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风雨人生(小说)
那个领班看他们三人灰溜溜地回来,歪着头,眯着眼嘲笑他们说:“找领导有用吗?该干什么那还不是我说了算!”看着他那副得意的嘴脸别提多气人了,他们三个相互对视一下,彼此领会其中的意思,他们直接上去把那个领班一顿猛揍,把这家伙打得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他们将工作服一脱和领班拜拜了:“老子们不干了,不受你的窝囊气。”就这样张凯第一次潇洒地失业了。
从水泥厂出来经别人介绍,张凯到红星派出所上班,刚去的时候一个月200元的工资,除了穿一身警服外他穷得连烟也买不起。在那里干了一年多,实在无法维持基本生活,他只好辞职了。
后来他又去乌市服装批发市场给表哥打工,重点当搬运工,就这样他干了大半年,表哥答应支持张凯开服装店,表哥给他供货,衣服卖完了再付款给他。
1998年张凯的服装店生意兴隆,张凯才挺直了腰杆,请媒人跟翠珍提亲。有情人终成眷属,1999年他俩结婚了。
第二年他们有了儿子,但他的服装店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了,当时的商场也快倒闭了,他再次面临失业了。
2000年底他的战友赵强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让他到金道市场当保安队长,工资每月460元。在金道市场那段时间他任劳任怨维护市场秩序,保障商铺老板利益,领导也很赏识他,工资从460涨到700多了。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物价上涨,他的这点工资根本不够家里开支,而且在这里上班每个月只能回家两天,他媳妇一个人没有办法带孩子,只好带着儿子回娘家生活,他的儿子从出生到3岁是在他丈母娘家度过的,看见他很陌生,根本不知道还有个爸爸。
最后没有办法,他就求助老家的大姐,看看她那里有没有合适的工作。2002年冬天他们全家回到了江苏老家,刚回去不适应老家的气候,那里特别冷。孩子和媳妇每天躲在被子里,不敢出门,其实家里和外面的一样冷。
刚回去他姐姐在一个岛上建高尔夫球场,他就到高尔夫球场负责管理材料。冬天岛上特别冷,每天都刮西北风,可以不夸张的说那风可以钻进骨头里,他住在一个废弃的凉亭里,四面用塑料布围着。一到下午工人下班,整个岛就他一个人,到了晚上长江涨潮刮风,凉亭外围的塑料布就像鬼叫的一样发出奇怪的嚎叫。可以想象他一个人在孤岛上过夜是怎样一种感受。说实话当时他媳妇和儿子也在受罪,因为他不在娘俩身边,孩子生病了,只有媳妇一个人忙前忙后照顾,娘俩一到天黑就躲进被子里,既怕冷又怕租房外面的坏人。
2002年他一个人在岛上过春节,他大姐买菜和肉给他送到岛上,他也没有告诉她在岛上根本做不了饭,每天刮风,尘土飞扬他根本没有办法做饭。每次江风稍微停歇的时候,他就乘机煮熟一大锅菜汤,天天热着吃,就这样艰难熬到了开春。
五个多月工程结束了,他姐姐按一个月800元给他结算了工资,他总共领了4000元,他的工资还没有一个小工的工资高,在这个荒岛上将近半年他吃的那些苦没有人能知道。当天他拿着这4000元钱,一个人坐在长江边哭得好伤心。小时候善解人意疼爱他的大姐现在怎么这样对他,也许她生意不好,手头紧,也许现实让大姐也这么无情。可是她有没有想一下他现在也有一家子要养,他媳妇要带孩子,所以没有工作。当时他的房租是一年2200元,再加上孩子的开支,家里的油盐酱醋米都不敢想该如何解决。整整一夜没有睡,他都不知道亲情和金钱孰重孰轻,他更不知怎样给她媳妇和孩子交代,干了半年就挣了这么点钱。
天一亮他就给他姐姐说他不干了,他拿上那点钱,回到家。媳妇正抱着感冒发烧的孩子发愁,一看见他消瘦的面孔,媳妇都不敢多说话。当他掏出那点可怜的工资,他媳妇哭了,哭的好心酸。儿子看到妈妈哭也哇哇大哭,那一刻一家三口抱头相哭,他真没想到生活将他沦落到这种地步。
最后媳妇问他以后该怎么办,在家呆了几天,他大姐也来找他,问他们下一步打算。张凯说实话他自己都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走,最后大姐说给他借两万块钱,让他们开个面店。就这样他和媳妇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就开始压面。第一年生意还可以,可是附近有个大面店,人家大的面店一搞促销,他就没有生意了,就这样坚持了一年,他的面店就被大面店吞并了,没有办法他们把面店转让了,把姐姐的2万块钱还了,自己剩一万多,他又失业了。
经朋友介绍他进了一家台资企业当宿舍管理员,一个月4800元,还分了一套宿舍,算是有了一个住处,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厂子是新建的工人都没有来,整整一年就他们一家三口吃的油盐酱醋都是公家的。
2009年那几年经济一直走下坡路,他干什么都赔钱,一赔钱他就喝酒。赔钱多了媳妇和他经常吵架,每次吵架媳妇嚷着要离婚,张凯一气之下他带着孩子回到了新疆,到2011年他和媳妇彻底离婚了。在一地鸡毛的生活面前,曾经的似水柔情早已被现实粉碎得一干二净,没有经济支柱的爱情就是空中楼阁。
