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军人也有眼泪(5) ——连载 第五章
妻子赤条条的仰卧在床上,在她的身上趴着一个脱得一丝不挂的男人。眼前这情景被郝见春看到,霎时军人的尊严、军人的耻辱交织在一起,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彭胀的老大。
在床上的妻子和那个男人被这突然闯进来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愤怒促使着郝见春两三步跨到了床前,他伸出象铁钳一样的左手抓住那个男人的肩头一用力就将他掀下床来,在他那两腿间那个丑陋的东西里滴答着说出来都不堪入耳的脏东西。
郝见春仔细一看,此人不是别人,他正是郝见春的姐夫王参杂。郝见春这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下意识的把手伸进了衣袋里,从里面抽出了从北京换车时买的那把玩具手枪。
王参杂这时候也来不及分辨手枪是真是假,他一见郝见春愤怒得到了顶点,只要他手一动就要危及自己的生命,他吓得光着身子跪在郝见春的面前求饶着说:
“好兄弟,是我做错了,我不是人,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说着他还用手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郝见春一看他这个下流坯子,就好象吃进了苍蝇一样恶心的直想吐。
王参杂跪在郝见春的面前,两眼直勾勾的盯住郝见春的右手食指,深怕他使劲一勾就把自己送到了地狱里去。
他见郝见春没有反映,开不开枪是在他的心里在做斗争,他又磕头如捣蒜一样,嘴里不住的哀求着:
“我犯到了你的手里,我管你叫爹,爹啊!你饶了我,让我怎么的都行!”
郝见春再也不愿意看到王参杂这种丑态,他怒喝一声:
“滚!”
只是这一声,王参杂就象一个被判死刑的犯人又突然的接到特赦令一样,光着身子跑出门去,旋即他又跑了回来抱起了放在床头他自己的衣服。
大门口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发动声,汽车开跑了。
他有可能就是到汽车里也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他怕这会郝见春放他后了悔再撵出来一枪结束了他的狗命。
郝见春被气得坐在沙发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妻子崔铁梅这时才从惊呆中清醒过来,她在床上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一动也不敢动的盯住郝见春右手里那把手枪。
事情发生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天有些见亮了,郝见春这时才想起自己带回的行囊还在屋外,他站起来出去把东西拿进屋来。
郝见春咬着牙做出了立即返回部队的决定。
他把行囊里给妻子买的衣服倒给了她,又把给两个儿子买的衣服放在了一边,把那把玩具手枪压在儿子的衣服上,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墙上的衣镜整理一下上衣,挂上上衣领口的风纪扣,又用手正了正大盖帽的帽檐,拿起了叠好的背囊要起身离去。
妻子崔铁梅,紧张的光着脚从床上下来跑到门口挡住了郝见春,她哭着说:
“见春,是我错了,我对不住你,你就不能原谅我吗?非要走吗?”
说着她跪下来抱住了郝见春的双腿啕啕大哭起来。
这些年在外经常参加救灾抢险,死人、哭声见的太多了都使郝见春的情感变得脆弱了,他最见不得眼泪,特别是女人的眼泪。
他看着妻子的可怜样,这时也使他想起了奶奶临终前嘱咐他的话。
…………
听到奶奶病重的消息,他匆匆忙忙从部队赶了回来,还真赶上了奶奶的活口,奶奶临终前在病床上紧紧的握住孙子的手;
“春儿,奶奶走后,你要好好的对待你的媳妇。咱们的家这些年全靠她支撑着,不容易啊!为了我,为了孩子,她多少年来连一件象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舍不得穿。奶奶要是没有她精心的侍候,可怕是也活不了这些年。”
奶奶喘息一下又用很微弱的声音说:
“你姐姐虽说也是我的亲孙女,可你知道她早已经堕落了,是自打你当兵走,家里也没借着她多少光儿,全是你媳妇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你可一定要听奶奶的话,对你媳妇好啊!”
郝见春眼里含着泪水答应着奶奶。
奶奶看着孙子点头答应着,她攥住郝见春手的那只手才渐渐的松开,放心、满意的闭上了留恋人世的那双眼睛
…………
郝见春想到这里,他拉起了跪在面前的妻子,把她扶着送回床上。
妻子见到这箭弩弓张的气氛有所缓解,她才敢拉着郝见春的手,哭着当她诉说这些年来的委曲。
原来崔铁梅要嫁给郝见春,崔铁梅的爸爸妈妈是一百个不同意的。
她的爸爸妈妈轮番的,也算是对她掰开饽饽掏馅说:
“孩子,你会后悔的,有了战争,当兵的、军人首先去送死,去牺牲。没有战争,军人、当兵的地位在老百姓的眼睛里一落千丈。就算是混好了当个排、连长,那也是兵头将尾,也不会有更大出息的?”
