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屠夫张却睡不着了。
　　 俊媳妇睡相好迷人。不知梦啥了？还笑哩，显出两个深酒窝。
　　 屠夫张瞅着……瞅着……突然抑制不住地想去抚雪芬的酒窝，手伸过去，快触着了，又猛地收回，不成，我向她承诺过不做越界的事……
　　 可是，今夜这条胳膊却像拧了劲似的，不大会儿，又慢慢伸了过去……更没想到的是，档里的那物件也直挺挺地支起……
　　 他忆起早年间，和媳妇行房时的感受……今夜他压制不住地想要再体验……更何况是在雪芬身上……他把控不住自己了。用胳膊支起身子。慢慢移过去。气喘老粗。快挨着雪芬了。猛然想起雪芬和她丈夫的生死盟约。自己如此犯浑。她死抗咋整？一念及此，便松塌胳膊，颓然躺下。
　　 兴许是跌躺的动静太大，把雪芬惊醒。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咋啦？又憋啦？倒是喊醒我呀。怎能自个儿下炕，摔倒了可咋整？”她一骨碌翻下炕去拿尿盆儿……
　　 第二天晚餐，雪芬又煮了糯小米粥。
　　 屠夫张一口不喝。
　　 “咋又不喝了？”
　　 “喝这玩艺收不住口，喝多了，夜尿实在太多。”
　　 “没事，有我守着哩。”
　　 “不瞒你说，昨夜我忍不住地想要冒犯你……你再躺身边，我指定抗不住……常言道，男人上半拉是人、下半拉是兽，我心底也栓头狼，犯起邪性来，保不住会越界，千伺候、万伺候，此事断断不能再伺候……你就甭劝了，腿能下炕前，晚餐我指定不喝粥。”
　　 “哦——”雪芬久久地凝视着屠夫张，嘴唇蠕动了几回，却啥也没说出口，走了。
　　
　　 三
　　
　　 两人就这么有缘无分地生活在一起，谁都没向前迈一步。
　　 雪芬方面，见屠夫张真因自己误了岁月，岁数一年大似一年，至今续不上弦，心里充满了愧疚。再者，相处这些年，见着了屠夫张的真脾性，改嫁于他，早就心肯。但自己毕竟是个女的，而且满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绝不改嫁的誓言……她想定，这层窗户纸自己不能点，只能由屠夫张来捅破……
　　 屠夫张方面，这些年的二茬光棍的日子还真难熬。毕竟是条青壮汉子，时不时有那方面的冲动。更兼有个妙人儿总在身边晃，那冲动更是频频，可又没处泄。那情形，好比房梁上细绳栓鱼，鱼儿挂臭、猫儿饿瘦。有时想，不管三七二十一，跃上梁去，把鱼儿先吞进肚再说。可心底马上发出千咒万誓，不成，污了雪芬，毁她清誉，她还咋做人……造次不得，万万造次不得……忍忍吧。等华华出息了，此事就翻篇，到那时再好歹找个女人……
　　 岁月就在两人这样的情感纠葛中逝去，华华高考了。
　　 有关部门保送她去省城哈尔滨读师范大学。这下好了，连将来的前程都有了。
　　 可是，屠夫张却不妙了。
　　 起初，逮猪要猛喘。
　　 后来，宰猪压不住猪。
　　 再后来，连跨栏都费劲……
　　 雪芬陪他去县医院看病。一番检查下来，医生对雪芬说：“病人肝部有一大占位，快去省城大医院检查确症。”
　　 省城某大医院留院细查。
　　 结果出来那天，主治医生神色凝重地告诉雪芬说：“中晚期肝癌，尽快手术。”
　　 雪芬一下被惊傻……缓过神来，对主治医生说：“想多去几家医院再查查。”
　　 “也好。”给开了出院单。
　　 归到家，雪芬漏夜无眠，琢磨屠夫张的医疗方案。她想定，哪怕倾家荡产，也要陪着屠夫张去医疗条件更发达的北京、上海等地医治。她知道，医疗时少不了需亲属签字的环节，最管用的就是妻子的签字。因此，去之前先得把结婚登记手续办了，然后拿着红本本上路。按说，这事儿该男的提，但急迫如此了，还论什么你应我该，分什么雌雄先后？
　　 转天早餐时，雪芬郑重地对屠夫张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
　　 “咱俩去登记结婚，好不好？”
　　 屠夫张惊得瞪大眼，“愣丁咋提这茬？”
　　 “登记了。好陪你去北京、上海的著名大医院复查、医治。”
　　 屠夫张静默会儿，勉力笑笑，“甭查了，我的病自个儿心知肚明，八成是那劳什子病。这辈子杀生太多，酒也喝得太凶，这不，报应全来了。坦白告诉我，是不是那病？放心，能抗住。”
　　 雪芬觉得病人该有知情权，便坦然告知：“嗯，肝癌。”
　　 “那你知不知道这病预后很凶？”
　　 “知道。”
　　 “既然知道，咋还去登记？”
　　 想和你一起搏一把。就是治不好，呸、呸，乌鸦嘴……我也要遂了你的心愿。
　　 “是，我心底一直想娶你。可眼下不行了，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不能帮你，绝不能害你，不能让你背上二茬寡妇的恶名，让人说你命太凶，尽剋夫。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去婚姻登记……”
　　 屠夫张支吾起来……“可又特想、特想和你举办个最简单，而且只有咱俩知道的婚礼。”
　　 “那——咋举办？”
　　 “我喊老婆，你应一声。”
　　 “嗯——”雪芬一下哽咽住，双眼泪花涌动。
　　 “老婆。”
　　 “诶，老公……”雪芬哭成了梨枝撒雨，她一头扑进屠夫张怀里，泉喷似地不停喊，“老公、老公、老公……”
　　 屠夫张把心心念念的可人儿搂紧，听她一声一声唤自己老公，蜡黄的脸上，泪水像洪水漫堤似的乱淌，神情迷醉，干唇颤抖着喃喃应道：“诶——老婆。诶——媳妇。诶——我的心肝尖儿……”
　　 应着、应着，他竟笑了，欢声说：“终成眷属，知足了……”
　　
　　
　　 姓名：杨伟民
　　 地址：杭州市滨江区六和路贺田尚城40栋101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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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作简介
　　 杨伟民，男，47年生，浙江杭州人，中国老年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华文学》《楚风》《西部文学》《世界汉语文学》等多家杂志签约作家。二十余次在国家级征文大赛中获特等、金奖、一等、二等奖。作品散见于《各类大赛获奖作品集》《中华文学》《参花》《楚风》《楚风作家》《当代文学》（海外版）《中国先锋作家诗人专刊》《世界汉语文学综合版》《作家新视野》等三十余家刊物，计一百万字。有通讯被《人民日报》转载。有散文被译成双语入选亚特兰大孔子学院2020、2021年阅读教材。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生命无痕》《都市风情》《那人、那事、那黑土》和散文集《木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