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吃喝玩乐之徒，先来个游戏缓和一下气氛如何？”妖王摸出一副扑克，“看看你们的运气！”将牌噗的一下打开，双手相对，那些牌就呼呼的双手间洗了起来，“输的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还要发一个毒誓，当然也包括我。”环顾着我们，“谁也不许懒帐！”
　　 洗好的牌纷纷整齐堆在蛇妖前。蛇妖先对着秃头说：“你先抽三张！”
　　 秃头抖抖地抽了三张，妖王也抽了三张。妖王的牌是9点，红桃A，2点。秃头的是8点，Q点，5点。秃头输了两张牌。
　　 “说出你的真心话，秃头先生，你可来我这里时间不短了，应该熟悉我的脾气。”蛇妖微微一笑，靠着椅子说。
　　 “我……”秃头脸色煞白，慢吞吞地说：“我想赚一大笔钱，然后开两个大超市，讨五个美女做老婆……”
　　 “听！听你的话就太假太矫情。”妖王啧啧嘴有些愠色，伸出右手一指秃头的心脏位置，秃头捂着疼了起来，差点从椅子滚落，连忙求饶。
　　 “大声说出来，虚伪的秃头先生！”
　　 秃子憋了几秒，像坦白交代一样说道：“……我想拥有像大王一样的法力，这样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知道本王修炼了几千年了吗？本王躲过多少天雷罡风的袭击，吃过多少难以忍受的苦楚？”妖王瞪着眼说，“你也配？你必须发个毒誓保证不泄露我的机密，我才能放你回人间。”
　　 秃子一听妖王有意放他回人间，忙抖抖地指着天花板说：“我李秃子发誓，要是以后泄露了大王的机密，就，就冻死饿死！”
　　 “不，不，太轻了，你必须发誓，要是泄露机密，你就跳进有万千毒蛇的洞窟！”
　　 “我，我……”秃子脸色煞白，快成一摊泥了。
　　 蛇妖绅士阴笑两声又咳了两声，指着秃头说：“到现在还觉得你清白无暇吗？王秃子，你五岁就偷春药偷看人隐私偷父母钱偷村里张铁匠的媳妇内衣，八岁猥亵你表姐，高中就交了许多女朋友搞大肚子，还拉帮打架抢劫……”
　　 “求你——”那个秃头忽然抓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哀求妖王别说，他连同椅子慢慢浮起有半米高。
　　 “到底发不发？！”妖王喝问。
　　 “我，我发，我要是泄露大王的机密，就跳进毒蛇窟喂它们！我向大王发誓！”秃头吓尿裤子了。
　　 “Good!”妖王满意地喝了一口酒，望着那个熊猫眼的小女生。
　　 那个熊猫眼的小女生委屈地哭起来，双手朝妖王打拱求饶：“大王爷爷，我只是喜欢彻夜玩手机，爱吃零食，逛饮吧网吧商场而已，我，我没做什么大坏事啊！……”
　　 “少废话！拿牌！”
　　 小女生的牌是黑鬼点，两个10点，妖王的是三个老K。妖王又赢了。
　　 小女生只得说出真心话：“我想开一大个游乐场，里面有网吧，酒吧，水吧，反正好玩的都有。我还想不用上班，每天都能轻松地赚钱，有花不完的钱！不过，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求大王免了我发毒誓吧！”
　　 “嘿嘿！”蛇妖端起红酒抿了一口，也指着小女生说：“你呀，奸懒谗毒，伙同女同学欺凌你们班的一个女同学，逼人家拍裸照，喝尿，陪一个男同学睡。又仗着自己的一点姿色，开色情主播，诱骗多少人钱财！你清白吗？”
