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寸的。”小菡说。
　　 “8寸的蛋糕，两只鸡蛋够吗？”
　　 “我家里还有3只鸡蛋，一共5只，应该够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家还有点鸡蛋呢！给你两只不就得了？唉，为了这两只鸡蛋，起了这么大个风波，真不应该。”金莉责备。
　　 小菡没再言语，默默地掸着衣襟上的面粉。金莉白了她一眼后，嘴一呶：“走，去参观一下你姑姑的厨房可以吗？”。
　　 “有啥不可以的，就怕主任您瞧不起。”小菡腼腆一笑。
　　 于是，俩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厨房。厨房不大，狭长型，灶台的边上搁着一只小型烤箱，以及一些做蛋糕用的工具。一只不锈钢锅里，放着已经打糊了的面料。金莉逐个拿起打蛋器、刮刀、筛子等工具看了又看，连声称赞：“不错，看来你是有准备的，需不需要我给你打下手？”
　　 “不了，主任，又不是烧大餐，小小的蛋糕，不用花多少时间。”小菡婉言谢绝。
　　 “哎，不对，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金莉突然说。
　　 “啥问题？”小菡不解。
　　 “这蛋糕做好后，你怎么送给你姑姑？她不是在养老院吗？养老院现在都实行封闭管理，不准任何人探访和送东西。”金莉含笑。
　　 这一问，弄得小菡很窘，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她脸色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咬着嘴唇想了想，说：“好吧！既然瞒不过您，我就实话实说，我这蛋糕不是给我姑姑的，是给赵老先生的。”
　　 “赵老先生是谁？”金莉愣了一下。
　　 “您应该认识的呀！他就是小区外面的那位老头。”小菡眨着眼睛。
　　 “你说的是公管老先生？”
　　 “是。”小菡微微颌首。
　　 “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金莉纳闷。
　　 “没关系，才认识不久。”小菡平静道。
　　 “没关系，你怎么想起来给他做蛋糕的？”金莉困惑，特地在“他”字上，加重了语气。
　　 小菡瞥了金莉一眼，没好气地说：“主任，您怎么和小区门卫一个鼻孔出气？他们也是这么问我的。我真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无家可归像个拾荒的，就不配吃蛋糕？”
　　 金莉有些发懵，没想到一向恬静温柔的小菡，今天似乎变了一个人，说话这么生硬，让她有些不适应。她迟疑了一下，又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没顾及小菡的感受？于是，缓了缓口吻，说：“对不起，小菡，我确实没想到，你能给我讲讲吗？”
　　 “其实，我和赵老先生一点关系没有，只是看他怪可怜的。一个70多岁的老人，到上海来找女儿，手机给弄丢了，又被疫情封控堵在半道上，哪儿都不能去。没地方去，我们是不是应该暂时解决他住的地方？可大家踢皮球，谁也不管他。现在流浪狗流浪猫，也有专门机构收留，可他呢？只能以水泥管为家。”小菡忿忿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对一个谁都不了解的人，还是谨慎点好，万一他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好向居民交代。”金莉不置可否道。
　　 小菡一听，气得拿起刮板往灶台狠狠一摔：“不就是嫌他脏，怕他有阳吗？现在管控人员，隔三岔五地给他做核酸做抗原，如果真有阳，他早就被送进方舱医院了。如此看来，我倒觉得赵老先生还不如有阳呢！有阳，他就可以进方舱，进方舱，他至少可以不愁吃，不愁没地方睡觉。”
　　 小菡显得很激动，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拿起纸巾擦了一下，稍稍平静了下，又说：“对不起，主任，我说话有些冲，但不是针对您的。”
　　 “这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金莉温和地问。
　　 “其实也谈不上认识。要说认识，小区居民都认识他，我只不过比别人多留点意罢了。我最早认识他，是上个月的月初。”小菡说，“有一次，我去街道办有事回来，路过他那儿，看见他正啃着又冷又硬的大饼，呲牙咧嘴的，我见了心里真不好受，于是回家拿了几罐八宝粥，和几只肉包子给他。主任，您不知道，那天，他竟然要给我下跪……”
　　 小菡说着，喉咙有些哽咽，难过得说不下去了。金莉抚摸着她的肩膀，沉默了片刻，说“你是个好人，难得你这样。不过，我总觉得赵老先生脑子不好使，好像还有点糊涂。”
　　 “是有点糊涂。我估计他有点老年痴呆，因为他连他女儿住哪儿？手机号都讲不清楚。不过，有意思的是，他对自己的生日，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在我面前说过好几次，他想吃奶油蛋糕。他跟我说，过去都是老伴给他过的生日。昨天，我路过他那儿，他又跟我提起过生日的事情，我原以为他是嘴馋找个借口，可一看他的身份证，他居然没说假话，明天就是他76岁生日。”小菡说。
　　 “那你答应他了？”金莉问。
　　 “没有，因为我当时缺少鸡蛋，没把握，但我心里答应他了。我想，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做一个蛋糕。”小菡动情地说，“虽然我和赵老先生素不相识，但当他提出这么点要求，我真不忍心拒绝。”
　　 有关小菡“偷拿”两只鸡蛋的原因，至此总算彻底弄明白了。金莉看着比自己个子矮很多的小菡，脸上忽然有些发烧，觉得自己虽然是居委会主任，但在这方面，竟然没有小菡想得深做得好。她心里翻腾了一阵后，感慨地说：“小菡，我看你这蛋糕，好像还缺少点草莓，我家有草莓，我去拿点来你看怎样？”
　　 “那当然好了。我本来想用苹果替代的，可苹果哪有草莓鲜艳？点缀在奶油上多漂亮？”小菡高兴道。
　　 金莉迅速离开了。小菡以为她去去就来，不会耽搁多少时间。可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主任才来。只见她提着个购物袋进来，小菡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嗬，里面不仅有草莓，还有几只鸡蛋，以及几根蜡烛，她不禁喜出望外。
　　 当小菡从烤箱里取出蛋糕，稍稍冷却了下后，金莉便用抹刀，一点一点地往蛋糕上抹上奶油……等一切完成后，已到了华灯初上时。俩人会心一笑，分别提着蛋糕蜡烛和购物袋，往小区门口走去。
　　 就在出了小区大门时，小菡突然发现，对面几只水泥“公管”的中间，怎么多出了一顶帐篷？里面亮着炽白的灯光，还有一张床。
　　 “主任，这……这是怎么回事情？”小菡惊讶地问。
　　 金莉淡然一笑，故作神秘道：“跟你学的呀！”
　　 “跟我学的？”小菡不解，琢磨过来后，眼睛里霎时亮起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