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丰】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中篇小说)
“孩子,还是让我来吧!你将弄好的饭菜端去堂屋,我再弄两个菜给大家打打牙祭!”这时,杨梅笑着说道。
“嗯……”小勇边说,边点了点头。
仍是一阵炒菜的声音,只不过手法要比之前娴熟许多。至于汪洋和陈芳,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洗完手,便在堂屋里静坐着。就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陈芳索性把目光投向端来饭菜的小勇,她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日后稍加磨练必成大器,就忍不住好奇地问:“想不想读书?”
“当然想!”小勇不加思索地说。
“那你长大以后的志向是什么?”陈芳追问。
“志向谈不上,我想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小勇挺着胸脯讲。
“真是个好孩子!”陈芳说着,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小萝卜头。
少顷,杨梅已将最后两个菜炒好,趁着端上饭桌的空隙,小勇起身给大家添了饭。席间,大家有说有笑的,好不惬意。半小时后,桌上的饭菜所剩无几。陈芳离开堂屋时,不由得伸了个懒腰。杨梅见了,便笑着说:“看把你累得,去休息一下吧,毕竟身体才是本钱!”
“待会儿喊你便是!”汪洋也在一旁劝道。
“行,那我先躺一下!”
说是那么说,陈芳还是有分寸的,她担心会睡过头,便将摆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调了调。事与愿违,陈芳躺下之后,翻来覆去,依旧无法入睡。于是,索性拿起一本爱看的书籍,入神之际,闹钟响了起来。
“还是正事儿要紧!”陈芳想着,便把看过的那一页折了一角,作为标记。随后,朝着堂屋走去。她前脚刚到,杨梅也走了进来,由于速度稍快,两人撞了个满怀。这情景被坐在堂屋里抽旱烟的汪洋看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过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郑重其事地讲:“孩子他妈,我和陈老师要去三大爷那里一趟!”
“去吧,把你们的正事儿忙完!”杨梅笑着说道。
前往三大爷家的路,陈芳自然无以应对,碗口村于她而言,实在太过陌生。在汪洋的带领下,两人穿过几道田坎,走过一截羊肠小道,翻越一个小山丘后,看见前方一块一马平川的地势,有人在那里放牛。通过光影的色调,汪洋单从背影亦辩出几分,随着目光越来越近,陈芳脑海里闪烁的,是几天前在院子里那位老者的模样。思索间,汪洋突然喊道:“三大爷,那么大岁数了还放牛,真不愧是老当益壮啊!”
“那是自然!”三大爷笑着讲。
“三大爷,您真牛!”陈芳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不对,你俩一唱一和的,肯定有啥子事!”三大爷捋了捋胡子,笑着说。
“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还真让您给猜对了!”汪洋立马回应。
“莫要给我卖啥关子,有话直说!”三大爷强调。
“这个……”汪洋很想将话一咕噜倒腾完,可到了嘴边竟没了底气。
“三大爷,村支书不好讲,还是我这个外人来与你讲吧,咱们有言在先,您可不能生气!”陈芳见状,索性接过话来。
“放心,我还不至于老糊涂呢!”三大爷强调。
“情况是这样的,昨晚下了一场冰雹,把教室的屋顶打碎了,需要好好修葺一番。如此一来,孩子们的课程便无法照常进行,我和村支书找您商量,能否把龙岩祠堂作为新教室的临时落脚点?”陈芳郑重地说。
“啥,你们想打龙岩祠堂的主意,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门儿都没有!”三大爷一脸怒意地讲。
他的举动,着实把陈芳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三大爷已赶着自家的几头牦牛匆匆离去。
汪洋见状,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没得商量了?”陈芳脸上满是无奈的音符。
“决不能打退堂鼓,实在不行,咱们到三大爷家里去!”突然,她捏紧拳头,狠狠补充道。
“趁热打铁,我就不信今天拿不下这档子事儿!”汪洋硬着头皮,跟着磨拳擦掌起来。
三大爷的家离放牧的地方不远,绕过几道弯儿的功夫,便可到达。进到院子,孙子小宝见了,立马凑上来,笑着说:“爷爷,您今天咋回来得那么早?”