　　 那个小女生也飘了起来，痛苦地挣扎着，只好发誓：“我要是出去泄露了大王机密，就让我一生嫁不出去，干什么倒霉什么，什么事也做不成，只能乖乖躺平饿死！”
　　 “漂亮！”妖王嘿嘿一笑，甩了个响指，望着网游少年：“到你啦，古惑仔！”
　　 少年也输了牌，只好讷讷地说：“我希望，希望自己有一个超级网游娱乐场，仿真的VR，高配的电脑，极爽暴的游戏，反正就是又好玩又能赚钱，根本不用上学，上班，什么家庭责任也不用负担。”
　　 “欧嘢！”妖王捂着獠牙嘴闷声坏笑起来，“这个真心话真不错，没半点含糊，坦诚又让本王高兴！”
　　 少年便求妖王免他发毒誓，妖王敲着桌子高声说：“你打游戏旷了多少课程？耽误了多少青春？害得你爹气急攻心得了脑溢血死亡！你还想免发誓言？”蛇妖也惩罚了少年。
　　 少年在空中旋转着，只好哀叫：“我发誓，我发誓，出去要是泄露了您的机密，我就一生一世待在最最黑暗枯燥的牢狱里，什么游戏都不能玩，只能痴痴呆呆地待着！直到无聊郁闷而死！”
　　 我听得心头狂跳，心中祈祷着佛，想着怎样不说出真心话，怎样将誓言发轻点。
　　 “你玩传销玩疯了，又搞电信诈骗！还比本大王会骗人钱财呢！”
　　 “你究竟贪污了乡上多少钱？贿赂了多少高官？有多少个小三？”
　　 ……另外两个倒霉蛋也输了，一个发变太监的毒誓，一个发一生不停背石头上山盖房子做苦力直到累死的毒誓。
　　 人们都被一根根无形的绳子吊在空中，手扒脚蹬地挣扎着哀求着。
　　 最后只剩下我了。蛇妖夹起一块鱼肉吃下，又喝了两口酒，才把目光转向哆嗦不停的我。
　　 “……我，我有罪，我有罪……”我不敢看蛇妖的眼光，低头嗫嚅道。
　　 蛇妖哗啦一下把头伸了过来，用它冰冷的前额压着我的头，说：“你以为你有罪，你会忏悔我就放过你了？”他把头一扭，早窜到另一边，咯咯地笑着，对着我的耳朵说：“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一个虚伪的怂货，一方面想积极向上学好，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堕落在妖女们的欲网里乐此不疲——”
　　 “别说了！你闭嘴！”我又惊又怕又窘。
　　 “哇奥！清高的人恼羞啦！”妖王将牌递给了我：“你来洗牌，省得怀疑我做手脚！”我颤颤地洗好了牌，将它叠整齐放在桌上。
　　 “你先抽牌！”我抽了三张，妖王也抽了三张。
　　 我翻了牌，是大鬼点，红J和黑桃9点。
　　 妖王嘟着嘴，很郑重地慢慢翻出了牌：黑桃A，方片Q及红桃5点。
　　 我赢了！想不到我竟然赢了！我胆气大了，对妖王说：“愿赌服输，该你说真心话发毒誓了，大王！”
　　 妖王一反常态也抖抖地说：“当然，这是游戏规则嘛。我说。……我想，创造一个没有罪恶的世界，这里的人和妖都不受因果的牵制。那些在人间作恶的，来我这里可以享福，增强我的势力。那些自命清高，想洁身自好的，我要他们付出代价，一点点被他们的信仰压迫，最后他们都背弃了信仰，归顺于我。哈哈哈，怎么样，本王道真心话够真心了吧？哈哈！”妖王狂笑起来，笑得桌子上的菜都跳起一尺高，那烛光熊熊燃腾，像很多妖女在骚舞。
　　 我叫道：“你真卑鄙，你要堕落沉沦，还要拉上我们！”
　　 “我刚才就说了，你们的罪在我眼里就是能量，我利用你们带坏更多人，做更多坏事，挑拨更多矛盾冲突，让你们的法律制裁你们，让你们矛盾对立，我才好从中得利，你们越多罪，我越强大！哈哈！”