他的孩子由他父母照顾,他自己在朋友的盛美广告公司打工。“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张怀军当年已经七十岁了,背早已经佝偻,两鬓白发也不少。现在农活无法耕种,老两口一边帮小儿子带孩子,一边帮大儿子家放羊,天一亮就赶着羊群前往博乐附近惜珍山附近去放。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一阵狂风卷过,带来了骤雨,雨丝像铁条一样又粗又直,从天空刷拉拉洒下来。张怀军急忙一边赶羊下山,雨越下越大,往远处看去,好像一块灰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眼睛老花近视的他滑倒在落差近8米山坡上,人象小娃坐滑滑梯一样,在一瞬间他就从八米高的山坡上滑下来了,头不偏不倚刚好碰着一块大石头上,在十分紧急时刻,山坡上骆驼刺想极力拽住他,但他似乎那么轻那么轻,从骆驼刺上划过,最后缓缓下滑,慢慢跌落谷底,他静静躺在那里,他的周围都是骆驼刺,头边的骆驼刺红了,周围的骆驼刺都红了。
骆驼刺没牡丹那张扬,没有桃花鲜艳,其貌不扬,但在那种苍凉的环境之中,镌刻的是如此之美。它,是生命的诠释,完美彰显了生命存在的价值与意义,骆驼刺,那锐利、清晰、傲然、孤立的独特秉性,赋予给它生命的深刻内涵,骆驼刺,长满芒刺的地方,干旱环境中的中生命的灵魂。
张怀军躺在那里,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只默默奉献给了新疆,"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赤子情怀。为了边疆建设,他们用最朴素的行动,践行了最神圣的使命。染红的骆驼刺的颜色,这是奉献者的底色。
四
张凯都没想到自己刚刚四十,就经历了多次失业、离婚、丧父等诸多的人生坎坷真的他都不敢相信在他身边曾经发生的这一切。
张凯一直在朋友的盛美广告公司上班,就在这里他遇见了现在的媳妇——李梅,她在保险公司上班,她经常来这里给她们单位做广告牌。李梅中等身材,圆润丰满,皮肤白里透红,她来过几次公司后,发现张凯做事麻利,待人热情,业务熟练,多次交往后,两人慢慢熟识,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2012年他朋友打算转让盛美广告公司,张凯当时就想接手经营,可他当时又拿不出钱,李梅知道了这件事,她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她直接给他拿来了18000元,让他把店转下来。张凯无法相信自己认识不久的朋友在自己最危难时刻慷慨解囊,义无反顾拿出钱帮助他。用这笔钱他盘下了这个店开始经营了,生意虽然不很兴旺,但勉强还能养家糊口。真可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2015年8月份张凯的表哥从内地回来,让张凯和他一起到上海搞新疆烧烤,说上海那里很能挣钱,当时他脑子一热就决定跟表哥跑上海去。首先表哥让他到乌市学习了一个月烤肉,然后就直接去了上海虹桥机场旁边的一个经济区。刚开始信心满满的开始烤肉,生意还不错,每天能挣五六千元,可时间一长老板看他们烤肉技术不错,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助手,表面上说是帮他忙,其实是偷学他的烤肉技术。从小新疆长大的张凯比较直爽,他把烤肉技术毫无保留都教给助手。可过了半年,老板说生意不好要停业,其实就是变相赶他走人。临走的时候老板给他算了一下工资,按一个月6000元,半年36000元就把他打发了,而老板继续他的烤肉,生意红红火火。
在那段时间他找了好几份工作,但都没有干长久,他自己非常后悔,在新疆好好的广告店不开,非要跑出来给人家打工,明明有喜欢他的赵梅,却跑出来四处流浪。他每天就喝闷酒,可以说天天喝,就这样又混了一年多,实在混不下去了,他又跑回新疆,那时候连落脚点也没有。他回到市里在他一个朋友家住,从那个时候他酗酒更厉害了,没有酒他就无法生活,刚开始晚上喝酒,到后来中午也喝,只要有酒他什么时候都喝,精神和思想完全被酒精麻痹。那段时间他从上海挣回来的钱很快花完了。他也不愿出去找工作,他很自卑,以前的他至少也是个小老板,如今混成这个德行,他觉得根本没脸见人,每天像老鼠一样躲在他朋友家不出门,到了晚上就跑到小商店去买瓶酒,就这样干喝,也没有下酒菜。开始的时候还能买得起好一点的酒,到后来买散酒喝,身上的钱大部分被他买酒喝,有时候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最惨的是他朋友他出差,他家里只有粉条,他吃了整整一星期粉条,没有钱他连门也不敢出,其实更主要的是怕碰见熟人,可以说当时的他被一文不值的自尊心束缚着,最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愿低头承认自己的失败与无能。
