时前我给你男人打电话了,说你舍不得锯这树,哭了。”
“那他怎么说?”
“你男人说我是他最信得过的人,是他最好的兄长,一切由我铺摆拿主意……他已经下了订金,过几天就用‘皮卡’把树运回来了。”
杏花正要说什么,一抬头瞥见邻家婶娘抱着她的孙子往这边走来,她的身后头,跟着刚下崽不久的大黄狗。不远处的路上,有三四个壮年男子扛着铁镐正说说笑笑,大步地往这边赶来。
太阳的余晖洒在这棵茂密的楝树上,它是那样威武又是那样的神圣!杏花突然抱起树干摇起来,紫色的花瓣像筛糠一样从树枝上落下来,纷纷扬扬地落在她头发和脸颊上。她双手合十,像个虔诚的教徒一样轻声呢喃:“你要挺住,一定要活下去,我会经常去看你的。听见了吗?”
腊哥听见了。他伸腰转过头来,与杏花相视一瞥。这些日子堆积在他脸上的忧伤和烦恼,瞬间被太阳的余辉抚平,稀释得一干二净。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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