　　 “你也别岔话，到你发毒誓了！”我叫道。
　　 妖王狂笑着双手敲着桌子，放佛在擂鼓，他指着我对那些吊在空中的人说：“看，他多可笑多傻！”
　　 我又叫道：“我们虽然变坏，但我们可以自赎改过，我们不受你的制约和利用！我们要做脱俗的人，远离那些高光的糜烂生活！”我说得很没底气。
　　 “哇哇耶！”蛇妖缩回头，拍起掌来，还吹了一个口哨，“怎么，你觉得美德能拯救你们吗？抑或你们的神？怎么，不想受那些高光生活诱导？那你怎么不去山洞里做跳草裙舞的生病吃草木灰的原始人！再说，这些高光生活也不是我们创造的，而是你们创造的！你们之所以在高光生活下出了问题，那是你们自己的原因，一个字‘贪’，无穷无尽的贪！是过度的贪击垮了你们的精神！其实你们比我们妖魔还要虚伪奸诈。”蛇妖喝了口酒，又说：“我知道，你想对抗我们，但你其实志大才疏，没有坚定意志力，鱼也要，熊掌也要，可是到头来，只能搞成一个疯不疯死不死的可怜虫！”
　　 我低着头忍受着羞辱，浑身打颤，拳头捏得紧紧的。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对抗不了心中的贪欲。这也是你的真心话，我帮你说啦！你过不了这关，所以修禅定不成，读书进益不了，高境界也想都别想！你只能堕落，堕落在我的欲望里。你千百次的对抗，又千百次失败。这已经证明，你只是一摊敷不起来的烂泥！”我有点嫉妒这个饶舌的妖怪，自尊在坍塌。
　　 妖王咯咯地笑了笑，又说：“怎么，你要我发什么毒誓？谁有资格聆听见证我的誓言？谁敢动我？！刚才本王看你脑残，故意输牌给你，你还当真了？不过，我告诉你，我发毒誓没用，因为我是妖魔，不需要为良心负责。”妖王咯咯地笑了。
　　 我竟然无力回击！储藏在心灵深处的一点正能猛地被妖王激发了，我心想拼着小命不要，也要回击一下这个该死的孽畜！我使劲地念起《般若心经》，妖王停住了笑，他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双眼闪着可怕的红光，一双獠牙刺出了唇角，喉咙乌拉乌拉的响着，我心胆奇寒，在我念完经文的时候，妖王微微一喘，厉声叫道：“住嘴，你念什么鬼！你只在临时抱佛脚！可怜虫！”我还想念，可已被妖王控制，只想到一句咒骂妖王的话：“你才是可怜虫，靠我们欲望活着的寄生虫！”妖王大恼，手一招，我也被吊在了半空出不了声，四肢难动，彻底被控。
　　 妖王双手向我运着魔法，诱导着我心里的邪恶，我不由自主地发誓说：“我真该死，我要是回去泄露了大王的机密，就受万人骂千人打，反正人间没一个角落能容纳我，我无时不在逃命，在我累死吓死后，我的灵魂永远做大王的奴隶，永远！”
　　 “Goodboy!”妖王满意地吹了个口哨，喝口美酒，看着吊在空中的我们，说：“别记仇，哈，把你们从石牢里带到这儿，其实是在帮你们消罪业哩。这是公正的审判！嘿，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己的誓言，如果违背了，到时别怪命运太凄惨！去，乖乖回去帮我们带更多的人来这里！”
　　 “我不干了！我不做你的奴隶！不干！”我回过点神，拼命挣扎着叫出了这一句。