“常言道,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捻钉儿!”
可是崔铁梅不顾父母的阻拦,执意要嫁给郝见春,她们在信中定情之后,还真让她的爸爸妈妈给说着了。就在崔铁梅去了郝见春家几次之后,她在郝见春的信里得到了消息,郝见春的部队要开往中越战争的前线,而且战场还在越南。
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崔铁梅是天天想夜夜盼,她在郝见春家里手里不停的帮助他奶奶忙着家务,干着农活,还得用眼睛瞟着通往兴城和公社的公路,一见有邮递员骑车而来,她就跑去迎接,询问是不是有从前方寄来的郝见春的信,可是,每次询问都让她失望,每一次也都让她含泪而归。
终于有一天她从邮递员那里盼到了从部队寄来盖有三角章的信,她一口气读完。
那时郝见春已经凯旋归国,并在信里告诉她,这次到越南参加战斗,他连一点伤都没负,一根毫毛也没伤着。这时崔铁梅眼睛里又淌出了欣喜若狂的泪水,她为郝见春的命大而庆幸。
这年的国庆节,郝见春向部队首长请了婚假,她们结了婚,在郝见春又回部队之后她就更忙更累了。
第二年,她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她在月子里只休息了一天半,因为她不忍心让奶奶那么大年纪的老人给她喂汤喂饭和为她端屎端尿。在往后她一边下地干活,一边抚养自己的孩子,一边赡养郝见春的奶奶。她不管农活怎累,也不让奶奶做饭,她总是让奶奶吃上一口现成的饭菜,她不管自己的衣服多脏,她也总是先把奶奶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日久天长了奶奶被感动的说:
“奶奶这一辈子知足了,我自己的亲孙女、孙子都没借上光,可是有你这孝顺的孙媳妇在身边,看你把我这个老太太答待照顾的,浑身上下干净利索的,人家还以为我是走亲戚的呢。”
这时崔铁梅总是回答着说:
“谁让你是我们的奶奶呢,这都是我应该的,见春小时候就没爹没妈,要不是奶奶你老人家抚养他,他能长大吗?”
再往后,崔铁梅自己更是舍不得吃穿了,有什么一点好吃的,她都留给奶奶。一家人相处,以心换心,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就在郝见春他们的大孩子十二岁的时候,按照辽宁省的计划生育政策,郝见春和崔铁梅都是满族子孙,当地的计生办给了她们生育二胎的指标,奶奶听说后极力让她再要一个孩子,奶奶告诉她说:
“现在苦一点,累一点,等到老了就会有福享了,缺儿少女和无儿无女一样,干活也没个奔头,万一还兴有个女孩子,那可就儿女双全了。”
她听了奶奶的话,就到了部队来探亲。
这一次她还真的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当她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郝见春的连队正忙着在老山前线驻守,他没有回来。当时他的奶奶已经七十左右岁了,可是老人家身体还很硬实,还能侍候几天在月子里的孙媳妇,至少老人家还能够自己侍候自己。
可是十年后,郝见春的奶奶八十有余了,这就让崔铁梅很犯难了。
她的娘家人,因为她嫁给了郝见春这一个当兵的,什么光也沾不上,在这个世态炎凉,人情如纸的年代里,谁还能顾得了谁呀?别说崔铁梅这桩婚事爹妈不同意,就是回心转意了,有心情来侍候一下崔铁梅,那崔铁梅的两个弟媳妇也是会横加阻拦的。
想来想去没办法,她只好把奶奶和大孩子托付给乡亲照顾,自己到郝见春的部队医院去生第二个孩子。
可是正在崔铁梅的临产期到了,郝见春又要带着他的连队去执行任务。
那正是在西藏的一伙少数藏独分子在拉萨发动暴乱,成都军区的野战部队要开往西藏维护秩序,郝见春的舟桥连也要赶往西藏,要在川藏公路上为后续的野战部队铺路搭桥。
就在她临产的头一天,是老团长罗荣林的爱人从团里找的车,把崔铁梅送进了师后勤部的医院。
也是老团长的爱人在师后勤部的医院里侍候了崔铁梅二十多天。在这二十多天里,老团长的爱人对崔铁梅个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对崔铁梅的家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老团长的爱人得知崔铁梅的家还很贫困,地方上的拥军优属工作还有欠缺,还没有做到位。
从那以后,团长的爱人就总说服老团长想办法从师里给郝见春和崔铁梅争取些补助资金,但数额有限。因为他们是部队,所动用的每一笔钱那都是属于军费开支。
就在崔铁梅临回家的时候,老团长的爱人又把自己孩子穿过的,不算旧的衣服给崔铁梅大包小包的拿了很多,她又从老团长的津贴费里取出了五百元给崔铁梅带上。
当郝见春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崔铁梅已经回到家里好长时间了。
咳!这就是军人家属!
