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银杏黄(散文)
蓦看银杏古参天,阅尽沧桑不计年。古银杏,如同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沉淀了苦难,修炼成了一颗菩提心,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如阳光,如佛光。绚烂而纯粹,安静而祥和,望一眼,就生出暖意,让人忍不住去沉醉一番。
慈云寺。慧济寺。白岩寺。栖霞寺。灵谷寺。观音禅寺。五台山。峨眉山……
天空,深邃,博大,高远。人,渺小,卑微,形同蝼蚁。
或崇山峻岭,林木掩映;或幽涧深古,云雾缭绕;或数峰耸峙,云顶晴岚;蓦然青瓦红墙,古寺钟声与金黄杏叶和谐自然。禅在人里,人在禅中,古韵悠悠,别有一番风味。
古刹,静寂。一地金黄色的海,稍不留神,就坠入画中,刹那间就梦回唐朝,梦回南北朝,梦回商周,住进诗经里。
古银杏铁骨铮铮,傲然挺立,往往一棵就占满半个禅院。大片大片的金黄浓烈而炽热,仿佛积聚在心中的诗情,忍无可忍,迸发出来,倾泻一空。美如水粉画,美如油画。
地不用扫了,就让它遍地黄金。
历史的风雨,剥蚀着石阶,也侵蚀着人心。在中华大地,在国人的心里,留下无数创伤与痛苦。我想,除了时间,神佛仙禅是最好的良药。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寺庙道观存在的缘由吧!它们见证了人心,也见阅了朝代更迭,自性清净了,也淡泊从容了,才会有这样的真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又何必纠结红尘与净土,放下与放不下呢?
三
河南省鲁山县文殊寺,有五株汉代古银杏树,其中最大的一株树干中心有道约6米长的裂缝。传说修建庙宇时,需伐此树做匾额,众人见其硕果累累,不忍伐树,只好问计于墨子。墨子说:“用其板又不伐其树,可找鲁班。”鲁班来后亮出绝技,从树干正中锯掉一块木板,使古银杏免遭灭顶之灾。树上裂缝即为鲁班锯板时留下的痕迹。
“兼爱利他,以墨爱人。”我想,这就是古代的“共产主义”吧!比儒家更仁爱,比佛家更无私,离理想很近,离人性很远,我想这就是“崇高”。
山东曲阜孔庙诗礼堂,有宋代所植雌雄古银杏树各一株。衢州的孔氏南宗家庙正门前,也植有两排高大古老的银杏树。孔子的女婿公冶长在山东安丘的读书处,有一雄一雌两株参天银杏,传为孔子看望女婿时带去树苗,公冶长亲手所植。
孔子很喜欢在银杏树下阅读和教授弟子,后人将他教诲弟子的地方称为“杏坛”。
孝、悌、忠、恕、仁、义、礼、智、信,九个字,构成孔子的基本思想,一个非常实用的哲学体系。后世帝皇多采用他的思想进行统治,最终让征服者的游牧文明被农耕文明融合同化。它的包容性与实用性,在人类文明历史长河里,如一颗璀璨的星辰,至今仍在闪耀光芒。
古人曰:
“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
“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
银杏亘古孑遗,逾亿万年而秉性不改,固守莽莽神州。它与孔子这个政治上的“不倒翁”,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清代乾隆《银杏王》诗云:
古柯不计数人围,叶茂枝孙绿荫肥。
世外沧桑阅如幻,开山大定记依稀。
乾隆自号“十全老人”,喜欢写诗,一生作诗四万多首。也喜欢旅行,见到喜欢山川树木、亭台楼阁就封号。这诗作得质量一般,不过被封为“王”的这株银杏,肯定是风光无限的了。
我敬畏权力。对带“王”字的古银杏,我是“敬”且“畏”的,只可远观,不敢靠近。
读唐代诗人葛绍体的《晨兴书所见》句:“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不觉萌生王者之心,雄霸之气。
我想,如果某一世,我做了皇帝,也会很喜欢的。我要大赦天下,俯瞰苍生,拯救黎民于水火。也要登临泰山,封禅勒石。我要把银杏栽遍全球,让地球变成一个村庄,全村子的人都在银杏的金黄里幸福生活,诗意人生。
落叶无声,钟声悠远,恬淡、安适。金顶红墙,宫阙巍峨,静谧、清幽。银杏如顺流而下的金色瀑布,裹挟着宁静,总在不经意间,带给你震撼。
