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颂】小站(小说)
车票不见了,就意味着上不去车,这么长时间的等待都是白瞎。现在他在人们的心目中可是被聚光灯打到的地方,像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主角光环。如果这趟班车没有他作为伴侣,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你是不是和刚才的钱一起弄丢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跟前,不无关切地问道。那人更是怕热得要死,他把暗红色T恤衫卷到了腋下,浑身依然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活像刚从浴池里跑出来一样。
“兴许是。”他回答得异常艰难,脸色胀成了紫茄子。
“大伙儿先别忙着上车。这个小伙子的车票找不到,谁都走不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下来几个人给他帮忙寻找一下。”那个刚才和售票员争吵的人冷不丁冲着汽车里的人吼了一嗓子。
他的话斩钉截铁,又像是在发号施令。这种场景也引起了诸多人的共鸣。他的话刚一落音,果然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我。我们像寻宝一样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窨井盖旁长着几棵荒草的边沿;旮旯处被风吹雨淋打着卷的树叶子里面,还有堆放垃圾的地方,都翻寻了若干遍。那个受了恩惠的小女孩更是自告奋勇,牵着她妈妈的手主动下车,在寻找时更是细致,连垃圾旁边娃哈哈营养快线的空瓶子也不放过,可是车票像插翅飞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班车司机急红了眼。他是有出车任务的。绩效考核和班次时间准确性挂钩。他把脑袋探出车窗急促地嚷道:“你们还有完没完?究竟走不走?”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在他旁边坐着的一位中年妇女不知道在向他解释些什么,司机便哑了嗓子,无奈地把身子匍匐在方向盘上,不再做声。
此时,那个年轻小伙子已经把他旅行箱里面的东西摊了一地。他为了能找到车票也是拼了。
那个刚刚争吵获胜胖乎乎的女售票员又一次攥着满把的车票、车票存根和钞票从空调屋里走出来。她脸上的自信告诫人们识趣的永远不要和她争吵,因为吵架她是专业的。不过,在她走到年轻人跟前的时候就换了一幅模样,非常有亲和力地说道:“你们都别找了,这么热的天是徒劳。我犯了一个原则性错误,收钱忘撕车票了。”她说着秋风扫落叶一样极快地数起了车票存根。
“大姨,您撕给我了。我记得很清楚的,我的手里还攥着您找给的零钱呢!”他说着,将握着的钞票晃了晃。
“的确是没有撕。我这就撕给你。”售票员的语气歉意十足。她蹲下身去,将车票垫在膝盖上,先用圆珠笔在车票上划了一道线,做出撕下来的姿势。
“不要哦!我找到了。”那个年轻人就在售票员准备撕下来的时候,终于把车票从旅行箱里一角找了出来。他兴冲冲地将车票举过头顶,轻松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天真,和先前的忧伤之状完全判若两人。
我们一群人最后一波上了汽车。汽车在引擎轰鸣声中远去,小站淹没在人流里,却淹没不了记忆里。时隔多年,这件事情偶尔在记忆的脑海里翻浪,依然清晰记得那个小站,那个巴基斯坦的年轻人,还有一群和他素不相识而热情高涨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