在以后的日子里,崔铁梅一个妇女,即要侍奉年老的奶奶,又要培养大孩子上学,又要抚养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日子的艰难劲就可想而知了。
以后的几来年里,崔铁梅为了军人的这个家,她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
崔铁梅的妈妈实在看不过眼了,有一次偷偷的用三十元钱给崔铁梅买了一件上衣,被崔铁梅的大弟媳妇知道后,她的弟媳妇与她妈妈吵了一顿架,崔铁梅那件妈妈给她买的上衣还被大弟媳妇要了回去。
有多少次在没人的时候,崔铁梅真想对天,对着丈夫当兵服役的方向大哭一场。
又到了后来,在老团长的努力下,郝见春的师里与他们县的地方政府取得了联系,在地方政府的督促下,取消了崔铁梅家的村提留款和乡统筹款。从村民们手里提取的拥军优属费才能到位,崔铁梅家的困境才得以缓解,但是与已经富裕起来的人比,那还是天壤之别。
这在崔铁梅的心里得出来一个结论;
“在农村过日子主要过的是人,没有人就别想富裕起来!”
从此后她的信念有些动摇了,她的另一半的军功章也不想再要了,她有心让自己的丈夫复员回家。
就在她的计划和意念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时候,在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她和郝见春的姐夫王参杂之间………
正因为在农村过好日子需要的是人,而崔铁梅家就这一个顶事的男人却在部队服役,眼见得别人家的日子一天强是一天,可是崔铁梅的大孩子在上中学念书,而小孩子只有四五岁,奶奶已经去世,在家里连一个看家望门的人都没有了。
崔铁梅的两个弟弟的日子都过发了,大弟弟买了一片荒山造了一片果园,两三年后就买了农柴汽车。二弟弟在海边买了一片海滩,在搞水产品养殖,几年之后当了私营企业老板,购了车买了楼。
在当今,世态炎凉人情如纸,自己要是贫困没有,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行,就更别说是他人了。
特别是现在,也没有战争了,一个下级军官能有多大用?就更别说是一个军属了。
崔铁梅家有事用车,都得到别处花钱去雇,她两个弟弟的车,她从来都不敢去求,因为人家嫌她没用,出车又怕她给不起钱。
在这年冬天,为了取暖,崔铁梅从城里买了三吨煤,等到晚上也没有雇到车,车主都嫌她出的价码太低。
到了晚饭后,在城里的居民都悠闲得到早已结冻的河里来滑冰了,崔铁梅没有办法,她只好找到了郝见春的姐姐家,向姐夫王参杂雇车。
当崔铁梅说明来意之后,王参杂开始用淫邪的眼神瞟了她很久。
崔铁梅被这种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她只得说:
“我知道你很忙,我只用你的车把煤运回家,运费我一分也不少的给你,只派司机,你人就不用去了。如果你要是信不过,运费我可以先付给你。”
说着崔铁梅就从兜里往外掏钱。
这时正在打崔铁梅鬼主意的王参杂又拿出了在交易场上对外应酬的话来说:
“哪里,哪里,好在咱们是亲戚,你是我的小舅子媳妇,我不差钱。为你这个美人效命应该的,应该的!”
崔铁梅就当是开了玩笑,她离开了郝见春的姐姐家又到劳务市场雇人装煤。当七八点钟把煤运到家之后,郝见春的姐夫自己开着小车尾追而来,到了崔铁梅家他假献殷勤帮助崔铁梅把煤卸完之后,他把货车司机打发开车回城。他却留了下来。
崔铁梅以为他跟来算钱,哪知他从小车里拿下来了烧鸡、香肠、鱼肉罐头和猪蹄等熟食另外还带了几瓶兴城啤酒。
到屋之后崔铁梅给他找出了三百元钱算做运费,并希望他快些离去。可是王参杂厚着脸皮的说:
“郝见春常年在外,你一个人在家里很不容易,这些年来我对你们照顾不周。真是对不起,运费我就不要了,请你喝了这顿酒,也就算是姐夫跟你陪罪,以后你用车、用人尽管跟姐夫我说。”
崔铁梅想,煤,人家已经给运到家了。喝顿酒这个面子还能不给吗?再说他也是郝见春的亲姐夫啊,他再不是人还能把我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