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别胡说了。我看你们俩挺搭配。
　　 “他拿我当小弟弟看待。”张鹏说。
　　 “小弟弟。”我笑着说。
　　 “你不要乱说。”张鹏说，李丽知道李明军的为人，他确实想和李丽好。但是李丽和他说过，他是个花心的人，而且她自己是个离过婚的女人，李明军不可能看得上她。
　　 “丽姐说明军的原话：睡完肯定就不要我了。”
　　
　　 那段时间，李丽和张鹏的关系很好。李明军在外面包的活，李丽负责帮他联系工人，都是她家附近的人。有时候她父亲也去。工地上的事情结束了，在李明军的事情上，她还能赚些钱。房产中介早不做了。她和张鹏的交往，以工作为主。渐渐地，两个人成了很好的姐弟关系。但是，张鹏为什么要走，李丽也不知道。
　　 我没再说话，抽了会儿烟，他打车回宿舍。
　　 我计划送他去机场。那天我到宿舍时，他已经走了。电话里，他说李丽送他去机场了。
　　 “你来，我在外面等你。”
　　 我让出租车开到机场。李丽和张鹏坐在台阶上。我跟张鹏说了几句，约定好到上海再见。
　　 张鹏进去后，李丽说，我送你。我上了她的车。
　　 我想起第一次坐她车的样子，不禁有些心动。在一个红绿灯前，李丽说：“我明白你的心思。”
　　 她把我从回忆中打断，我看着她，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她的那天。
　　 “可是，陈工，我觉得你不够勇敢。”她说，“不过事情结束就结束了。”
　　 “我怎么不够勇敢了？”我说。
　　 “李明军的心思我也懂。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李丽说着，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开，“有事吗？”
　　 “没事。”我说。
　　 车子继续往前走，不是回项目部，也不是去市区。
　　 “李总帮了我的忙。说真的，我这辈子都要感谢他。”李丽说着，有些激动。她的脸上是认真的表情，眼睛圆睁着，像是一个专心想要说什么的小孩。
　　 “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你的礼物，我也不想做谁的附庸。”李丽把车停在一幢即将装修完成的商业体前，路边停了很多车，两边的建筑前已经清理干净，一副即将崭新的模样。
　　 “前段时间，我陪一个女孩去医院了。”她说，“李明军让我带她去的。我不认识她，看着像是好人家的女孩。她很害怕，李明军把她送到我车上就走了。我陪她去医院，做完手术，她搂着我哭了很久。我难过，我也哭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说，好妹妹，至少这事让你看清了一个人。你以后可以去过自己的日子。她委屈地看着我，她说，姐，我还是喜欢他。我不明白，她那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被李明军吸引。她嘟着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染着红头发，扎两根小辫子，多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啊。我想，我女儿长大后，如果也能像她一样，我一定会很开心的。但是我不会让她去认识李明军。”
　　 “做了什么手术？”我问。
　　 李丽看了我一眼，又看前方。我们已经下了车，站在路边凸起的花带上。那是一块块的石块围起来的长条形花带。远处，有一个男人，牵着他孩子的手在上面走。小孩子走不稳，失败了还要上去，他的倔强总是让爸爸妥协。试了几次，终于可以安全走几米。后来，他开心地一跳，被男人抱了起来，如果没有抱，说不定会摔倒。
　　 “这是你又一个问题。”李丽说。
　　 “什么问题？”我问她。
　　 “陈工，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李丽说，“这是我很好的回忆。”
　　
　　 十一
　　 天有些凉，虽然气温有十几度，也要穿厚外套。在房间里，不开空调盖几个被子都会冷。腿有些受不了，医生说我可能有风湿病，我没去查。每天下班后，先躺到床上，开空调，等腿上不难受再做饭。
　　 我煮一锅面条，还没吃，李明军带进来一个小孩。他坐在沙发上，喊着找妈妈。李明军盛一碗面放在茶几上，让小孩吃。她还是喊，找妈妈。说着腿乱踢，把碗踢翻，面条洒出来。李明军说，跟叔叔待着，我去找妈妈。
　　 李明军走后，我把桌子收拾干净，又盛了一碗。她开始有点怕我，我打开电视让她看动画片，一边喂她吃。吃完，陪他看电视，没多久，她睡了。我把她抱到床上。
　　 李明军打电话让我带孩子去找他，我腿不舒服，晚上不敢出去。李明军挂断电话，没多久。他和李丽一起回来，李丽没看见孩子，扶着李明军的胳膊说，人呢。李明军看我，我指了指房间。
　　 李明军开车，李丽抱着孩子坐在后面。半个多小时，来到郊区的农村。进了一个院子，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妇人。
　　 “人呢？”李丽说。
　　 “被警察抓走了。”老妇人说。
　　 李丽把孩子递给李明军，搂着老人哭起来。房间里有很多人，男人们抽烟，门口飘着烟雾。
　　 李丽的前夫那天遇到她接孩子，就过去抢。李丽死抱着不给，打电话给李明军，他把她和孩子接走，刚到我们住的楼下，李丽的妈妈打电话让她快过去。李明军把孩子抱上去让我看着，和李丽赶过去。她前夫拿刀指着李母，让她拿孩子来交换。警察来了，不敢靠前，让他们先把孩子带过去。他们回去接我和孩子的时候，警察把他制服带走了。