“这个跟你讲了,你也不懂!不说了,帮我把牦牛赶进圈里!”三大爷沉声说道。
“行!”小宝边说,边接过对方手里的鞭子。
三大爷则坐在堂屋里燃起旱烟,少顷,一股淡淡的烟圈渐渐升腾起来。可没抽上几口,就听见零碎的脚步声,抬眼一望,竟是之前惹怒他的两人。于是,三大爷干脆将门把严,熄灭了旱烟,躺在床上生着闷气。院子里,小宝刚把牛儿赶进圈里,便看见汪洋和陈芳的身影。跟他们打了个照面后,原本打算进屋喝口水,却发现门死活打不开。陈芳见状,就试着敲了敲,依然没有回音。
“爷爷,有客人来了!”饶是小宝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大声喊道。
“你让他们走,省得眼不见,心不烦!”三大爷没好气地讲。
“爷爷,您,您这是为何?”小宝甚是不解,反问道。
“怎么,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三大爷强调。
“看样子,人家并不欢迎咱们啊!”汪洋甚是无奈。
“咱们被挡在门外,也并非无计可施!”陈芳沉了一口气说。
“陈老师,有何高见?”汪洋好奇地问。
“三大爷,能让我们进去好好谈谈吗?”陈芳没有回答,而是想寻求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故此发问。
“三大爷,有什么话好好说,行吗?”汪洋觉出对方的用意后,也帮起腔来。
“你们在打龙岩祠堂的主意,我岂能苟合?”三大爷听了,连忙吹胡子瞪眼说了一通。
“三大爷,如您不同意的话,我就在院子里长跪不起!”陈芳郑重地说。
“哼,你们当我是被吓大的吗?告诉你们,休想!”三大爷怒气冲冲地讲。
语毕,只见陈芳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没有任何征兆“咚”的一声,硬生生跪了下来。汪洋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三大爷,陈老师已经给您跪下了,难道还要我这个村支书也给您跪着?”下意识里,汪洋绝不允许陈芳有任何闪失,遂用激将法喊了起来。
“她想跪多久与我无关!”三大爷依旧没好气地说。
“三大爷,您怎么就那么狠心!好,好,好,咱们就这样僵着吧!”汪洋说完,跟着也跪倒在地。
之前的敲门声,引来少许附近一窥究竟的村民,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前往三大爷家“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陈芳身体本就比较单薄,加上难缠的高原反应依稀在耳边回响,更加糟糕的,是地下仍是湿漉漉的,很快传来一阵刺骨的冷。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这些感觉越来越深,就像有无数蚂蚁在蚕食她瘦弱的身体,手足无措的同时,眩晕的感觉像大浪一般蜂拥袭来。
“陈老师,您没事儿吧!您快起来,大冷天的跪着,这是何苦!再这样下去,小心以后会留下什么病根儿!”这时,凑热闹的胡婶看见对方身体摇摇晃晃的,便主动上前搀扶,内心的怜悯让她说了一通劝慰的话。
“是啊,有话不能好好商量吗?”其中一位村民立马高声附和。
“三大爷,您难道真的不管陈老师的死活了?我在这里还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陈老师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后我啥都不管了,就让咱们村一直穷下去,一直扣着文盲的帽子,一辈子受世人唾弃!”汪洋见有人帮衬着,索性将事情挑到明面儿上。
“是啊,好不容易来了一位老师,咱们却要给人家难堪,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恐怕碗口村日后再无翻身的机会了!”语毕,搀扶陈芳的胡婶重重丢下这通言语。
“如果处理不好,自己极有可能引起公愤!”门外的情形,已经到了三大爷无法左右的局面,故在心底盘算。
“不就是一个祠堂嘛,再说了只是暂借,希望列祖列宗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三大爷在心里暗暗说道。
“既然是为孩子们着想,我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你们!”少顷,只听他边说,边起身将门打开。
陈芳见状,像吃了一颗救命的解药,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起身走到三大爷跟前,忍不住紧握对方的手。
“三大爷,您说话可要算数?”汪洋生怕对方变卦,起身反问。
“放心,我一个黄土都埋了大半截的人,难道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三大爷强调。
“那就好,那就好!”陈芳在心里暗暗感叹。
“乡亲们,都散了吧!”汪洋见事情有了转机,遂郑重地说。
“大家都回去吧!”三大爷附和。
众人离开后,三大爷自是说了一通歉意的话,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便劝汪洋和陈芳赶快回去换洗。他则站在院里,目送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陈老师,待会儿,你在家休息就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不好跟上级领导交待啊!”绕过一个不大山岗时,汪洋心里有些担忧,就如机关枪一般倒腾出来。
“村支书,谢谢你的好意,我身体并无大碍!”陈芳强调。
“你没唬我吧?”汪洋反问。
“哪里的话,咱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这就好……”
一前一后的,两人默默行着。到了院子,恰巧被杨梅看见,她准备问个所以然时,汪洋却使了个眼色过来。对方会意,跟着进了卧室。多年的夫妻,也没隐瞒的必要,汪洋到衣柜翻找替换的裤子时,笑着说了句:“杨梅大人,你先坐下!”
