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悟】育花者(小说)
风刮得更猛烈了,飘窗里面晾衣架上悬挂着的塑料衣架互相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走到阳台上,向窗外望去,形态各异的云团笼罩着这个小城。团团乌云之间的罅隙里参差不齐地挤出来斑斑亮光,使这个深不可测的夜空越发显得神秘,看样子暴风雨就要来了。远近重叠林立的小楼似乎觉察到危难的来临,不时地眨巴着惊悚的眼睛。张静秋现在直觉她没有离开这个家。在这个复式小楼里,他跑上跑下,连洗手间也没有放过,就是不见她的身影。他突然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不祥的预感在向他逼近。之前,他网络上看到各种自杀的死亡瞬间在他充满智慧的大脑里盘旋,这一幕幕都被他的妻子一成不变地抄袭而来,占据了他整个的思维空间,喘气也粗暴而费力。过了好一阵子,他猛然想起上层次卧房门紧闭着。
“难不成她会躲藏在那里面?这么大的地方怎么给忘记了?”他悻悻地想着,多么希望推开房门的时候,能看到她的存在。哪怕任凭她撕咬,任凭她怒骂。他一骨碌站起来,极快地爬上去,尝试着敲了一下房门,没有动静。他旋转着门把手,用力推了一下,房门分明是上了锁的,死死地紧闭着。他梳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这个房门平常都是敞开或半敞着的,这会儿却紧闭着,有胜算她就在这里面,只是吉凶未卜。他也顾不了许多,借着酒劲一脚将房门踹开,果然看见他的妻子软软地坐在床头与墙壁之间的拐角处,头发零乱着。当她无力地抬起头来两目相对时,黯淡的眼神里充满着怨恨。在她脚踝处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农药瓶子。
天哪!这是他杀虫用剩的,不成想居然成了一枚定时炸弹。他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个半死,惊愕地僵在原地,风化了一般。仅一瞬间,又警醒过来,疯狂地跑过去,抱住她,摇晃着,哀叫着:“媳妇!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无力的头颅随着他用力的方向晃动,任他怎么责备,就是默不作声。张静秋忽然醒悟些什么,连忙拿起瓶子仔细查看,见药液还是他记忆中的位置,悬着的心顿时踏实下来,喜不自胜地两手合在一起,瞑上眼睛叨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还没有喝。”
“你希望我喝下去吗?”她目无表情,淡淡地问道。很显然,那问话的语气分明对于他的任何回答都不感兴趣。
“你这个傻傻的女人,难不成我希望你喝下去?”
“我倒是希望!钱没了,房子没了,家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说过,有我在你身边就足够了吗?”这一场差点儿铸成劫难的风波让他彻悟自己的女人不随俗流,不是水性杨花。虽然太物质化,但至少能做到守身如玉,能从一而终,也就足够了。毕竟是虚惊一场,张静秋心情也放松了,故意绕了一个圈,不无幽默地问道。
“我——”她语塞了,不知该怎么作答。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故意逗引你的,我的小乖乖,你可真能折腾。”
“什么?你——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他的妻子听到此处,像打了亢奋剂,又像是突然得到巨大的财富一样,倏地站了起来。是喜?是怒?是埋怨?也或许是悲喜交加。她的嘴里不停地念叨些什么,把所有淤积的怨恨和峰回路转见到曙光的激动都一股脑儿汇集在双手攥成的小拳头上,嗔怪地在张静秋的脊背上反复捶打着,直到他求饶。
风云变幻,气象万千,先前还黑云压顶,一会儿功夫就云层四散,天空露出混沌初绽的橙黄色,外面徒留呼呼的风声。张静秋下意识看了看阳台上的一盆玫瑰花,那肥硕的花蕾包裹不住花瓣的喧泄,呈现着勃勃生机。几片邹巴巴的叶子无法控制地随风摆动着,他轻松地舒了口气,庆幸着今夜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