　　 我没法回去。打不到车。李明军送我。路上，李明军骂李丽的前夫。
　　 我说：“跟这样的男人结过婚，她肯定也是不简单。”
　　 他没再说话。
　　
　　 十二
　　 春节后，项目收尾。有一天，李明军说，我们把房子退了吧。李明军已经很久不去我们租的房子了。我说好，收拾东西搬回宿舍。他没回宿舍。
　　 我再也没见过李丽。李明军来过一次项目部，跟大家道别。他请大家吃饭，我没去。
　　 走之前，收拾东西，一个信封不知道从哪里掉出来，里面是那张我和李丽站在薰衣草前的合照。可能是反拿相机的原因，我的脸有一部分没拍到，李丽在我身后，很美的笑着。我随手一放，后来再也没见过。
　　 我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老家。把一些衣服扔掉，剩下的寄回去。
　　 走之前，我想去一次浪漫海滩，查了查地图，发现太远。
　　 回到家，相亲几次，都没成。再去上海，继续上班。又去过几次工地，都没有待过那么久。
　　 我最后一次得到他们的消息，是回到上海一年后见到张鹏。他跟我说的。
　　
　　 项目结束后，现场剩余的一些事情，设备维修，小问题的调试，公司都交给李明军负责了。他同时还在外面承包各种小工程。
　　 李丽进了一家建材公司做销售。因为在我们项目上认识一些人，所以开始阶段还算不错，生活也过得去。
　　 半年后，李明军整个人变了样，突然对李丽很热情。帮助她接送孩子，甚至拿着李丽家的钥匙。她没空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父亲一样照顾她的女儿。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李丽肯定也对他说过。这似乎能解释，为什么要等半年后，他才会转变态度。李明军对张鹏说，自己没有那样疯狂爱上一个女人，也从来不会那样在乎一个女人。他做了许多事情，终归是打动了李丽。李丽的父母也喜欢上他。开始时，他们不放心，认为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看得上自己离异的女儿。等到他们动了心思，鼓动李丽和他正式交往。
　　 一个大雨的晚上，李明军醉醺醺地敲响了李丽的门，她让他进去，给他煮茶，换衣服，用热毛巾擦洗他的身体。她守候一夜，早上，李明军醒来时，李丽坐在床边，还睁着眼睛看外面。
　　 “我怎么在这里？”他说。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动。”她说，“可是我不喜欢你。李明军，如果我晚一些认识你，或者早一些，可能都不一样。不过，早点认识的话，你也不会看上我。”
　　 “我想娶你。”李明军说。
　　 “不要。”李丽说，“你会后悔的。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生活的能力，你的帮助很大。如果我和你结婚，那一定是因为我很感激你。而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他们俩正式交往几个月后，李明军买了大钻戒，办了一场浩大的订婚仪式。还给张鹏发了请帖。
　　 从正式交往，到订婚，这中间，李明军短暂消失几次，又突然出现。她都很平静地接受了。
　　 我遇到张鹏之前的一周，李丽打电话给张鹏，问他能不能联系到李明军。她告诉张鹏，如果李明军后悔了，可以直接跟他说，可是突然消失了太久，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李明军悔婚了，或者，他们已经结婚后，李明军跑了。
　　
　　 “他们上床没有？”我问张鹏。
　　 我们同时参加一个项目评审会，巧遇到。结束后，一起吃的晚饭。张鹏说了那些后，我问他。
　　 他看看我说：“也许我不该跟你说。”他想点烟，被服务员发现，及时制止。我们站在外面抽烟时，他说：“其实你还不如李明军。”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气愤。
　　 “陈工，最早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会和你成为好朋友。”
　　 我不明白哪里做了什么坏事，会让他这样看待我。
　　 后来，我和张鹏的联系，也仅限于节日的问候短信。
　　 我关于湛江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十三
　　 经同学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没多久就结婚了。
　　 她说我人太闷，没有情趣。我们聊天，说来说去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我以为出差遇到的趣事，她也会感兴趣。可是没有。她听我说完，只是一笑了之。有时候，我说到什么事情，她不停反问，惹得我急了。她说，你这个人也挺有趣的，就是太认真了。你要是不那么认真，会可爱一点。
　　 有一次，我和她聊到曾经去过湛江。她问我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我说：有个浪漫海滩，很漂亮。还有个情人岛，我在湛江的时候，曾经和几个同事驾车去岛上玩，考察了一遍，就为了以后带老婆去玩。等休假了，我们自驾去情人岛玩。
　　 她说，怎么会有这么土的名字，是不是你瞎编的。我说，不信你自己去查，就在茂名南面。
　　 她说，我信，你别说了。
　　 我后来自己查了一次，发现从陆地到情人岛上没有桥，只有坐船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