政治总是无所不在。不管你躲在哪里,它如天罗地网,将你一网打尽。有人说:“时代的一粒尘,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历史是沉重的,是带着血腥味的,残酷无比。翻开历史,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无数的杀伐与战乱,阴谋阳谋,尔虞我诈。政治清明的时间总是太少,盛世也少,就如这银杏黄,每年一次,一次仅仅数天,但足以慰藉心灵,留下美好。
梁衡先生写过一篇政治散文《华表之木老银杏》,笔力苍厚雄健,足以扛鼎。大哉银杏,华表之木。民族图腾,国之谤木。一树可以传国,可以记史,可以延续国脉。将浮来山老银杏与中华图腾柱“华表”相关联,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树为鉴,则可以知古今了。先生的文字,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以铿锵的笔墨,讲述了发生在古莒国银杏树下的几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毋忘在莒”。讲的是诸侯国君齐襄公、鲁桓公、公子纠、公子小白(齐桓公);忠臣鲍叔牙、管仲;小人易牙、竖刁、常之巫、公子开方。十余人的国恨家仇。
第二个故事:“庆父不除,鲁难未已”。讲的是鲁庄公、妻蒙任、妻哀姜、弟庆父、三弟叔牙、四弟季友、子姬般、子启、子姬申……十余人的家仇。
第三个故事: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无产阶级革命家陈毅与反复无常的猥琐小人军阀郝鹏举之间的国恨。
善恶人生,复杂人性,引人深思。一人无道,万人遭殃,在古代,总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历史是可以借鉴的,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中华民族的苦难是深沉的,铭记历史,才能牢记使命,不忘初心。
古代的皇帝,站在中国权力金字塔的巅峰。他们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无不关乎政治,稍不留神,就是一场灾难,将黎民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与帝王有关的银杏,在中国,有许多。银杏黄,这个“黄”字,也令多少人掉了脑袋。曾几何时,黄色,成为皇家的专用色彩,胆敢擅用者,格杀勿论。王权与霸权,总是令人胆颤心惊。
而如今,皇权不再。那些或残暴或疯狂或变态或荒淫或无能的皇帝,早已泯灭于历史的烟尘,化为尘埃。但与他们相关的银杏还在,而且美得不可方物。
我是一介“草民”。书生也算不上。
不过我喜欢。有草木心,存凌云志。我想每一株小草,都有长成大树的心。
银杏参天,巍巍乎高哉!看到它,我也会萌生与它同襟的心。很想效仿张献忠与张飞连宗书:“你姓张,咱老子也姓张,咱俩连宗吧!”这不是野心,是壮志。所谓见贤思齐,当仁不让。
又是一年银杏黄。
我不去看废墟,也不要读残碑。我只做一介“草民”,不读书,不识字。“不识字烟波钓叟,傲杀人间万户侯。”内心纯粹,不染尘埃。
往事如烟,唯存美好。不再伤,也不再痛。我要做一缕风,游荡于山水间。我只要简单,只要快乐!
京华秋色。我来了。
北京西城,地坛公园,香山,古刹。
南京秋色。我来了。
中山公园,明孝陵,惠济寺。
陕西终南山,成都金星、金羊,湖北安陆,浙江天目、长兴,桂林海洋,广东南雄,云南腾冲……
我要从北到南,一路追着秋天跑。
我要梦中了了,醉中醒。
我念经,无字经书。我读书,大自然的书。
我读那穿透几亿万劫时空的光芒,把满目金黄一点一滴揉进枝叶的阑珊里。
我要在山里等风,刮起漫天黄叶,听秋风带来岁月的回响。我要在银杏长廊,走“黄金大道”,让灵魂穿透金色辉煌。
我要在竹篱茅舍里,看各种色彩交替,把生命抚遍。
我要在天地的寂寥里,读如火如荼的壮观,读跳动的火焰,痛快活过。
我要遗世独立,把生命的基调调和停匀,把大片的金黄渗进血脉。
我要飞,在蓝天白云间,做一片金色叶子……
拜读,祝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