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浮生(中篇小说)
“快点快点,拿钱给我。”
“你到底给不给?再不给,我砸店的。”
一个男人迎面站在店窗口前,朝店里指手画脚,口里骂骂咧咧不停。他的那颗大头在剧烈摇晃,脖子似乎不能承受其重,再摇晃几下,大头似乎要从脖子上掉下来。女人进到店里面,不一会又出来,如此来回,进进出出。至始至终,没听到女人说一句话,好像面前的一切与她无关。看到男人伸手抢靠窗边的商品,女人无声地夺,又把窗边的商品一件件往里收。
“开门,快点开门。”
“还不让老子进去?”
男人又用脚大力踹门,门发出闷哼地抗议声。这样的情形见过好几次了,贾青宁拿出手机准备报警。这时,警察来了。
女人开门出来,迅疾又关上门。她站在店门口,回答警察的问询。
“臭娘们,你还敢报警?”男人一巴掌呼过去,硬生生打在女人脸上。
“不是我。”女人后退几步,别开脸。
高个警察上前,站在女人和男人之间。男人不示弱,推了高个警察一把。
“我警告你,不准动手。”高个警察指着男人说。戴眼镜的警察在一旁,举起摄像机对着他们。
“我打我老婆,关你屁事。”男人叫嚣地说。
“再次警告你,你这是违法。”高个警察说。
“违什么法?不准摄像。”男人说完,又冲向戴眼镜的警察,张开手想夺摄像机。
接下来,他们对骂。看得出来,他们认识。
之后,高个警察举起一个像喷雾器类的东西,向男人发出三次警告,看男人还不罢休,高个警察举起东西,对准男人的脸,按了一下。
人们都闻到了,就是辣椒水。
辣椒水喷进男人嘴里,男人登时说不出话来。话可以不说,动作却不停下。男人直接扑向高个警察,想要抢走他手上的辣椒水。高个警察也不退避,再次举起辣椒水,又一按。男人摊开双手,想把脸挡住,但来不及了,辣椒水喷进了男人的眼睛里。男人既不能言,又不能看,看得出他很痛苦,双腿瘫软坐在地上。
女人默默看着这一切,有意用大声响打开大门。男人爬起来,冲进大门,拧开门口的水龙头,不停地向脸上拍水。几分钟后,他又走出来。
“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你就是合法的违法者。”
“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披个老虎皮吗?我要是有你这身老虎皮,会比你更狠。”
“给我记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站在高个警察面前,又开始不干不净地说话。只不过,语气没有原先那样又冲又横,有那么点拉虎皮扯大旗的意思。
“法律赋予我的权利,你违法了。”
“开玩笑,警察会怕你?”
“再继续闹,就跟我们回警局。”
高个警察说完,便不再搭理他,站在旁边静观其变。戴眼镜的警察也不觉得累,举起摄像机就没放下过。
浓烈的辣椒味还在空气中弥漫,从贾青宁的鼻孔里冲撞进去,连喉咙也有灼伤感,她赶忙捂住鼻子走开。
贾青宁过马路,到对面的超市去。
“那边又吵架了,他男人是个无赖,又吸毒又赌博。每次过来又打又骂,只会找老婆要钱。”一个胖胖的收银员满是不忿,说。
“真不要脸,这个男人。谁摊上这样的男人,倒八辈子霉。”另一个收银员说。
“警察一年来好几次,大家都厌烦了。”
“女人真可怜,想离婚离不成。”
贾青宁买了香蕉和光明酸奶,从超市出来后,到友谊路口的公交车站,等何春如过来。
坐过三站路,她们来到仁和里。
她们一踏进门,客厅的灯就亮了。靠墙的方形餐桌上铺满一块新的蓝色格子布,桌子中间一个高玻璃瓶的小喇叭口里插进一束满天星,虽是干花,了无香气,但那些密缀点点粉红的小花犹自簇拥得烂漫耀眼。鞋子已收进鞋柜,瓷砖地面光亮,一看就是刚打扫过。进门后,何春如接过贾青宁手上的香蕉和牛奶,放在餐桌上。
“叔叔您好。”看到华父从沙发边走过来,贾青宁说。
“你是青宁。”华父说。
“这是青宁买来的。”何春如指了指餐桌上,对华父说。
“来玩就好,还带什么礼物?”华父说。
“应该的,您是老领导啊。”贾青宁说。
“耀东呢?”何春如说。
“到沙发那坐,我去倒茶。”华父说,“在卧室,我喊他出来。”
华父先到厨房,倒两杯茶出来,放在茶几上。又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华父出来,华耀东跟在后面。华父走到沙发前,而华耀东却走向阳台。
何春如从沙发边站起来,面向阳台说,“耀东,你看她是谁?”华耀东头也没回直盯着窗外看,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
阳台上的那株发财树已不见,换成了一盆绿萝,枝叶葳蕤,垂吊在客厅墙角架子上,这为客厅增添了一些生机和绿意。
“不听话,我拉他过来。”华父有点失望地说,又朝阳台走去。
贾青宁也站了起来,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对华父说,“叔叔,没事。”华父已走到华耀东身边,拽了拽华耀东的胳膊。
华耀东这才回过头来,抬起目光,向客厅里扫视了一番。
华耀东看上去似乎认出了贾青宁,虽然他没走过来,但他的目光在她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只一会,贾青宁似乎也感觉到了,只有华耀东才会那样看她。
这会,他们坐在一起,客厅的电视开着。贾青宁左边是何春如,右边是华耀东,华父坐在华耀东旁边。
“耀东,你再看这张照片。”何春如拿出手机,翻到贾青宁的相片,绕过贾青宁,点给华耀东看。
“她——她——”华耀东低头看了一眼相片,又抬头看了一眼贾青宁,如此反复,口欲张而嗫嚅。
华父轻摇摇头,转身看向别处。
何春如指着贾青宁,对华耀东说,“你再看看,她是谁?你还认识吗?”华耀东猛地一愣怔,一脸茫然状,好像不明白何春如在说什么。
贾青宁面带浅笑,看了看华耀东,对何春如说,“算了,不为难他。”何春如似乎有点为难,但又有点不甘心。
眼前的情形,和三十年前一样,只不过——
贾青宁不是不明白何春如的想法,她知道何春如也不介意让她知道。但是,贾青宁太熟悉自己了,这半生懒散而随意,从不汲汲营营,以至她从来都习惯于自己那寄托和依赖的软弱的情感。虽说如此,但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
她们从仁和里出来时,起风了,天空悠远而澄明。
风深深吹来,吹来了金秋。
一点小心机都被你“揭穿”,甚至延伸出我没想到的……呵呵。
祝好!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