“咋弄得神神秘秘的!”杨梅打趣地讲。
将弄脏、弄湿的裤子换下,汪洋见对方被吊起了胃口,就把刚才发生的事照葫芦画瓢说了一通。惊讶之余,杨梅对陈芳这个不速之客多了几分深深地敬意。
天色尚早,汪洋准备去旧教室看一下是否有人在那里修葺,他担心大家的安全,所以有必要强调一下。另外,凡事都得有个主心骨,汪洋不可能事必躬亲,当务之急,是选出一个干练之人顶起这个大梁。临行前,他到灶房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随后,急匆匆往旧教室的方向赶去。
仍是那条熟悉的路途,穿过几道梯坎,走过几截山间小路,总算到达目的地。汪洋见大伙儿正不辞辛苦地忙碌着,心头倍感一阵温暖,便禁不住说道:“这次有劳大家了!”
“哪里的话,都是分内之事!”人群里有声音回应。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汪洋强调。
“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汪洋回过头来,
见妻子背着背篓,里面装着个茶壶和几个瓷碗,遂一面接下对方肩上的物什,一面扯着嗓子喊道:“大伙儿先歇息一下,喝点茶水解解渴!”
语毕,杨梅亦将茶壶和瓷碗放在身旁的一张桌子上。
没等对方提醒,汪洋立马倒起茶水来,把每个瓷碗倒满后,他又喊了一句:“大伙儿,下来歇息歇息!”
“这是香烟,一会儿发给大家!”趁这空当,杨梅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来递了过去。
“干了那么久,还真有些渴了!”这时,房顶上有个身体魁梧、叫乾罡的汉子喊道。
随后,大家陆续停了下来,并借助两头房檐搭设的楼梯下到地面。大伙儿也不拘礼,挽起袖子,端上茶水大口喝着。汪洋自然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最终将眼神落到乾罡身上。两相对视之下,已猜出一二,就笑着讲:“村支书,有啥需要吩咐的,但说无妨!”
“修葺房屋缺少一些材料,一会儿,你带上几个人挨家挨户的收集,若有中意的都要一一记录,回头让他们到我这里来领便是!”汪洋一脸认真地讲。
“瞧你说的,你这是为碗口村的将来着想,我相信大家一定会理解的!”乾罡强调。
“那好,这事儿全凭你做主,但有一点必须保证,不许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汪洋重申。
“你就放十万个心吧!”乾罡拍拍胸脯承诺。
对方的保证,汪洋自然放心得下。尽管如此,他的思绪依然七上八下,似乎只有等到此事尘埃落定,才会有所改观。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乾罡挑选了四个劳力较好的乡亲,说明来由,交待了注意事项,带着他们悄然离开。临行之前,还让留在现场一个叫顺利的人,暂时负责。汪洋看到这一幕,内心禁不住点了点头。
将具体的人落到实处,汪洋此行也算完成了任务。但他可不那么认为,首先,旧教室需要修葺,课桌椅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若不尽快转移,肯定会得不偿失。而且,碗口村的天气本来就没有个准信,说不定,哪天就会来个倾盆大雨,一旦受潮,利用价值会大打折扣。所以,汪洋打算处理完此事,再去村办公室拿购买木料的钱款。
“没什么事儿,我便回去了!”思索间,杨梅笑着说。
“媳妇儿,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汪洋一脸郑重地讲。
“都老夫老妻了,还那么客气做啥!”杨梅回应。
“那好,我就直说了!你能不能帮忙通知咱家附近的人,让他们也出出劳力。之前,已和三大爷商量好,可以暂借龙岩祠堂用用,这里涉及到课桌椅的搬运问题,就目前修葺房屋的进度来看,我估摸着怎么也得一周,甚至更长时间。”汪洋振振有词地说。
“这没什么难度!”
“那行,此事就交予你了……”
将任务一应安排,汪洋便马不停蹄地往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半小时后,那个熟悉的影像映入眼帘。
“村支书,这几天你不是和陈老师一起张罗孩子们学习的事儿,咋今天有空前来?”隔着不远的距离,正在村办公室忙碌的小雨,听见有稀松的脚步声传来,便走出屋外瞧个究竟,于是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