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骨头车成纽扣(散文)
小宝高考上了成都最好的医学院,我给朱二娃报喜,开玩笑地说,现在可不是在县城准备房子啊,是得在省城,在成都准备房子。朱二娃直呼天,天呐,在成都买房子,把我们两口子宰了,骨头车成纽扣,一起卖了,也没得那个钱啊。
小宝考上大学,按照朱二娃原来定的目标,他该轻松了,但是我每一年都看到他以快于他人的速度老去,四十出头,头发掉得差不多没有了,脑门亮光光的,不笑还好,一笑脸上全是皱纹。他在工地上摔过一次,背也打不直,过年也不换身新衣服,随便得很。
四年前,成都的房子限购,房价蹭蹭蹭地跃进了好几层,从一万左右到破万再到一万五再到今年的两万多,细算一下,就是一套小两居室六十多平也要一百多万了。
自从小宝考上大学,朱二娃也有好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他在帮老板看工地,给的价也高。那些朱二娃没有回来的春节,我从他家门前过,总要多看几眼,一楼二楼翠绿带白色小碎花的窗帘一直拉下来,外面看不到里面;猪圈一直没养猪很干净;没人打理的花草树木有些干枯了,有些营养不良一样半活着。村里人也会聊起朱二娃一家人,羨慕的,嫉妒的,都有。我和母亲说起这些,她说,人嘴两张皮,咋个说都是理,管不到。
后来,听说朱二娃准备在成都买房了,他四处筹钱,还打算卖了老家的房子。老家的房子再好,能值几个钱呢?即使卖了,恐怕也只能在成都买一个厕所,再说,小宝在成都有了新家,不代表朱二娃两口子就不再回村里了,你见过有多少父母跟随子女一起进城的?这些顾虑是我心里想的,我没有机会对朱二娃说,他并没有向我借一分钱。
去年,朱二娃还是在成都买房了,首付四十多万,余款按揭,幸好,没卖老家的房子。
其实,今年冬至后回家,听说朱二娃两口子回来两个月多了,我就松了一口气。回来有房有田有地,就踏实了,吃住都不是问题。
去年年底开始的新冠,一直闹到今年,村里倒是热闹不少,打工的人没有了去处,到处都没有开工,有些出去十天半个月又返回来骂骂咧咧地说,可惜了那些车费。
朱二娃还是替老板看守工地,只是好几个月不开工,每月的房贷还是要按时缴纳,小宝告诉过他,不按时缴纳房贷会影响诚信,会影响他未来的工作和生活。
房产证上写的是小宝的名字。
其实朱二娃越到后来越不多话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都是小玉说的。她四处打听偏方,治疗朱二娃的失眠症。这个叽叽喳喳的女人,骂小宝,书读那么多有啥用,买房子还不是刮削家里,等到家里的人有事了,也指望不上。
我忽然想起,小宝不是学医吗,为什么不找他?小玉说,找了,也带到医院去看,医生说是抑郁症,中度的,要疗养,要减压,我们就回来了。我心里明白了,朱二娃应该就是忧郁症,心里的事想多了,压力太大。我说,回来好,农村空气好。小玉又说,空气好又不得当饭吃,呆在老家,哪里挣钱去,一个月有那么大一笔钱要打给银行呢。
抑郁症严重了会有轻生念头,这话我没敢对小玉说,怕吓着她,只是告诉她,多开解朱二娃,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小宝快要毕业了,疫情也好转了很多,工地工厂都在复工复产,会好起来的。
如果有机会,我会和朱二娃闲聊一会儿,告诉他,再难,人一辈子总要做一些事,这些事会让我们经历的每一个日子具有特定的意义,而这些意义的重叠堆积,也就让我们的人生不再轻如羽毛。就如那些修房的日子,打工的日子,买房的日子,甚至失眠的日子,对于他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不能抽离。所以,再难的事都会过去,而过去了的事又会成为我们回忆时骄傲的资本,包括那一句调侃的戏言“骨头车成纽扣”。
主人公辛辛苦苦半辈子,却患上心理疾病,但,尽管如此还要为孩子房子的贷款继续劳作下去。
老人言:儿孙子与儿孙福嘛。有一个好身体才是留守老人们最大的财富。
同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命运,论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问好作者,春安。
散文厚重,引起人深深的思考。