　　 “哈！”妖王尖笑道：“你以为这里像你应聘的那些公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没有劳动合同，没有薪酬，只有本大王不可抗拒的命令！”就在我们每一个头上盖了一个魔印封住我们的灵魂，它挥舞袍袖叫声“疾！”，我们就被打回了人世，去不由自主地完成妖王的任务……
　　
　　 六
　　 又过了好些年，我的生活也不见有什么起色，脾气越来越坏，命运越来越颓废，恍恍惚惚间我又和那几个伙伴又被妖怪抓回石牢。我们的病又增加很多。石牢放佛拓宽了很多，关着黑压压一大片新抓进来的人。秃子已成了佝偻的乞丐，小女生也从光鲜变得又胖又丑又粗俗，那个少年混了黑帮，身上多了许多刀疤……我们已经提不起改恶的正念了，多悔恨当初为魔所乘，不早点修补好生命漏洞。
　　 还是被逼吃那些恶心的肉骨，我们吃着不停地打着呵欠，就在妖魔再次要摄我们去宴会厅开座谈会时，忽然石牢开始崩塌，一块接一块的石头如石膏一般碎成粉末，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石牢荡然无存，我们漂浮在虚空里，就要下落的时候，不知从哪飞来许多闪着彩光的莲花托住了我们。
　　 耀眼白光中，我们看见那位猴王和猪仙又雄赳赳地出现在眼前！
　　 他们看了看我们，用温暖目光减轻了我们身上的寒冷，挥舞着兵器对峙着盘踞在对面山峰上的九头妖王。
　　 原来天神除妖部队找到了多头蛇怪的最新巢穴，他们击碎石牢救出了我们。
　　 正邪对峙话不多说，各挥舞兵器乒乒乓乓地恶斗起来，一时火光四射，震耳欲聋。
　　 猴王铁棒威武，猪仙钉耙雄豪，蛇怪狼牙狠辣，混战了三百余合，蛇怪终究不敌二大神攻击，晃晃脑袋，现出九头蛇的本相，呼啦啦盘在一座高山峰上，九个头吐出漫天黑雾，黑雾过处，草枯树干，连空中的鸟儿也纷纷下坠。
　　 “好厉害的毒雾！”大圣爷惊叫。
　　 猪大仙叫道：“师哥，看我的！”便将两只耳朵伸长数丈，好似两把巨大的风扇，风驰电掣地旋转起来，将这漫天黑雾一股股全吹刮进九个蛇头嘴里。
　　 “阿嚏！”蛇头们狠狠打了个喷嚏，又喷出九股毒液射向钉在半空的我们。
　　 “不好！”猴王忙将金箍棒丢了出去，那棒便如螺旋桨似的旋转起来，挡住了毒液，那毒液被铁棒击散，发出噼里啪啦的蓝火星，落在地上，草丛枯焦了一大片，滋滋地冒着白气。
　　 九头蛇怪愈发恼怒，闪电般绕过铁棒光圈扑向我们。
　　 猪大仙眼疾手快，一伸他那黑袍袖将我们装了，躲过妖怪的攻击。
　　 猴王一棒化千棒，根根铁棒喷出火焰，如千枚导弹般攻向妖王。
　　 “轰隆！”山峰塌了，妖王惊叫一声就向上飞窜。
　　 穿过重重云头，豁然见一个三眼神将挡住去路，他右手捏上一个银弹，左手拉满金弓，砰的一声就打了下来，妖王躲不及，正中一只蛇头，瞬间炸得粉碎，它急忙向西逃窜，后面旺旺地追咬着神将放出的天犬。
　　 “那里走！”西方路上挡着八大金刚，他们将神杵宝刀祭起，雨点般打向妖王。
　　 它向被北逃，被一个手拿锡杖的神僧领着许多罗汉拦住，它又窜向南，被一个浑身放着金光、挥舞着月牙铲的长着络腮胡的大罗汉和一条神龙猛力攻击。
　　 妖王伤痕累累，九个蛇头又没了几个，只好向下逃窜，忽然飞来一条铁棒噗的洞穿了胸膛，妖王惨叫一声，九齿大耙早筑了下来，将蛇头纷纷击碎，砰的一声炸成白沫纷纷扬扬地撒落下去，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些山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