但有一次,他干了一件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事,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想从他一个战友处借点钱。记得那天特别冷,他鼓足勇气开口问战友开口借500元,当时战友就答应给他借钱。张凯满心欢喜的跑到战友家敲门,可是敲了半天却没有人给他开门,他又继续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开门。最后他就跑到他们家后墙窗下听见里面在打麻将,他分明听见战友媳妇说:“老张应该走了吧,即使家里有钱也不能借给他,听说他天天喝酒老婆早和他离婚了,现在还不务正业。”
听到里面的这些话,他彻底崩溃了,当时他连死的心都有,真的当时有个老鼠洞他会毫不犹豫钻进去,为了他那颗没有自尊,没有颜面还苟延残喘的躯壳感到羞耻,可以说当时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没有容颜的“酒鬼”。
一天中午,他和朋友喝酒,突然感觉胃疼的厉害就回家休息。到了晚上,疼痛加剧,有几次他从梦中疼醒,肚子里像是有魔鬼在作怪,他不得不用手抱着肚子哇哇大叫,他曾听说抢救不及时而死亡的事实,于是,一种绝望在心中滋生。
疼痛变成绞痛,他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可倔强的他一直熬到早上6点多,他感觉面部抽筋,手开始发麻,自己感觉病可能很严重了,不去医院已经不行了,他都不知道找谁帮忙,最后鼓足勇气打电话给李梅,李梅一进门看见他的痛苦样子,她立即决定送他去医院看医生。
李梅雇一辆出租车送他到医院,经检查是急性胰腺炎,马上安排了抢救。刚开始他还有意识,到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幸亏来的及时”医生说,“再晚一个小时,就可能办后事了”就这样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每一次都是李梅颤抖着双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那几天她每天以泪洗面,总算为他捡回了一条命。
在住院期间她李梅到处借钱给她治病,首先去她父母那里借钱,父亲连头都不抬,只看着桌面冷冷地质问:“你为啥要等一个比你年龄大十几岁的男人,人家还是二婚,现在成了酒鬼,你图啥呀?”。她母亲也埋怨她:“姑娘你想明白,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他都躺病床上了,你还指望他干什么?”她气狠狠走出家门。她知道如果她选择和张凯在一起,就意味着会遭到父母的反对。两年前张凯去上海卖烤肉,她和张凯的联系虽然不多,但她心里早认定了张凯,她要和他一起打拼生活。最后她又去他朋友那里借钱东借西凑,为他交了医药费。
他在医院抢救室躺了整整二十多天,那时候他连大小便不能自理,都是她忙前忙后照顾。二十多天不准吃饭喝水,她每天用棉签给他嘴唇沾点水,帮他擦洗身体,在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下,他很快恢复了健康。可以说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她给的,而且她让他重新鼓起勇气活下去。
一场大病改掉了恶习,烟酒再也不敢轻易去沾,也让他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之路。2017年他的一个朋友叫贺金贵,专门搞市政电力工程,叫张凯去帮忙。可以说如果不是朋友叫他去帮忙,他都不知道当时该怎样生活,怎样娶李梅为妻。
就这样朋友带他改变他人生道路,没有贺金贵就没有他的今天,贺金贵是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主,太讲义气。
后来在贺金贵的帮助下他开始自己创业,无论贺金贵现在还是将来,在他心里他永远是他的恩人,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人。
后来张凯变成了新疆博州葫芦娃建筑电气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博乐市联疆电力设备销售中心、博乐市联疆财务公司和新疆温泉博格达尔泉商贸有限责任公司,四家公司总经理于一身的总经理。
蓦然回首自己走过的路,他觉得每一步都充满坎坎坷坷和风风雨雨。
作者简介:廖生斌,1980年入伍,曾任司务长,助理员,政治指导员,站长,团政委。1999转业政法系统工作,喜欢写作,其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人民法院报》《中国水运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等报刊,《冬歌文苑》《作家视野》《楚文学》等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