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文化选择并非是单一性的，也反映在民居形式的建筑构成上。山西南部的平陆、芮城两县，地窨院很多。农人们选择一块平坦的地方，从上而下挖一个天井似的深坑，然后在坑壁上掏成正窑和左右侧窑，再在院角向上开挖一条长长的坡道，最上端的门洞就是供人们出入的院门。
　　 地窨院是山西平原地区人们因地制宜的居住方式，有一首民谣中是这样形容地窨院景象的：“上山不见山，入村不见村，平地起炊烟，忽闻鸡犬声。”勤劳的农民在院里坡前栽种树木，地窨院被掩映在树木林荫之中，人们只有走近地窨院子的边缘时，才能看清其真正面貌。这种山西民居中独具黄土高原风格的居住类型至今还有，还成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供旅游者参观。
　　 有山有沟的山西其它地区，人们大多以窑洞为居所，窑洞上面一般是打谷场。不少人家院内作粮仓的窑洞，也凿洞直通上面的打谷场，碾打晒干的粮食，可从打谷场的小洞直接灌入窑内的仓中，既节省力气又节省时间，平时则用石块封住洞口。一九七零年我在农村插队时，住的窑洞上面就是打谷场，房东时常要去上面看看，就怕有了蚂蚁窝，把雨水引入窑洞。十多年后，我再次来到这里，当年的房东兴奋地告诉我，他们都从沟底搬到平地，住到新盖起的砖瓦房里了，那些窑洞成了自家存放杂物的库房。
　　
　　 七
　　 建筑是美学的展示，建筑美学是一个专门的学问，许多学者都对各种建筑形式有过专著。建筑美学的来源及发展是随着人类的美学概念，从自身的特性发展而来的。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有其华彩的乐章，不同的建筑形式及其上面的线条、块面、雕花、廊柱、门窗，就像是音乐节奏的快板、慢板、进行曲、小夜曲……有些建筑样式是唱诗班式的庄严，有些建筑样式是即兴曲式的随意，有些建筑是交响史诗般的壮丽。
　　 建筑的形制特色是多样而统一的，它与世界各地不同人们生活地区的气候、温度、湿度及生活汲取物的来源有关。人种的身高、肤色、体型、比例、发音、动作等等，也都会在建筑构成上产生认知的差异。建筑是部落族群意识形态生活美学的发端，人类的政治和宗教则更强化了这种美学观，使其成为民族精神文化的一部分。比如中国的皇家建筑就是中心结构，左右对称，等级森严，让人望而生畏。中国各民族文化的建筑，古希腊建筑，哥特式建筑，拜占庭建筑……这许多建筑形式都是如此，是由自身结构的黄金比例延续到社会生活方方面面，在社会经济条件容许的情况下，再由意识形态的美学来政治定位，使其成为合理合法的国家美学概念。
　　 建筑其实是国家的精神写照，是帝国图腾的象征，帝王们的雄心壮志都体现在皇家建筑里。从考古得知，中国每个新朝建立后，都会大兴土木，拆旧建新，以此来达到改朝换代后的移风易俗。建筑体系的结构还是国家实力，把建筑称为形象工程一点也不为过，甚至非常恰当。从世界各地的新老建筑来看，无一不是展示时代的精神，展示当代人们的审美需求。纳粹时期的建筑不仅展示了帝国的野心，还成了鼓舞德国民众盲目自大的精神图腾。
　　 中国宋代已能通过比例关系选材，体现出房梁抗弯强度的原理，把与梁、柱式的木构架溶为一体的中国木结构建筑艺术别具一格，在宫殿和园林建筑的亭、台、廊、榭中得到进一步发扬。宋代建筑的《营造法式》是中华民族灿烂文化的组成部分，许多古老的建筑风格的类型被延用到今天，这是中国人智慧的结晶，也是社会政治文化生活的延续。
　　 建筑始终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程。不同时代的各种人居建筑，如厦门的侨乡建筑，客家的围楼，北方半地穴房屋，大院建筑与欧洲城堡，新型摩天楼，现代新思路的建筑理念，是人类通天塔精神的重塑。欧洲古代是石头建筑，所以有人说欧洲是建筑在石头上的存在，中国古代是木结构建筑，许多建筑都经不起时代的风云变幻，只能在历史书上遥想了，如阿房宫。书上的历史很容易篡改，这就让中国建筑文化蒙上了一层又一层迷雾。
　　
　　 尾声
　　 在某种意识形态的考量上来说，上层建筑是顶层设计，蜗居环境是底线思维，这也许是建筑最后的思想结晶。建筑不仅是指造房子、修路、架桥等，也不仅是用科学规律、风水理念和美学法则创造人工环境。建筑从来就是阶级社会博弈的参照物，在一些地方建筑甚至退化成了敛财的工具和挥霍的借口，一些人利用盖房子把钱都挣得不好意思了；一些人为了一套居住的房子，搭上了几代人的血汗青春和积蓄，还包括未来的希望。
　　 巴金在他的小说《还魂草》里发出了“凡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用种种方法来维持自己的幸福，这样的人是不会活得长久的。”的诅咒，提升了建筑内涵的精神理念，也让建筑外向的视野投向更高更远的思想境界。
　　
　　 2021年6月12日星期六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